第3章
第3章
晚餘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好在祁讓要上朝,不能耽誤時間,默默盯了她片刻,便越過她跨出了門檻。
晚餘一直跪到他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才慢慢起身去了內殿。
另外幾個宮女跟進來,看着她開窗通風,掃牀疊被,收拾房間,把安神香換成清新空氣的蘭花香。
裏裏外外收拾妥當,確認無誤,再把皇帝換下來的衣物分別送洗記檔,才能去用早飯。
用完早飯,處理一些瑣碎的事務,等到快中午時,就要開始爲皇帝歇午覺做準備。
興許今日朝堂上有甚麼棘手的事,祁讓直到午時末纔回來。
晚餘聽到前面傳午膳,這邊就帶着幾個宮女整理牀鋪。
其實牀鋪早上已經整理好了,出於謹慎起見,還是要從裏到外再檢查一遍,防止這段時間內有人在龍牀上做手腳。
雖然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
可皇帝的命金貴,查一百遍也不爲過。
晚餘連比劃帶示範,認真地把每一個步驟教給幾個宮女。
這時,孫良言的徒弟小福子快步走進來,附在晚餘耳邊小聲道:“姑姑,師父說你姐姐惹皇上發了脾氣,叫你收拾完了快些出去,免得又和皇上撞上。”
晚餘心下一驚,默默點了點頭,向他做了一個感謝的手勢。
小福子匆匆離去。
晚餘這邊也加快了速度。
誰知她剛收拾完帶着幾個宮女跨出門檻,祁讓就被一羣人簇擁着走了過來。
晚餘暗叫倒黴,連忙和幾個宮女退到大門一側並排跪下,聽着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努力把頭垂得更低。
怎麼這麼巧?
若非知道祁讓討厭她,她都要懷疑祁讓是故意來堵她的。
祁讓很快上了臺階,腳步在門口略一停頓,目光精準地在幾個宮女中搜索到晚餘的身影。
晚餘抿着脣,身上每一處都緊繃着。
片刻後,祁讓收回目光,邁步進了大殿。
晚餘鬆口氣,剛要起身離開,就聽祁讓在裏面問:“牀是誰鋪的?”
孫良言臉色一變,直覺是出了甚麼差錯,第一時間看向晚餘。
幾個宮女也都戰戰兢兢地看向她。
晚餘心裏苦笑。
牀是她親自鋪的,那張牀她已經鋪了五年,不可能出甚麼差錯。
祁讓不過又在找藉口爲難她。
她擺擺手,讓幾個宮女先退下,自己深吸一口氣,雙手交握在胸前,挺直脊揹走了進去。
祁讓負手站在龍牀邊,兩道劍眉微微蹙起,從聽到晚餘的腳步聲開始,就盯着她過來的方向看。
晚餘如芒在背,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三步遠的距離蹲身行禮,安靜地等着他發難。
祁讓不說話,視線落在她垂下的眼睫上。
她的睫毛很長,又長又密,彷彿一對蝴蝶棲息在湖水邊。
她那雙眼睛,就是兩汪湖水。
清澈,純淨,波瀾不驚。
她總是這樣,不管甚麼時候,都是一副認命的樣子。
似乎命運無論給她甚麼,她都會照單全收,甚至還心懷感激。
但祁讓知道,她的內心不是這樣子的。
那個隱藏在柔順外表下的江晚餘,從來就沒打算認命。
“牀上掉了根頭髮,是誰的?”祁讓冷聲問。
晚餘喫驚地抬起頭看他。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他故意刁難。
祁讓彷彿讀懂了她的眼神,冷笑一聲:“朕沒有那麼無聊,你自己去看。”
晚餘領命,起身走到牀前查看。
龍牀很大,今天的被子還是寶石藍繡富貴團花圖案,一根頭髮掉在上面,簡直就是一粒沙沉入海底。
晚餘彎着腰在上面仔細尋找。
祁讓也不指點,就冷眼看着她找來找去。
她太瘦了,彎腰的動作繃緊了後背的衣服,顯得那截纖腰不堪一握,彷彿輕輕一掐就能折斷。
她低着頭,脖子後面的頸骨也清晰可見,一條瘦骨伶仃的線條延伸到衣領深處,無端叫人心疼。
祁讓的心絃彷彿被甚麼東西輕輕撩撥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纖細的脖頸。
晚餘正全神貫注地找頭髮,脖子後面突然落下一隻手,嚇得她“啊”的一聲,本能地揮開那隻手,受驚的兔子一樣遠遠躲開。
隨即她就意識到那是祁讓的手,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如一隻驚弓之鳥,無措地看着祁讓,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祁讓冷眼看她,漆黑的瞳仁如同深淵,周身都散發着寒意,一步一步向她走過去。
晚餘驚恐又絕望,在他的逼近下一步一步向後退,從他幽深鳳眸裏看到凜冽的S氣。
這位年輕的帝王,從來就不是良善之輩。
五年前的奪位之戰,四個兄弟被他S了三個,還有一個和他一母雙胞的三皇子,被終身幽禁在冷宮。
那一戰的慘烈,用血雨腥風,屍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經歷過並且僥倖活命的人,無一不談虎色變,半夜都會從噩夢中驚醒。
人人都畏懼這位心狠手辣的帝王,父親也不例外。
所以纔會以阿孃的性命相脅,逼她入宮伺候皇帝,以免皇帝的怒火發泄在姐姐身上。
而姐姐的夫君,就是被幽禁在冷宮的三皇子祁望。
晚餘有時候也想不明白,皇帝唯獨不S三皇子,是顧念這個孿生哥哥,還是故意折磨姐姐。
可他不管爲了甚麼,自己都是個無辜的犧牲品。
眼看着這位S神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晚餘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隨着他的逼近往後退。
乾清宮太大了,大得讓她害怕,她不知道退到甚麼時侯纔是盡頭。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孫良言的聲音:“皇上,晉王妃在宮門外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