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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讓本王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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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寧國,帝都。

萬人空巷,全城轟動。滿城的百姓全都湧到永安大街看熱鬧。

今日,秦王殿下奉旨迎娶韓家嫡女韓芸汐。

旗鑼傘扇,八抬大轎,迎親隊伍長如龍;一路鑼鼓嗩吶,炮竹轟鳴,喜慶熱鬧又不失皇家的莊嚴威儀。

然而,比迎親隊伍更熱鬧的是周遭的老百姓們,他們正熱火朝天地議論着這場婚事。不爲別的,只因爲這迎親隊伍裏從頭到尾都不見新郎官的身影。

新郎官不露面,這還叫迎娶嗎?

議論聲一度蓋過了喜慶的嗩吶鑼鼓聲,鬧哄哄的一片成了這場婚禮的主旋律。

若是一般人物撞上這種事,豈不得哭死在花轎裏?然而,新娘子韓芸汐卻氣定神閒,淡然自若。

沒有新娘子的正襟危坐、緊張兮兮,她早就摘掉紅蓋頭,慵懶地倚着。她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掀起窗簾一角,饒有興致地看着外頭的一切,彷彿自己也是個旁觀者。

她是天寧國醫學世家韓家的嫡女,她要嫁的人是雲空大陸最負盛名的三王之一——天寧國秦王龍非夜。

秦王殿下少年封王,是皇位之爭中僅存的皇子,年紀輕輕才二十出頭,論輩分已是如今天寧國唯一的皇叔。

傳言,秦王殿下不干涉朝政卻是天寧國位高權重第一人,就連天徽皇帝都要讓他三分;

傳言,秦王殿下劍術精絕,深不可測,可以一敵百,所向披靡;

傳言,秦王殿下俊美得如天上之清月,尊貴得如暗夜之神,生性冷如冰,拒人於千里之外,至今都沒有女人可以入他的眼……

秦王龍非夜,那是一個神一樣存在的男人!

然而,她韓芸汐卻是一個廢材醜女!

多年前,韓芸汐的母親天心夫人醫術了得,救活了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太后便下懿旨,天心夫人若得女便指婚給七皇子龍非夜,若得子便招爲駙馬。

無奈,韓芸汐一出生就剋死親孃,且臉上長瘤,醜若無鹽;身在醫學世家卻長成了一個不懂醫術的廢材醜女,簡直一無是處。

這樁婚事一拖多年,成了秦王的禁忌。偏偏前些日子秦王惹惱了皇帝,皇帝一紙令下,令他擇日完婚。

忽然之間,喜樂、議論聲全都戛然而止,只聽外頭喜婆大聲驚呼:“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喜的日子,身爲喜婆居然當街高喊不好了,明顯是故意的呀。

新郎官不來就算了,喜婆還想怎麼樣?韓芸汐不動聲色地聽着。

“哎呀,錯了,咱們走錯路了,剛剛那個路口得右拐纔對,咱們給左拐了!”喜婆那語氣,就差哭天喊地了。

“我當甚麼事大驚小怪的。這條路也能到秦王府。”

“就是就是,王婆婆你老糊塗了不是?大喜的日子說甚麼晦氣話,剛剛不也是你指的左拐?”

轎伕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王喜婆卻連連跺腳,“我就是老糊塗了呀!壞事了!從這裏走,至少還得一個時辰,新娘子會錯過吉時的!”

這話一出,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吉時這事,可是非常有講究的。

半晌,一個轎伕才怯怯地問道:“那……那退回去右拐吧?”

“說的甚麼話?”喜婆狠狠跺腳,臉上厚厚的脂粉因生氣都裂開了,“新娘子不能回頭的,更不能走回頭路,你這是詛咒新娘子被休回去嗎?”

這話,讓轎伕啞口無言了。

聽了王喜婆的話,韓芸汐在轎子裏連連翻白眼,這個喜婆是秦王府派來的,這麼做明顯是故意要讓她遲到。

也不知道這一計是秦王府的太妃娘娘還是秦王殿下本人想出來的。還沒進門呢,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真是絕了。若誤了吉時,日後秦王府要有甚麼不吉利的事情,還不都得推卸到她頭上來?

