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領縣第一次接到京城急電
常冰站定，掃了一圈狼藉的院子，面露不滿。
“都一上午了，還沒拆完？唐書記都親自過問了，你們工作是怎麼幹的！”
陳道海反倒鬆了一口氣，嘴角上揚。
原來常冰不是梁羣峯的救兵。
梁羣峯這個混蛋，裝腔作勢。
媽的，剛纔差點被他給唬住了。
梁羣峯眼眸瞬間黯淡無光，面如死灰。
他也以爲常冰是趙叔派過來的，原來常冰跟陳道海沆瀣一氣。
呵呵。
這狗逼的世道。
常冰冷冷瞥了一眼梁羣峯，居高臨下說道：“你能考上公務員，我以爲你是一個識大體知進退的人，但你的表現太讓人失望了。”
“是你們家房子重要，還是縣裏的項目重要？”
“烈士家屬怎麼了，烈士家屬就能搞特殊？”
“不配合縣裏工作，你的公務員錄取資格，取消了。”
“如果你冥頑不靈，就以尋釁滋事罪，讓警察把你帶走。”
梁羣峯面露慘笑。
父親他們用生命換回來和平，卻讓這些衣冠禽獸作威作福。
還能說甚麼呢。
事到如今，他也不怕威脅了。
“錄不錄取我無所謂，今天我大不了不就是死嗎。”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梁羣峯拿出父親的軍功章，握在手裏。
他要去地下告訴父親，甚麼一等功臣之家，甚麼軍功章，在現實社會里一文不值。
常冰不耐煩地說道：“不要墨跡了，趕緊拆，出了事我負責。”
再拆不完的話，唐書記要怪罪，影響自己進步。
“你們警察控制住梁羣峯，把他帶回去，這種人關幾天就老實了。”
兩個警察立即上前，奪過“一等功臣之家”的牌匾扔到一邊，將梁羣峯的胳膊反擰。
那枚軍功章掉落在塵土裏。
陳道海上去狠狠踩了一腳。
“呸，一枚破鐵皮還當寶貝了，連個饅頭都換不來。”
“陳道海，我草泥馬！”
梁羣峯猶如一頭髮瘋的野獸，血紅的眼睛中淚花打轉。
他想去撿軍功章，弄死陳道海。
可他無論怎麼掙扎，都掙不開束縛。
他感到一股無助和絕望，彷彿一道枷鎖牢牢銬着自己，力氣被一點點抽乾，動彈不得，無能爲力。
正當警察要把梁羣峯帶走的時候，外邊傳來慷鏘有力的靴子踏地的聲音。
一羣荷槍實彈的軍人衝進院子。
衆人面色一變，驚駭交加。
連長靳連山一雙虎目瞪着警察，“放開他。”
常冰蹙眉，深提一口氣，厲聲道：“同志，我是雲嶺縣副縣長常冰，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咱們國家可有明文規定，軍隊不得干預地方事務。”
靳連山眼眸銳利如一把寒刀，冷冷說出四個字。
“掃黑除惡。”
“那是警察的事情，用不着你們。”
“那剿匪平叛呢？”
常冰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同志，哪有土匪，哪有叛亂？”
靳連山面如寒冰，“拆老百姓的房子，是不是土匪？殘害老百姓的生命，是不是叛亂？”
“還有，我跟你不是同志。”
幾名士兵上前，救下樑羣峯。
梁羣峯第一時間跑過去撿起牌匾和軍功章，輕輕擦拭乾淨。
啪。
全體戰士向牌匾和軍功章敬禮，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然後全體脫帽，向靈堂鞠躬默哀。
靳連山更是走上前，上了三炷香，磕了頭。
靳連山走到梁羣峯身旁，“這個國家是組織和人民的天下，我們莊戶孫不怕他們。”
常冰卻道：“我不管你們是哪個部隊的，我代表的是縣委縣政府，你們立即離開。”
“我們是人民子弟兵，守衛的是人民。”靳連山擲地有聲。
“我們絕決不允許英雄流血流淚不留後的事情發生。”
軍隊的到來猶如黑暗中的一道光，梁羣峯眼眸一亮，下意識問道：“同志，是趙叔讓你們來的嗎？”
靳連山沒有回答。
他冷厲的目光落在陳道海身上。
“你剛纔是哪隻腳踩的軍功章？”
陳道海表情玩味。
“你管得着嗎？別看你是當兵的，我勸你，我們陳家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靳連山同樣表情玩味。
“我是管不了，但我可以打，我們在這片區域拉練，沒問題吧？”
陳道海一怔。
他聽到了滿滿的威脅。
他拆遷辦下邊有不少拆遷隊，都是地皮流氓組成，無往不利，但還真沒碰到過正規軍。
見陳道海不說話，靳連山爆喝：“哪隻腳踩得軍功章？”
“右……右腳。”
“來人，把他的右腿卸了。”
幾名戰士當即上前，把陳道海摁在地上，毫不猶豫砍下他的右腿。
“啊！”
一聲殺豬般慘叫在小院上空迴盪。
在場衆人戰戰兢兢，冷汗直冒。
連見多識廣的副縣長常冰都驚呆了。
“你們太無法無天了，誰允許這樣做的？”
靳連山指了指那塊“一等功臣之家”六個大字，聲如洪鐘說道：“你們知道一等功臣意味着甚麼嗎？”
“意味着爲祖國和人民作出了重大貢獻，是勇氣、犧牲與榮耀的象徵。”
“沒有一等功臣拋頭顱灑熱血，哪有你們現在的好生活，你們能站在這裏耀武揚威，作威作福？”
常冰黑着臉道：“陳道海是國家公職人員，你敢動用私刑，膽大包天，後果你承擔不起。”
靳連山憤怒的目光射過去，“你知道軍功章上是甚麼嗎？是八一紅星，陳道海踐踏軍功章，別說是卸他一條腿，就是槍斃，也死不足惜。”
“而你一個副縣長，助紂爲虐，也跑不了。”
……
雲嶺縣委大院一間會議室。
縣委書記唐振寧組織召開專題會議，討論招商引資項目落地問題。
“港城這個投資是我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現在文旅項目很火，我們要把握住這個風口，誰也不能拖後腿，無論如何，要克服所有困難，儘快上馬。”
“今年全市經濟增長排名，雲嶺縣能不能擺脫倒數第一，就靠這個項目了。”
他食指點了點桌子，“我不管你們用甚麼辦法，拆遷工作，今天務必完成。”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唐振寧的聯絡員王鵬快步走過來，小聲說道：“書記，有急電。”
唐振寧問道：“市裏的？”
“是京城的。”
唐振寧臉色大變，再也坐不住，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急忙站起身匆匆離去。
建國以來，雲嶺縣第一次接到京城來電。
甚麼事能驚動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