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推門走了進去,「父皇。」
他低頭看我,這大約是他第一次認真打量我,「南枝,過來父皇身邊。」
我將安神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跪在他腳下,把腦袋放置在他的膝上。
太子是父皇最愛的孩子,得知他背叛時,父皇定然是難受的。
阿辭在東宮搜出巫蠱小人,派人告訴父皇時,父皇還心存疑惑,想派使者請太子過來詢問。
然而太子斬了使臣,聲稱謝辭謀逆,以太子令旨調動京衛時,父皇終於信他的長子造反了。
這對一個纏綿病榻的帝王和父親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我刻意只戴了一支木簪,父皇撫上我的頭髮時,摸到的不是冰冷的飾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我沒有說話,父皇也沒有說話。
我們互相依偎,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
於父皇而言,我是他此刻唯一的女兒。
很久很久,久到安神湯都涼了,父皇對我說:「你留下來陪朕,朕會擇宗室女和親。」
這句話後,我成了宮裏最受寵愛的公主。
不管是巫蠱還是太子造反,都在我與阿辭的算計中,就連此刻父皇對我的愛,也是算計下虛假的產物。
父皇帶着我乘坐輦車回了京城。
按照我與謝辭商量好的,謝辭搜查東宮前,向父皇求了一道給京衛營的密旨——請京衛護衛天子歸京。
只有這樣,京衛都尉聽聞太子令旨時纔會詫異,纔會速速遣人稟告父皇。
京衛有疑,太子便不能及時起事,阿辭的性命也能得到保障。
我與父皇到京衛時,王都尉押着的太子的使臣上前。
父皇只看了一眼,就讓人把他丟去餵狗。
「把那個無君無父的孽子給朕抓回來,生死不論。」父皇站在京衛面前,下了死令。
我站在父皇的身後,像是一個不起眼的裝飾物。
可我知道,巫蠱在前,謀逆在後,太子這一次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京衛有了天子坐鎮,太子的旨意再也無法暢行。
王都尉很快抓到了太子,來問父皇怎麼處置。
「太子殿下一直說想要見陛下,臣請問陛下應當如何?」
父皇冷笑,「把他帶到朕面前來。」
王都尉領命而去,不多時,太子身戴鐐銬、披頭散髮的被押了上來。
不等他哭泣訴情,父皇拔出身側副將的劍,毫不留情的捅入他的心口。
炙熱的血從太子的胸膛湧出,濺了父皇滿臉。
太子倒下時,尚未來得及哭出的淚慢慢從眼角滑下,滴落在地。
與此同時,劍上的鮮血應聲滑落。
父皇站在萬千將士前面,劍指太子,「忤逆之徒,朕誅之。」
短暫的寂靜後,王都尉帶領衆將士跪下,聲音震天,「臣誓死效忠陛下,陛下萬歲!」
父皇回過頭看我,「枝枝,佛祖賜夢警醒,你是佛祖派來保護朕的。」
我微微一笑,握住父皇的手,「枝枝是父皇的女兒,最愛父皇了。」
阿辭同我說,先皇厭惡父皇,數次不顧他臉面的責罰他,罰跪、杖刑都是家常便飯。
若不是幾位皇子鬥得太狠,最後只剩了他一位皇子,皇位也輪不到父皇坐。
父皇也許暴虐,也許昏庸,但他絕對是最愛子女的。
只要他把我看成是女兒,我就是晟朝最尊貴的女子。
他滿意的摸了摸我的腦袋,牽起我的手,帶我乘御輦回了宮。
他領我去了坤寧宮,「皇后以前是不是苛待你了?」
我沒有說話。
父皇令人抓住皇后,溫和的把匕首遞到我手中,「枝枝,你想不想報仇?」
我轉身看去。
平時雍容華貴的女子被迫跪在地上。
尊嚴不存,命不由己。
我又想起那年蜿蜒的血色。
我曾不止一次後悔,我的懼怕害得阿辭再無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機會。
我緊緊握住匕首,捅進皇后的胸膛。
她臉上的怨毒和不甘定格在這一刻。
我沒有歡快,亦沒有難受。
我轉身撲進父皇的懷裏,輕輕啜泣。
父皇拍了拍我的背部,「把廢后丟去亂葬崗。」
他抱着我回了乾清宮,準我住在乾清宮的偏殿。
「枝枝,朕已經錯過你十五年了,往後的日子,朕想你承歡膝下。」
我緊緊抱住父皇,「枝枝不想嫁人了,枝枝想一直陪着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