其實這一回天徽皇帝下旨,讓所有人都意外,包括韓芸汐自己。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嫁。

可不嫁,正好讓秦王府的某些人稱心如意,她自己則是忤逆之罪,死路一條。

看着喜婆可憎的嘴臉,韓芸汐依舊老神在在,緘默不語。

要知道,她纔不像外界傳說的那般愚蠢膽小,人人都可以欺負。

要知道這樁婚事好歹是太后賜婚,皇帝責令,她倒要瞧瞧秦王府最後能拿她怎麼樣。

外頭,媒婆和轎伕商量了許久,最後只能繼續往前趕路,四個轎伕不要命地跑,把韓芸汐顛得夠嗆。

但是,最終還是錯過了吉時,足足遲到了半個時辰。

秦王府一丈高的氣派大門緊緊關着,就連側門也全都關上,門口圍滿了京城百姓,早就指指點點議論開了。

“聽說韓芸汐可醜了,怪不得秦王連露個臉都不樂意。”

“呵呵,連天下第一美人都想着嫁入秦王府,韓芸汐算甚麼?我看就算進去了,她也是守空房的命。”

“還別說,人家面子大着呢,遲了半個時辰纔來。哎喲,等得我這腿都酸了!”

韓芸汐滿不在意,她一邊摩挲着臉頰上的瘤,一邊透過窗簾縫隙看出去,只見秦王府大門口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一點喜慶的裝飾。如果不是花轎臨門,誰都看不出來秦王府今日娶親。

冷冷清清的場子無疑是在告訴韓芸汐,她是不受歡迎的,送上門來人家都不要。

王喜婆正在敲門,沒敢用力只輕輕地敲,半晌,大門沒動靜,側門卻開了,一個老守門奴站在門內,沒走出來的意思。

王喜婆連忙跑過去,很有職業素養,歡天喜地笑得特喜慶,“新娘子到啦!新娘子到啦!”

誰知,那老奴才只瞥了花轎幾眼,不屑道:“太妃有令,誤了吉時,明日再來!”

說罷,“啪”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明日再來?

原來這就是誤了吉時的後果,果然沒有最絕的,只有更絕的!

周遭先是一片寂靜,隨即便爆發出一陣陣大笑。

這估計會在天寧國曆史上記上一筆吧,居然讓新娘子明日再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周遭的看客們都笑抽了,就連送親隊伍裏不少人也忍不住笑出聲,任誰都是頭一遭遇到這種事。

花轎裏,氣定神閒的韓芸汐終於緩緩地眯起了雙眸。

秦王府,欺人太甚!

王喜婆灰溜溜地走回來,唉聲嘆氣道:“哎呀,太晦氣了,我當喜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回去回去,趕緊回去!”

鬧了大半天,就這樣回去?

就在轎伕重新抬起轎子的時候,韓芸汐厲喝了一聲:“等等!”

呃……

誰說話?

衆人停住,四下張望,找不到說話的人。

“王婆婆,勞煩你去問問,明日幾時來?”韓芸汐再次開口,語氣平靜卻透着一股不容違逆的威嚴,聲音不大,卻讓周遭衆人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衆人都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花轎,這真是韓芸汐在說話嗎?這種情況下,她不是該偷偷哭了嗎?居然還敢說話,而且還說得那麼大聲?

“王婆婆,你還愣着做甚?難道要本小姐追究你帶錯路的責任嗎?”韓芸汐驟然厲聲。

王婆婆始料未及,嚇了一大跳!帶錯路是太妃交代的,秦王府自然不會追究她,但是,韓家真追究起來,她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呀,到那個時候,太妃纔不會保她呢。

韓家這個生性膽怯、任打任罵的臭丫頭怎麼突然變厲害了?

王婆婆也顧不上那麼多,急急就應道:“是是!大小姐稍候。”

“咚咚咚!”這會兒敲門可不溫柔了。

還是那個老門奴開的側門,“幹嗎呢,讓你們明日再來,沒聽明白嗎?”

