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慶豐院是除了城陽侯和侯夫人住所延年院外最大最好的院子,許婉寧砸了錢給崔慶平置辦的院子。
佔地大不說,裏頭的佈置裝飾處處可見用心。
雕樑畫棟自不必說,亭臺水榭,院子裏的每一株花草,每一棵樹木,無不是許婉寧斥巨資購置,屋子裏的各種各樣的擺件,也都是許婉寧從名家大師手中淘來的。
崔慶平書房裏的筆墨紙硯、古董字畫,都是價格不菲、古樸厚重,就連崔祿這個生在侯府長在侯府的侯爺,也都暗自咂舌許婉寧的眼光不凡、出手闊綽。
杜氏還曾經開玩笑說想搬進來住,揶揄崔慶平有出手闊綽的母親。
許婉寧爲了討好公婆,旋即花了上萬兩銀子將杜氏住的延年院重新裝飾了一番,購置了不少古董擺件,還給崔祿的書房添置了不少孤本和名家字畫,以及一套有價無市的硯臺。
二人都心安理得地受了,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曾說過,彷彿這是許婉寧應該做的。
許婉寧如今就站在這寸土寸金的慶豐院,望着這裏頭的一磚一瓦,心宛如被人用利刃狠狠地剜了一番。
他們早就知道崔慶平得了天花,都不敢進去照顧,便打着崔慶平只要她照顧的幌子,讓她拖着病體照顧崔慶平。
而崔雲楓呢?
帶着崔慶平的生母遊山玩水去了。
許婉寧確實是一心一意照顧崔慶平,不眠不休整整十天十夜,崔慶平病好了,她卻又臥牀養了大半年的病。
也就是這大半年的時間,崔慶平的生母來了,趁着她病,他們在慶豐院過上了三口之家的幸福日子,他們都知道,就是瞞着她。
她有多笨呢,卻甚麼都不知道,多可笑啊。
許婉寧身子顫了顫,紅梅連忙扶住,“少夫人。”
“我,我頭暈。”
劉跡自然是知道許婉寧的身子,大病還未愈,如何能照顧人,若是染上天花,更是雪上加霜:“快扶少夫人到西廂房躺下,再給少夫人煎一碗藥喝下。”
“這樣的病體,着實不應該讓您過來的。您來也於事無補啊!”劉跡感慨道。
慶豐院只有一個主子,嬤嬤丫鬟僕役就有二十多人,現在主子是多了一個,可下人卻只剩下紅梅青杏,以及那個只有五歲的狗子。
侯爺是放話了的,說慶豐院裏頭的人不能太多,免得大規模地染上不好控制,可現在這能用上的人,也太少了些。
“這院子裏如今就只有我們五人,我自己也病着,這兩個丫鬟既要照顧我,還要煎藥消S,怕是忙不過來。只能辛苦劉大夫多多照看了小公子,若還有其他事情,交給我這兩個丫鬟去辦即可。”
劉跡連忙作揖道謝:“謝少夫人體恤,少夫人放心,屬下一定會竭盡所能地醫好小公子。”
“費心了。”
許婉寧咳咳兩聲,略顯疲憊,劉跡連忙出去,不一會兒,就傳來劉跡的斥責聲:“這衣裳清洗也不能再穿,要燒掉。”
“是,我這就去燒。”
“再燒些熱水,少夫人和小公子這邊一人一桶,提過來。”
“是,我這就去。”
許婉寧循着聲音望去。
只是門窗緊閉,她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人。
青杏見許婉寧支撐着身子盯着外頭,以爲她是在心疼小公子無人照顧。
“少夫人,這天花得過一次便不會再得,奴婢小時候得過天花,不會再得了。奴婢去照顧小公子吧?回來我把小公子的情況說與你聽。”
許婉寧搖搖頭:“你就在外頭看着點,不用進去照顧。”
她可不打算讓自己的人盡心盡力地去照顧一個不相干的人。
紅梅詫異地偷偷地看了看許婉寧。
這是第二次,少夫人對小公子一點都不在乎。
“篤篤篤......”外頭傳來敲門聲,“少夫人,奴才燒了熱水放在門口了。”
許婉寧連鞋都沒穿,就衝了出去。
門口並沒有人。
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木桶,桶裏的熱水散發着熱氣,許婉寧目下四顧,卻看不到她想見的人。
桶裏的熱水泛着氤氳的氣息,溼了許婉寧的眼。
真心又值多少錢呢?
假兒子在她的照顧下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她的親兒子呢,過着如豬如狗伺候人的日子。
就連名字都如豬如狗。
許是人的心情不好,這老天爺估計也跟人一樣,第二日天色就灰濛濛的。
許婉寧聽完了劉跡彙報崔慶平的情況,她兩鬢泛白,跟昨日相比,又輕簡了不少,“咳咳,辛苦劉大夫了。”
劉跡連忙作揖:“少夫人客氣了,屬下是府上的大夫,照顧好主子是屬下的職責。”
許婉寧笑笑:“劉大夫醫術精湛,若此事結束,我再給劉大夫包個大紅封。”
劉跡聽完大喜,“多謝少夫人。”許婉寧出手闊綽,紅封不會少於五十兩。
“那你好好照顧小公子去吧,我這裏若有事的話,會讓青杏去請你的。”
“少夫人好好休息,不必憂心小公子。”
“我信你。”
望着劉跡離開,許婉寧嘴角的笑驟然淡去。
城陽侯府其實是沒有府醫的。
空有爵位卻無人生產的候府也請不起。
是許婉寧見杜氏總是嚷嚷頭疼腦熱,在外頭請大夫不方便,於是就請了一個大夫專門到府裏來,也就是這個劉跡。
這個劉跡,身上還有一樁人命官司在,雖然不是他治死的,但治病的大夫出自他的醫館,這種緣故下,根本沒有醫館願意收留劉跡。
許婉寧不計較這個,將劉跡請到了府上當府醫,一個人給他十兩月利,還不包括逢年過節的一些賞賜,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都安排妥帖,還專門給他一個院子,院子裏的各種醫書也是許婉寧四處蒐羅,只爲了讓他潛心醫術,治病救人。
這麼好的條件,都是許婉寧真金白銀花鋪出來的,可劉跡不僅不懂得感恩,最後還跟着府上的人,弄死了她的紅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青杏進來,神色慌張:“小姐,那個小廝也發熱了。”
有些該來的,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