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魏長樂手上一緊,刀刃鋒利,已經在宋坤脖子上拉開一道血口,雖然不深,但宋坤卻已經魂飛魄散。
“宋隊率,他們每人磕三個頭,你便可活命。”魏長樂嘆道:“可惜你手下這些人看來不仗義啊,你的心疼不?”
宋坤已經知道了魏長樂的背景,更知道河東魏氏S人如麻,多得是心狠手辣的厲害角色。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魏二爺年紀輕輕,出身魏氏,真要狠起來,不會考慮後果,只怕真的敢一刀割了自己喉嚨。
夜哭郎將別人的性命視若草芥,可越是這種人,卻往往越是怕死。
“龐老六,還.....還不快向二爺行禮?”宋坤顧不得襠內疼痛,拼盡力氣喊道:“都.....都聽二爺吩咐!”
宋坤發話,一衆夜哭郎無可奈何,都是咬牙切齒下了馬,朝着魏長樂這邊跪下,每人都磕了三個頭。
衆百姓見到平日無惡不作囂張跋扈的夜哭郎竟然老老實實下跪磕頭,都覺得如在夢中,一切都是那樣不真實。
老魏古看在眼裏,搖頭輕嘆:“二爺糊塗啊.....!”
“識時務者爲俊傑。”魏長樂笑道:“大家都免禮。”
他回頭看了一眼,酒鋪早已經是被熊熊烈火吞沒,冷着臉道:“好好一間酒鋪被你們毀了,這賠償肯定是少不了的。”
“宋隊率,本官爲民做主,也不多要,讓你手下的弟兄湊出二......三百兩銀子,當做賠償費和醫療費。”
“出門辦差,哪裏......哪裏能帶那麼多銀子。”宋坤因爲痛苦而面色發白,聲音虛弱:“沒有那麼多銀子。”
“五十兩銀子一根手指。”魏長樂淡淡道:“三百兩不還價,少五十兩切一根手指,如果連一百兩都湊不出來,直接砍你一條手臂。”
他抬起頭,聲音陡然提高,叫道:“彘奴,滾過來!”
彘奴小跑過來,恭敬道:“二爺,彘奴來了。”
“我記得你隨身攜帶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魏長樂道:“該拿出來用用了。”
彘奴聰慧伶俐,方纔魏長樂所言他也是聽得清楚,知道二爺的意思。
放下包裹,彎腰從靴子裏取了一把匕首出來,匕首通體烏黑,刃身極薄。
他做事麻利,右手握住匕首,左手卻已經按住了宋坤一隻手,讓其五指展開,隨時都能切斷手指。
宋坤只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碰到鬼了,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年輕,但一個比一個狠。
“湊銀子......!”宋坤大叫道:“快點湊銀子!”
夜哭郎們心裏都清楚,如果一擁而上,定可以將魏長樂剁成肉泥。
可現在人再多也毫無用處,對方以宋坤爲質,投鼠忌器,心中雖然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龐老六召集衆人湊起銀子,往日裏這些人只進不出,今朝卻要掏空口袋,肚子裏都是憋着一股怒氣。
“魏二爺,這裏一共湊了一百七十兩銀子。”龐老六拎着銀袋子和幾張銀票,“大夥兒出門辦差,確實沒多帶銀子,你多擔待,放了隊率。”
夜哭郎出門在外,喫喝住行都不會掏自己腰包,能夠湊出近二百兩銀子,已經是不容易。
“彘奴,兩根手指!”魏長樂乾脆利落道。
彘奴便要動手,宋坤魂飛魄散,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龐老六也是變色,心知如果宋坤真的因爲銀子湊不上被切斷兩根手指,回頭宋坤肯定要拿自己開刀。
他知道宋坤的兇狠,也是大叫道:“手下留情!”
“二爺,銀子雖然不足,可以用馬匹替代。”宋坤聲音依然有氣無力,哀求道:“這些都是從北方弄來的上等良駒,一匹馬便要五六十兩銀子,欠的銀子,用兩匹馬替代,可以嗎?”