“新娘子問明日幾時呢!勞煩通報一下太妃。”王婆婆好聲好氣地求。

老門奴詫異了,這新娘子有點意思,“等着吧。”

王府的後花園亭子裏,宜太妃正和幾個誥命夫人搓麻將,全然沒把娶兒媳這件事放心上。

皇帝親政後,先皇的幾位太妃死的死,守陵的守陵,就這宜太妃母憑子貴,沒人敢動,連太后都對她禮讓三分,三年前她嫌皇宮住得悶,搬到王府和兒子住。

侍女貓着腰過來,低着頭在她耳畔稟報:“主子,新娘子問明日幾時來?”

宜太妃正在下牌的手一僵,轉頭看來,“你說誰問的?”

“新……新娘子。”侍女還是壓低聲音回答。

“膽子不小呀!”宜太妃納悶了,只是忙着打牌也沒放心上,隨口說了句,“還是巳時。”

問清楚時間又怎麼樣?明日來,還得讓她遲到。

“巳時。”王喜婆把話帶到花轎前。

誰知韓芸汐冷冷地給了三個字,“原地等。”

周遭不少人都意識到這位韓小姐的不對勁,王喜婆卻還沒頭沒腦的,大叫起來,“新娘子不能這樣啊,咱們不能堵人家的門不是?會被人笑話的,不成不成,沒有這個理呀!哪有到人家大門口來等嫁的?”

“是你說不走回頭路的,怎麼,你要詛咒我被休回孃家嗎?”韓芸汐冷聲質問。

這不是王喜婆剛剛說的話嗎?王喜婆語塞了。

“等不了的可以走,回了韓家拿不到工錢別找我。”韓芸汐好心提醒。

衆人面面相覷,越發覺得新娘子厲害,誰也不敢走,只能原地坐下,和新娘子一起等。

王喜婆見狀,孤掌難鳴,也只能在轎邊坐下來,她忍不住想掀起垂簾瞧瞧新娘子的樣子,真像傳聞中那樣奇醜無比、膽小自卑嗎?不會是換人了吧?

遲疑了片刻,王喜婆怯怯地伸出手去。

王喜婆剛掀起垂簾一角,韓芸汐就一腳踩住她的手,陰沉沉問:“吉時未到,你要請我下轎了嗎?”

“不不!我……我不小心的不小心的!”王喜婆連解釋,忍着疼不敢叫。

韓芸汐這才放開她,優雅地縮回腳,慵懶地倚在轎中。八抬大轎寬敞舒服,正好能讓她睡個覺。

她纔不會那麼笨真回去明日再來,如果真回去了,明天指不定還會出甚麼事耽誤吉時呢。

秦王府礙於皇命不敢不娶,卻可以整出很多幺蛾子拖延,最後喫虧的還是她自己。

雖然不想嫁,但是她知道,秦王府這個大門她必須進,否則,到了最後,宮裏頭怪罪下來,她會被推出去當替死鬼。

秦王娶親立正妃已經是轟動全城的事情了,她在秦王府大門口這麼一等,事情必定會傳到宮裏去的,只要宮裏一關注,明日吉時秦王府再不樂意都得給她開大門!否則秦王就是抗旨了。

思及此,韓芸汐挪了個舒服的位置,安安心心地睡了。

此時,養尊處優的宜太妃已經沒了平素的閒適,匆忙忙親自趕到秦王府側門,透過門縫看出去,見外頭一片喜慶的紅,那保養有素的臉馬上陰了。

“母妃,韓芸汐這個女人好奇怪呀,外頭說她膽子小,怎麼今日就這麼大膽了?剛剛宮裏派人來問怎麼回事呢。”慕容宛如一臉擔憂地說道。

她是宜太妃收養的義女,溫婉賢惠,逆來順受,自小伺候宜太妃,比親女兒還貼心,一句“母妃”足見她在秦王府的地位。

“這個醜八怪,跟本宮鬥到家門口來了?”宜太妃陰險地眯眼,手指往脖子輕輕一劃,示意慕容宛如把人解決掉。

慕容宛如面露恐慌,“母妃!人死在咱們家門口,多不吉利,萬一皇上怪罪到殿下頭上?”

