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雨後,寒光打在紙糊窗欞上,木屋內透着森森冷意。屋內,似一切皆已冰涼,看不出絲毫生機。
“滴答……”水珠落地,聲音在寂靜的屋內迴轉,如地獄之門開啓的水漏,在倒計時。
他沒來,他始終不肯來見她。無論她怎樣懇求,無論她多麼落魄。是啊,他不來是對的,他從未愛過她。他明確說過,他只愛一個女人,爲了那個女人,可以摒棄一切愛他的女人,那樣決絕,不留一絲一毫的退路。
她不是他愛的女人,她只不過是千萬個愛他的女人之一,一個天真地以爲得到就是幸福的開始的蠢女人。她父親說過,慕屠蘇這樣的男人,費盡心思去爭取也是枉然,倘若一朝得逞,得到他的心,那麼想甩開他也不可能。他就是這般徹底的男人,這般讓她瘋狂去追求卻又把她狠狠拋入深淵的男人。
她輸了,徹徹底底,沒有後路地走上了絕路。
她甚麼都沒有了。孃家被她摯愛的屠蘇滿門抄斬,她摯愛的屠蘇終於娶到他心尖上的南詔小公主,而她作爲他驀然回首時依舊不屑一顧的小妾,被他趕走,他還美其名曰“放生”。
她可還有“生”的希望?
白芷仰天大哭,一張引以爲傲的絕美臉龐上滾滾熱淚縱橫,那雙平時充滿自信的大眼裏剩下的只有絕望,無止境的絕望。
今天,是她摯愛的慕屠蘇的凱旋之期。他依舊是當年她摯愛的慕屠蘇,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穿白衣,一塵不染,揮袂生風,有睥睨天下之姿,一笑傾人城之態,絕代風華之容。
眼睫微微顫動,淚水戛然而止,她倏然起身,逶迤長裙着地,她離開了木屋。
十五,京城號角響起,四處皆已洋溢着勝利的喜悅。百姓們齊聚在西南邊城郊十里外的望蘇臺周圍,此樓臺每逢十五開放。望蘇臺在京城家喻戶曉,它見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將軍常年馳騁沙場,嬌妻思君心切,傾盡嫁妝特造望蘇臺,以念着自己遠在沙場的夫君。
白芷站在望蘇臺下,仰頭凝望着慕屠蘇視如珍寶的女人。她未必有白芷美,卻有十足的運氣。於諸多女人之中,她得到了慕屠蘇的愛,將會幸福一生。
身後響起悠悠馬蹄聲,鏗鏘有力。這是慕屠蘇的愛馬,疾風。白芷心想,她也許連那匹馬都不及吧。
白芷眼睜睜地看着慕屠蘇從她身邊走過,目光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仿如不認識一般。白芷不再像以前那樣要死要活,而是冷然一笑,低垂眼瞼,看着自己的腳尖。繡着金蘭花的白鞋經久未換,已被染成灰色。何時,她是如此邋遢之人?
白芷再次抬眸望向望蘇臺,上面的女人嘴角綻放着沐浴春風般的笑容,眼神也從方纔的忐忑變得明亮,她興沖沖地轉身下樓,去迎接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