魏長樂想了一下,道:“留下五匹馬。”
“那不成。”龐老六急道:“五匹馬都要三百兩銀子了。”
魏長樂嘆道:“心真累。你還不明白,馬匹的價格只能我來定,甚麼時候輪到你來定價?彘奴,斬了手指。”
“五匹馬!”龐老六不敢再廢話,大聲叫道:“騰五匹馬出來。”
夜哭郎們只能騰了五匹馬,牽上前去。
龐老六又將錢袋子和銀票放在地上,甚至讓人將落在地上的赴任文書撿起放在錢袋子邊上,這才退後拱手道:“二爺,按你吩咐,銀子和馬匹都準備好,現在是否可以放了隊率?”
“你覺得是你太蠢還是我太笨?”魏長樂搖頭笑道:“我現在放了他,你們沒了顧忌,誰知道會做出甚麼來?”
龐老六咬牙切齒,問道:“你還想怎樣?”
魏長樂笑道:“剛好我要去山陰赴任,宋隊率老馬識途,正好給我們帶路。你們先回山陰,宋隊率就陪我們一起隨後趕到。”
“魏二爺,你.......!”
“滾!”魏長樂臉色一沉,隨即冷笑道:“告訴那邊,山陰縣令很快就會到任,都給老子好好等着!”
宋坤唯恐激怒魏長樂,急道:“你們......你們先回去,我陪......我陪二爺一起赴任,讓那邊備好接風宴!”
夜哭郎們面面相覷,龐老六握住拳頭,終究是吩咐道:“撤!”
一陣嘈雜過後,龐老六領着一衆夜哭郎拍馬而去,只片刻間,就走的乾乾淨淨。
見得夜哭郎離開,百姓們紛紛拿起包裹。
有人知道夜哭郎睚眥必報,保不準還會折返回來,這裏是大凶之地,哪敢再留下。
衆人拎着包裹立刻便走,一時間衆人四散而去,被燒燬的酒鋪邊上,只剩下寥寥數人。
魏長樂也不阻攔,收回馬刀。
宋坤剛鬆了口氣,彘奴卻已經揮過來一拳,打在宋坤後腦勺,宋坤只覺得眼前發黑,再次昏厥過去。
“小夥子,有前途!”魏長樂笑道。
彘奴羞澀一笑,收起匕首,過去直接將銀子和文書撿起,送到魏長樂這邊。
魏長樂只是收起文書揣進懷中,回過頭,卻發現那酒鋪掌櫃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酒鋪裏見過的夥計,此刻依舊是臉色煞白,跪在掌櫃身旁直掉眼淚。
另一人卻是一身灰褐色的粗麻斗篷,頭戴冪羅斗笠,看不清面容,正在爲掌櫃的拔箭。
魏長樂知道箭入骨肉,要將之取出並非簡單的事情,需要講究技巧,這斗篷人既然敢取箭,那就是有這本事。
他緩步走過去,在掌櫃身邊蹲下身子,看向那斗笠人。
雖然天地間一片昏黑,好在酒鋪的大火還沒有熄滅,藉助火光,透過冪羅,依稀可以看到對方的面部輪廓,對方竟是一名女子。
斗笠之下,那是一張頗爲飽滿的面龐,膚色白皙,瓊鼻朱脣,看上去不算年輕。
斗篷女子雙手麻利,先取了掌櫃膝蓋上的箭矢。
在掌櫃痛苦叫聲中,迅速地用水袋中的清水清洗傷口,然後又拿了一隻瓷瓶子,將裏面的藥粉小心翼翼倒在了傷口處。
“這是傷藥,敷上之後,你這條腿不會瘸。”女子聲音輕柔,說話卻乾脆利落:“藥效會導致疼痛,忍耐片刻。”
掌櫃臉色慘白,額頭冒汗,卻感激道:“多.....多謝!”
魏長樂習慣性往女子胸口瞄了一眼,灰色棉衣對襟裹着沉甸甸的胸脯,腴沃傲人。
穿得厚實,也掩蓋不了你的胸襟寬廣,有容乃大。
目光回到女子臉頰,開口問道:“你是傅文君?”
斗篷女子只是開始爲掌櫃拔除肩頭的箭矢,也不看魏長樂,淡淡道:“夜哭郎是山陰的一羣地頭蛇,爲非作歹無惡不作。你今日與他們結下如此仇怨,還敢繼續前往山陰赴任?”
她嗓音宛若清霜寒,落在耳朵裏,又像是清晨中飲了口米酒,寒中帶點糯軟。
“你說我前往山陰,是我怕他們,還是他們怕我?”
魏長樂盯着女子的側臉,此時越看也是越清晰,珠圓玉潤,沉穩中散發着成熟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