秦王府門周遭也是有防衛的,人死在大門口確實說不過去,何況,這件事全帝都都關注着呢。

宜太妃不笨,冷靜一想就明白這個道理,“好啊,所以她就賴在這裏不走了!嘖嘖嘖,這個醜八怪心機怎麼這麼重?”

“母妃,現在怎麼辦?明天吉時一到,咱們是開門還是不開門?”慕容宛如無奈地問。

“哼,這麼想進這個大門是吧?就讓她進來,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待多久!”

宜太妃可不好惹,在守衛森嚴的秦王府裏就算再天大的事,都是傳不出去的。

慕容宛如一臉無奈地點頭,眼底卻閃過了一抹得意。

她早就盼着韓芸汐進門了,宜太妃有意將她許給秦王,可惜她出身卑微永遠當不上正妃,只能屈居側妃,她最怕的便是秦王正妃的位置被有權勢之人奪了,她鬥不過。

韓芸汐這麼個破相的女人,不過是皇上用來羞辱秦王的工具,只會讓秦王和母妃厭惡唾棄,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而太后欽點的秦王正妃,即便是死了,位置都必須空着,如此一來,最適她意。

慕容宛如心情不錯,挽着宜太妃的手,小心翼翼地陪着走。

“哎,太后要把你賜給非夜,我這輩子也算心願已了嘍。”宜太妃輕輕拍着慕容宛如的手,十分惋惜。

“母妃,宛如只想一輩子伺候您。”慕容宛如連忙表態。

“當本宮的媳婦也能一輩子伺候嘛,平素沒事的話,多往秦王書房裏去,懂嗎?”宜太妃笑道。

慕容宛如羞紅了臉,低着頭,人見猶憐,宜太妃見狀更喜歡了。

“母后,秦王晚上該回來了吧,要不明日誰踢轎門呢?”慕容宛如又問。

“沒人踢正好,她就繼續待在轎子裏等唄。”宜太妃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天都黑了,韓芸汐還在沉睡,天曉得這副身體有多疲憊呀。

然而,意識深處,她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嘟嘟嘟,嘟嘟嘟。”

韓芸汐立馬睜眼。這個聲音不正是她那個解毒系統發出的警告嗎?

這是她帶來的異世的寶物,可以檢測到毒素存在,自行調配出解藥,儲存藥材。

“嘟”聲似於“毒”,這是在提醒她附近有毒。

韓芸汐之前就懷疑自己臉上的瘤是毒素沉澱而成,如今解毒系統這麼提醒,就一定是了。

她閉眼嘗試用意識打開解毒系統,查看了裏頭的備貨,發現藥材和一些醫用小工具還是很充裕的。

韓芸汐往外頭看了一眼,見衆人都在瞌睡,確定暫時不會有人打擾她,便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開始處理自己臉上的毒瘤。

本想採些毒瘤裏的血液放入解毒系統裏檢測的,沒想到這毒液被她一嗅就確定是甚麼毒了。

這種毒素叫葡萄球,算是常見的毀容毒素,有點能耐的毒師都能化解。沒想到堂堂醫學世家韓家,居然任由女兒遭這份罪,也沒人幫她解毒。

這毒,必定是有人故意下的!

