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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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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話一出,堂上的氣氛當場有些尷尬。

老夫人微微沉了沉臉。

徐氏毫無責怪之意,理所當然地對衛琬道:“子規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你莫往心裏去。”

衛琬低着眼簾,眼底裏深得無底,看着這張稚嫩卻趾高氣昂的小臉。

孩子?童言無忌?

還當她是以前的衛琬,好欺負嗎?

再抬眸時,衛琬勾着嘴角笑了,笑容極其溫和。

她像一個姐姐逗弄弟弟一樣,伸手輕輕掐了一下衛子規的臉蛋兒,笑眯眯道:“是呢,你怎麼知道的?”

指甲上無色無味的細細藥粉,悄然抹在了衛子規臉上。

衛子規極其嫌棄,當即就要揮開衛琬的手。

結果衛琬先一步放開了他的臉蛋兒。衛子規小臉很嫩,連一絲紅痕都沒有。可見她真的沒有用力。

徐氏雖然非常不爽衛琬碰她的兒子,可堂上儼然一副一家和睦的樣子,她也只好隱忍不發。

索性叫來下人,帶着衛琬去備好的院子落腳。

衛琬行禮道謝,轉身離開時,果然瞧見了徐氏在低頭捧着衛子規的臉查看,她笑了。

走在院子裏,熟悉的路徑,熟悉的腳下的青石板,都有幾分歲月亙遠的況味。

衛琬推開那扇塵封已久的門扉時,儘管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可蒼白的手仍是有些微微發抖。

記憶最深處,有一抹溫柔的身影。卻在那年冬日,初晨的第一抹陽光照亮窗欞時,隨着樑上垂下的三尺白綾,而香消玉殞......

她親手推開了那扇門,看見了那副光景。

她拼命跑過去,想要托起上方懸掛的人,可矮小的她怎麼都託不住。

只剩下痛,痛徹心扉。

衛琬盯着那房梁,眼角一片溼潤。

原主的悲傷她感同身受,從今以後,她就是衛琬!

衛家的這筆賬,她會一步一步討回來!

抬手抹去眼角淚水,她暫壓下悲痛,將視線轉移到屋內。

衛琬記得,母親房裏曾有不少貴重之物,金絲檀木鏤花牀,玉翠屏風,還有琉璃梳妝檯和八寶妝匣子,以及妝匣子裏面裝的宮廷內造首飾等。

眼下卻甚麼都沒有了,只餘一張普通的牀,一副用舊的桌椅,以及一兩個櫃子。

這衛家人,果真是貪婪!

衛琬眸子驟冷,她母親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用的!

徐氏指派來的丫鬟漪蘭過來時,衛琬正在清理房間。

豈料她不但沒伸手幫忙,竟捂嘴道,“這裏面的塵太重了,奴婢受不了了,得出去喘口氣。”

渾濁的空氣下,隱約可見她嘴角浮上一抹惡趣味的笑。

一個鄉下棄女,回來了又怎麼樣,說好聽點,門面上是個二小姐,說難聽點,待遇還比不上府裏的一等丫鬟。

丫鬟身上穿的起碼還是整齊漂亮的綢衫長裙呢。

漪蘭纔將將轉身走了兩步,忽然腳下一絆,猝不及防,結結實實的撲倒在了地上。

緊接着眼前光影便是一暗。

趴在地上的手指倏而傳來一道鑽心的疼痛,漪蘭叫了一聲,一抬頭,看見的是浮塵下衛琬的那張不辨情緒的臉。

而衛琬的腳,正踩在漪蘭手指的骨節上,順便用力捻了捻,“現在呢,還需要出去喘口氣麼。”

“不、不用了......二小姐快放開,好疼......”

