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主持領着寺內衆人等在佛寺外，見我下了馬車，雙掌合十，「老衲拜見公主殿下。」

我與他沒有過多的寒暄，回了一禮後道:「走吧。」

主持帶我去了供奉佛像的大殿，我對着佛像虔誠的拜下。

一盼哥哥入主東宮。

二願阿辭位高權重。

三望我們歲歲平安。

從佛殿出來時，外面下起了大雨，護送我的侍衛恐雨天路滑，不便下山，問我要不要在這裏住一晚。

我頷首應了。

我本來還想着怎麼找藉口住一晚，上天卻送了我最好的藉口。

夜裏雷聲響起，我恍惚中看見一個身着佛光的人憑空出現在我的房間裏，守夜的宮女下意識呼喊出聲。

外間瞬間燈火大明，一瞬的功夫，我房裏的人消失了。

統領破開房門之時，只看見驚慌的宮女和握住佛串的我。

次日，我去了行宮。

不等我主動去拜見，父皇就召見了我。

他信奉佛道，聽說了昨天的異聞，十分想見我。

而我如他所願，將昨夜新得的「佛寶」獻上。

前朝十九位高僧圓寂後所化的舍利被製成佛串，世代供奉在佛塔之中。

傳聞前朝廢帝暴戾，聽信讒言後派人去摧毀佛塔，使臣到時，衆僧神色安然的坐在塔中頌念真經，決意以身殉佛。

火焰從佛塔內部燃起，綿延三日不止。

佛寶舍利，自此不知所蹤。

父皇信佛，派人尋了大半生，驟然看見心心念唸的寶物，他十分歡喜，想了許久才記起我的名字「南…南枝，你有甚麼想要的？」

我叩首在地，「兒臣恭賀父皇得此佛寶，只是，兒臣夢中有異，惶恐異常。」

父皇全身心都在舍利上，隨口道:「甚麼夢？」

「佛陀贈寶，亦託夢兒臣，兒臣夢見了一顆被攔腰砍斷的梨樹，樹下有白玉造就的棋盤，有黑曜石鑄造的棋子。」我直起身子，神色悲傷，「佛陀站在樹下，眼角垂淚，周遭樓閣轉瞬崩塌，空餘嘆息。」

我每說一句話，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白玉棋盤是他送給太子的生辰禮，梨樹是他與太子親手栽下的。

但他也知道，我從未去過東宮，不該見過這些東西。

父皇沒有對我說甚麼話，我離開後，他立刻召見了李安和謝辭。

京中本就因爲父皇噩夢一事惴惴不安，謝辭帶人搜查東宮時，這種惶恐到了頂點。

太子匆忙去了皇后宮中，聽聞梨樹下搜出詛咒聖上的巫蠱之物時，駭的哭了出來。

「刑部侍郎僅僅辦了件不合父皇心意的案子，父皇就疑心他造反，把他剝皮抽筋，母后，兒臣害怕。」

皇后緊緊握住他的手，「陛下還在行宮，你是儲君，京中何人敢不聽你的命令？」

太子怔怔道:「母后的意思是？」

「不過是一個閹奴，怎敢誣陷當朝太子？」皇后神色一厲，「你若能趕在謝辭前面去見你父皇，誰還能左右你的未來？」

太子身子一顫，他離那個位子僅有一步之遙。

一步，難如登天，亦近在咫尺。

他動心了。

京中動亂之時，行宮中也不安穩。

我問行宮裏的廚娘要了配方，下廚做了一碗安神湯。

一刻前，京衛來報，太子令人傳旨京衛，稱謝辭囚禁天子於行宮之中，意欲謀逆。

父皇聽聞後，先是震怒，繼而把自己關進房裏，不喫不喝，也不許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