韓家是吧,這筆賬她記下了。

醫者不自醫是有道理的,雖然解這個毒簡單,可毒在韓芸汐臉上卻有些麻煩,她只能摸黑進行,放毒血,清毒素,配藥敷藥,折騰了足足一小時才全部搞定。

把東西收拾好,韓芸汐重新蓋上喜帕,衝外頭喊了聲:“王喜婆,我餓了,弄碗麪來。”

王喜婆守了一天,沒見秦王府趕人,心知肚明其中利害關係,也不敢再得罪韓芸汐,立馬就去買。

一大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面遞進去,掩蓋了藥味,韓芸汐讓王喜婆退下,這才揭下蓋頭來,大快朵頤。

此時,不遠處高樓上,韓芸汐的準夫君,秦王龍非夜負手身後,憑欄而立,正遠遠地看着這一幕。

看不到他的正臉,只見那身姿頎長英挺,偉岸如山,一襲黑衣勁裝,神祕、威嚴,散發着狂妄霸氣。他就如同夜之神祇,高高在上,睥睨蒼生。

“殿下,調查清楚了,轎子裏的女人確實是韓芸汐,王喜婆是太妃的人。”近身侍衛楚西風恭敬稟告。

“宮裏甚麼情況?”他的聲音冰冷、低沉。

“傳遍了,不少人私下還打賭,賭她明天能不能進門。”楚西風如實回答。

龍非夜這才轉身過來,俊朗冷硬的相貌似天工雕刻,俊得人神共憤,燈火照在他冷若冰霜的臉上,卻怎麼也照不進他那雙黝黑深邃的眼,那是一泓寒潭,一個深不見底的謎。

“本王也好奇她進不進得來。”龍非夜冷冷地說着,踏空而行,往背離秦王府的方向去。

楚西風愣了。殿下竟也會有這等好奇心,他不是一直拒絕聽到跟韓芸汐有關的任何事嗎?

明天的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

翌日一大早,秦王府門口就人滿爲患,韓芸汐一定不知道,不管是宮裏還是宮外,至少有三十個大莊家,就她今日能不能進秦王府大門這件事開了賭局,下注之人多達數千。

喜樂聲還沒起,周遭人聲鼎沸就夠熱鬧的了。

韓芸汐都不用擔心睡過頭,直接被吵醒了。她處理掉藥渣,輕輕撫摸臉頰。原本一片毒瘤的地方早已光滑平坦,細膩溫潤。

可惜沒有鏡子,否則韓芸汐就能見一見自己現在的模樣了。她想,即便不美,沒了毒瘤至少也不再是醜女了吧?也不知道秦王殿下會不會因此不那麼討厭她,少爲難她一些。

韓芸汐從解毒系統取了幾顆防身毒藥放身上,又取了紗布將匕首和金針綁在手臂上備用。隨後她蓋上喜帕,端坐轎中閉目養神,等待吉時到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即便是婚期的第二日,依舊引得帝都萬人空巷,就連韓家的人也喬裝打扮,混跡在人羣裏想看個究竟。

終於,吉時到了!

“吱呀……”

隨着秦王府大門打開的聲音,嘈雜的大門口立馬安靜下來,誰都不敢出聲。

秦王府並沒有耍賴,大大方方把正大門打開了,可是,卻不見新郎官出來,就連一個迎親的人也沒有,只有守門奴老劉走出來,站在門邊。

這是……幾個意思?

新郎官好歹得來踢一踢轎門,新娘子才能下轎不是?

這情形,讓原本寂靜的大門口陷入一片死寂,衆人不約而同盯着花轎看,不管是賭新娘子能進門的人,還是賭新娘子不能進門的人,全都緊張萬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

混跡其中的幾個韓家人都忍不住在心裏痛罵起韓芸汐,雖然嫁入秦王府是高攀,卻也不帶這麼自找羞辱的呀!

王喜婆眼底藏着冷笑,就是不說話,讓場面陷入尷尬,等着吉時過去。

可誰知,突然“嘭”的一聲,轎子門從裏頭被踹開來,韓芸汐鳳冠霞帔,紅喜罩頭,落落大方走下轎子。

她身材不高,偏清瘦,喜服並不合身。可她挺直了腰桿,高昂腦袋,這麼一站,自有一番風骨,令人一看就移不開眼。

“吉時到了,喜樂怎麼不吹打起來?”她大聲問道。

這話一出,衆人才回過神來,弄明白剛剛發生了甚麼。

天啊,新娘子居然自己踹門下轎了,怎麼能這樣,這不合規矩啊!