“還知道疼?很好,那就老實點!”衛琬說完,腳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直到漪蘭乖乖點頭之後,這才鬆開。

“現在我需要出去喘口氣,我回來之前,將房間打掃乾淨。”她站在門口,回了回頭,眼神幽幽地看着漪蘭完好的那隻手,又道,“如果你還想要你另一隻手的話。”

衛琬走後,漪蘭抽氣出聲,被衛琬踩過的那隻手指關節被磨得通紅,破了皮,灰塵沙子都碾進了皮肉裏。

漪蘭看得心裏直顫,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顫抖,她痛得唏噓,哪還敢使半分性子。

漪蘭以爲衛琬是個軟性子,好拿捏,原來根本那樣的!

她不敢耽擱,灰撲撲地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打掃房間。

下午的時候衛辭書回來了,一進門便起身去了衛琬所在的院子。

衛辭書一進去,便看見一個瘦弱的丫頭背對着他,正蹲在院子裏剪弄花草。

傍晚的風淺淺拂來,帶着些草木清新的味道,揚了揚衛琬頸窩裏的幾縷髮絲。

衛琬感覺到背後有人,她弄完一盆花草以後,纔不緊不慢地站起來回身,不想看見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愣了愣。

儘管隔着五年的時間不見,她也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衛辭書。

他嘴角留了兩撇鬍須,和以前衛琬記憶中的臉孔有所差別不大,甚至久居官位,隱隱透着一抹貴氣。

衛琬心底冷然,嘴角牽了牽。以前的衛琬不太懂得,這副臉孔下的道貌岸然。

可她,不一樣!

衛辭書走近時,衛琬已悄然換了副臉色。小臉微愣,眸子閃爍。表現得像一個多年不見至親、依然天真無邪的孩子。

一如在正堂時一般,規規矩矩地行禮,喚了衛辭書一聲“父親”。

衛辭書似乎被打斷了思緒,這纔回神,感慨道:“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

不等衛琬說話,他又問:“在鄉下可是吃了很多苦?爲父特意打點過,叫鄉下的婆子好生照顧你。”

衛琬微笑:“婆子確實很‘照顧’我。”

衛辭書審視着衛琬,足足數秒後,這才試探性的問道,“你可還記得,爲父爲甚麼要把你送去鄉下?”

衛琬不動聲色,搖頭道:“以前初到鄉下不適應,生了幾場病,都不太記得了。”

衛辭書心中微定,當初事情發生時,衛琬纔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許多小孩子的記憶維持不了那麼久,大多都會不記得。

況且她還說她生過病,不記得再正常不過了。

一個在鄉下養大的丫頭,接觸的人和事都少得可憐,她能有甚麼城府?

想在這丫頭面前把有的說成沒的,把黑的說成白的,也簡單容易得很。

衛辭書唏噓長嘆,面有悲慼,道:“當年你孃家族落罪,你娘亦畏罪自S,爲父爲了保護你,纔不得不把你送去鄉下。現在風頭過去了,才又再接你回來。”

衛辭書紅了紅眼眶,又道:“往後就在這裏安心住下,有甚麼需要的就跟夫人說。”

真真是情真意切,衛琬感覺自己差點就要被感動了呢。

她說道:“我明白,爹都是一片苦心。以後我會好好孝敬爹的。”

孝敬二字,她加重了語氣。

衛辭書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看着衛琬眼圈通紅、眼角垂淚的模樣,心裏總算是徹底落下了。

她果然是不記得的。

進門前衛辭書還想,萬一衛琬還記得五年前的事情,就算現在再把她丟回鄉下去,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放心。

衛辭書本就沒甚麼耐性和她大談父女情,草草再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衛琬抬起頭來,看着衛辭書離開的背影,森森然一笑,低喃道,“還當我是以前那個傻傻被你們欺騙的衛琬嗎?”

“那你是誰?”

突地,一道清冽的聲音在右後方響起。衛琬面色大驚,她急忙轉身,只見一道黑影從高牆上跳了下來。

身姿輕盈,仿若不費吹灰之力。

衛琬頓時警惕,緊緊盯着來人。

只見他一襲黑衣,隨風飄揚。站在離她三米之處,筆直的身形,倒讓衛琬第一時間想到了林子裏那名男子。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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