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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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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呼啦啦。”

我坐在牀邊,聽着浴室傳來的水聲,一串火焰透過眼底的水霧映射出來。

七小時前,醫生給我下了死亡判決。

腦癌晚期,僅剩三個月。

此時看着徐徐燃燒的確診報告,我真希望這噩夢也能隨之燒爲灰燼。

良久,我團了幾張衛生紙掩蓋住了垃圾桶內的灰燼。

抬起頭,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我才28歲,看起來卻像40歲那麼滄桑。

削瘦的臉頰毫無血色,眼窩凹陷,沒有一點生機,整具身體瘦弱得好似殭屍。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喪氣。

林霜說她最討厭我一臉苦相,她說這張臉應該時刻保持微笑纔好看。

這是我和林霜結婚的第三年,也是我做陳之逸替身的第三年。

陳之逸是我的親弟弟,林霜的今生摯愛。

三年前,在二人結婚前,我和他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車禍。

我大難不死,可他卻變成了植物人。

倖存下來的我就像一個罪人,靜靜地旁觀着他們的悲傷。

林霜悲痛萬分,父親也因此突發心臟病,自此住進了ICU,高額的費用讓母親也崩潰了。

爲了付清父親的醫療費,我入贅林家。

學着陳之逸的性格、語氣、行爲,甘願成爲了他的替身。

沒人知道,我愛林霜,比任何人都愛。

這時,水聲戛然而止,浴室門隨之打開。

猛然襲來的熱氣混雜着撲鼻的香氣,將我從痛苦中短暫拉扯回來。

林霜身着真絲鵝黃色吊帶衫,溼漉漉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瓷玉般的臉頰上還掛着點點水滴,清麗迷人。

可她望向我的眼神,永遠都在短暫炙熱後,變得冰冷刺骨。

我終究不是他。

“我給你吹頭吧。”

我總是裝作察覺不到那些細微的冷淡,自顧自地拿着吹風機走到了她的身邊。

林霜坐在梳妝檯前,冰冷地看着鏡子裏面我吹頭髮的樣子。

我很喜歡爲她吹頭髮的過程。

看着她柔順的髮絲穿過我的手掌,酥酥的觸感在我溫熱的掌心暈散。

隨着吹風機的轟鳴聲停止,我的心也隨之冷了下來。

今晚,是她主動要和我同房的日子,每個月都會有這麼幾次。

林霜不愛我,但她愛這張臉。

她會爲了這張臉主動鑽進我的懷裏,像一隻小貓向我索取,一場翻雲覆雨後,再將我趕下牀,自己酣然睡去。

這樣的夜晚,每分每秒都對我像凌遲處刑。

她依舊冷冰冰的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

“你和他長得可真像,可眼神卻一點都不一樣,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學不出他的感覺。”

我的心陡然一震,攥着吹風機的手微微泛起白。

她低頭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甩到我的面前。

“把這個簽了,我們之間到此爲止吧。”

我疑惑地順着看去。

“離婚協議書”。

這幾個大字猝不及防地扎進我的眼中,刺得我鑽心的疼。

是因爲我學不出陳之逸的感覺,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嗎?

可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你甚麼時候才能轉身看看我呢?

一時間,我的大腦傳來欲裂般的痛苦,險些摔倒在地。

我忍着痛,蒼白地問道:“能不能再等三個月?”

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個月了,我只能再愛她最後三個月了,也只能再做三個月的替身陪在她身邊了。

不管她愛不愛我,我只想守護她到最後。

只要三個月就好,就三個月。

林霜的眼底掠上一層厭惡,冷冷地斜看着我,遲遲沒有說話。

我的心絕望的沉了下去。

我知道她對我有着恨意。

不單單因爲那場車禍活下來的人是我,而是因爲,她是被迫嫁給我的。

當年陳家家道中落,陳之逸卻和江市首屈一指的林氏集團千金在一起了,有了林氏的幫助才讓陳家付清了鉅額欠款。

可陳之逸植物人的消息導致父親心臟病突發,直接住進了ICU,高額的住院費和手術費讓陳家無法負擔。

母親便想了個瘋狂的主意。

在林霜的生日宴上,母親在我的酒杯中偷偷下了藥,將醉酒的林霜送到了我的牀上。

一夜醒來,林霜羞憤至極,林老爺子礙於人倫道德,逼着林霜嫁給了我。

這些年,林霜對我恨之入骨,卻又捨不得這張臉。

長此以往,我就成了陳之逸的替身。

可我明白,在林霜心裏我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她的白月光,永遠都是一個橫刀奪愛的心機小人!

那場車禍該變成植物人的應該是我!

我深吸一口氣,忍着痛意說道:“我不想離婚。”

這句話無疑激怒了林霜。

她一臉厭惡地看着我:“陳生,別讓我更討厭你。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快點簽字,我們好聚好散!”

我緊緊地咬着嘴脣,將那份協議書拿了過來。

“林霜”飄逸的簽名赫然寫着,只差我的簽名。

我狠了狠心,抖着手道:“對不起,是我佔用了你三年時間,既然你不需要我了,那我走。”

下一秒,我迅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生怕心底翻滾的情緒噴湧而出。

林霜看着我微微皺起眉,一臉不悅,試圖想看出點甚麼。

可只看到我一潭死水的平靜。

她最討厭我這個表情。

“對了,作爲補償,這個卡里有三百萬。”

她將一張卡甩給了我,迅速拿走那份我已經簽好的文件,生怕我下一秒反悔。

這張卡就像一個耳光打在我的臉上,打得我臉頰火辣辣的疼。

它在否定我這三年的付出。

我將卡推到了她面前,面無表情道:“我不要你的錢。”

林霜眉頭一抖,一副戲謔地表情看向我。

“呵,你在裝甚麼呢?你費盡心思入贅我們家,不就是爲了錢嗎?這些年你用林家的還少嗎?”

說罷,她狠瞪了我一眼,轉身走進了換衣間。

我站在原地,任憑那些話如細密的針鑽進心裏,又麻又疼,渾身發抖。

我真像個笑話。

我死了,所有人都會開心了。

幾分鐘後,她穿好衣服走了出來,打扮得那樣明豔動人。

我望着她問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我們已經離婚了,和你無關!”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拎包轉身離開。

“林霜!”

我叫住了她,眼神緊盯着她的背影。

“這三年,你到底有沒有過那麼一瞬間的溫柔是對着我陳生的?”

林霜放在門把上的纖細手指有一瞬的停滯,但轉而冷漠的聲音響起。

“從未!”

“砰!”

門被重重關上,無情地將我的最後一點希望掐滅。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

我默默地走進浴室,洗着剛纔林霜換下來的衣物,強大的無力感將我緊緊包裹。

恐怕我這是我最後一次再感受她衣物上殘存的體溫了。

最後,我將衣物全部洗乾淨,腦袋昏沉地坐到了牀邊。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是母親。

“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母親急促地聲音。

“生兒啊,醫院的人說,逸兒醒了!!你快來吧!”

“嗡!”

掛了電話,緊攥着電話的手指尖泛白,腫瘤壓迫着大腦的神經讓我喉間掀起濃郁的血腥味。

“嘔!!”

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將我剛纔扔進垃圾桶內的紙團染得鮮紅。

真巧,我快死了,他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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