“你這個女人真太不要臉了,居然自己下來,嫁不出去硬上門吧,犯J啊!”

人羣裏,突然有人破口大罵。

周遭的附和聲四起,犯J,不要臉,甚至連妓女的字眼都罵出來了。

韓芸汐也是人呀,還是個女人。

她也覺得自己很不要臉,可是,除了這樣做她還能怎樣,被困在轎子裏等明日的吉時嗎?她等得到嗎?

皇上不過是和秦王賭氣,才責令他娶妻,事情真鬧大了,皇上還能把秦王怎麼樣?最後,各種錯只會落在她身上。

她死了,婚約自然就沒了。

心頭掠過一抹辛酸,韓芸汐還是振作了起來,活下去纔是王道。

謾罵聲中,韓芸汐大聲質問:“這本該是秦王做的,可秦王太忙來不了,我只能代勞。你們的意思是我犯J是秦王導致的嘍?”

這話一出,全場立馬炸開了鍋。

“韓芸汐,你顛倒是非,血口噴人!秦王纔不想娶你呢!”

“就是,你真當秦王願意娶你呀!你自小到大都沒照過鏡子嗎?不知道自己長甚麼鳥樣?”

韓芸汐止步,轉身面向聲音來源,身子骨瘦弱,聲音卻底氣十足,“太后指婚,皇上責令本月完婚,你們說秦王不想娶我,那秦王豈不違背皇命,陽奉陰違?哪些人說的,都給我站出來!”

話音一落,全場瞬間寂靜了,剛剛那幾個人嚇得臉都青了,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而周遭衆人也無人敢再議論,誹謗秦王的事,誰敢做呀?

衆人閉嘴,一片安靜,韓芸汐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勁,她驕傲地扯着嗓子大聲道:“喜樂,響起來!”

兩隊禮樂師誰都不敢耽擱,連忙站好隊形,開始吹奏,鑼鼓笙簫加嗩吶,歡天喜地吹起來,說有多歡慶就有多歡慶。

韓芸汐抬起手,王喜婆連忙就上前扶,新娘子都下轎了,衆目睽睽之下她不扶進去,就全是她的錯呀!

於是,在數百人目瞪口呆中,韓芸汐挺直了腰桿,一步一步登上秦王府門口高高的臺階,一步一步走得特別優雅,似漫天的風華都被她一個人佔了去,尊貴不可侵犯。

這讓不少人都忘了,她本是個醜女。

誰知,就在韓芸汐步上最後一級臺階,剛剛站穩的時候,突然一道暗鏢從旁飆飛過來,掠起她的喜帕,打落在地上。

“啊……有刺客!有刺客!”王喜婆大聲尖叫,撒手就跑,一不小心從高高的石階上滾了下去。

王府兩側立馬飛出數名護衛,四下查看卻沒發現刺客。許久,除了那暗鏢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動靜了。

衆人都心慌未定,韓芸汐也被嚇到了,心嘭嘭嘭地跳。她會解毒可不會武功啊,剛剛就差那麼一點點,暗鏢就射到她腦袋上了,好恐怖!

護衛領頭走過去撿起喜帕,檢查了暗鏢交給旁邊的人處理。

“韓小姐,給。”領頭親自將喜帕送過來。

韓芸汐拍拍心口,定了定神,這才轉身去接,“多謝。”

誰知,她一轉過身來,侍衛領頭就突然瞪大眼睛,啊一聲大叫,惶恐得急急後退。

毒瘤都消除了,她還很醜嗎?

侍衛領頭這麼驚恐的反應讓韓芸汐憂傷了。

不過,醜就醜吧,反正她向來靠手喫飯不靠臉,背對衆人做好心理建設,韓芸汐大大方方轉身過去,將喜帕轉遞出,“王婆婆,沒事了,你上來吧。”

誰知這一轉身,背後衆人全都倒抽了口涼氣,王喜婆的尖叫聲比剛剛還要大,“你……你……你怎麼,啊……”

韓芸汐並不知道自己這一轉身是如何傾城傾國傾天下,風華萬千,只聽人羣裏突然有人大喊:“太美了!你真的是韓芸汐嗎?”

美?她還未緩過神來呢,下面便是一片轟動。

“不是說韓芸汐是醜女嗎?怎麼回事?”

“傳言害人啊,韓芸汐你比天寧第一美人還美!”

“秦王殿下知道嗎?謠言不可信呀!”

一時間,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連韓家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度懷疑韓芸汐被調包了,可是,遮去半邊的容貌不看,這個人就是如假包換的韓芸汐。

只能說韓芸汐傾城傾國的容貌,被那毒瘤藏太久了,今日一鳴驚城驚國。

門口一片轟動,嘈雜的聲音甚至傳到王府大堂去,宜太妃和慕容宛如一聽婢女來報,全都傻了眼,如坐鍼氈,兩人在大堂裏一坐一起的,恨不得親自出門瞧個究竟。

此時,王喜婆已經重新替韓芸汐蓋上喜帕,扶着她邁過了高高的門檻。

新娘子就這樣進門了,衆人還在驚歎於她的美貌,甚至都忘了還有賭局。

人羣裏,一個相貌姣好、衣着光鮮的女子正使勁拽身旁的男子,憤然轉身。

“大哥,韓芸汐的臉一定有問題!我之前偷偷看過,奇醜無比,看了都想吐呢!”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天寧穆將軍府的三小姐穆琉月,身旁那位則是天寧國最負盛名的少將軍穆清武。

他是個俊美的男子,面部線條剛毅,五官輪廓深邃,即便脫去一身鎧甲,仍舊威武帥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裏寫着光明與磊落。

剛剛那暗鏢正是穆琉月打的,她可是天寧秦王的鐵桿愛慕者,和所有愛慕者一樣,特別討厭韓芸汐,本想當衆羞辱韓芸汐一番,誰知道竟成全了她。

穆清武被吵煩了,他反扼住穆琉月的手腕,毫不客氣厲聲道:“這裏也是你撒野的地兒?馬上給我滾回去!”

他本無心插足這場鬧劇,卻被新娘子的膽識所吸引,駐足看了一會兒,沒想到滿是軟骨頭的帝都竟然還有把硬骨頭,居然還是個女人。

穆琉月早就習慣了大哥的粗魯,抓着他的手撒起嬌來,“哥哥!那個女人一定有問題啦。”

“有問題也跟你沒關係,回去!”穆清武命令道。

“跟你沒法好好說話!”穆琉月撇了撇嘴,懶得再跟他多說。她心下琢磨着她得去找那幫好姐妹們,大家想辦法調查調查,指不定這個韓芸汐還真是冒牌貨。

新娘子進門,新郎官又不在府上,怎麼拜堂?王喜婆得了宜太妃的命令,直接送入洞房去。

“她真有那麼漂亮嗎?”宜太妃滿臉狐疑地問。

“太妃娘娘,奴婢親眼所見,千真萬確呢!也不知道外頭那些謠言是怎麼傳的,硬生生把這麼個大美人說成醜女!”

“不可能!”宜太妃坐直身子,認真道,“她小時候我見過的,右臉有大塊疤呢!”

“太妃娘娘,明日新娘子來請安您就看得到了,奴婢哪敢蒙您呀,韓家的醫術了得,指不定給治好了。”王喜婆只能這樣解釋了。

宜太妃不耐煩地揮手,賞了幾個錢便讓王喜婆走了。

“母妃,這是大喜呢,她長得美便好,要不今日讓她進來,咱們秦王府的臉就被丟光了,雖然是太后強加給哥哥的,可是,不給咱丟臉便好。”慕容宛如欣喜地說道。

宜太妃原本還因爲韓芸汐的美貌有點欣慰呢,一聽“太后強加”四字,又不開心了,冷冷地道:“太后把她大恩人的女兒強加給我兒子,這不是羞辱又是甚麼?長得再美,有用?”

慕容宛如無奈嘆息:“哎,如果當初她娘沒有救太后,現在……”

慕容宛如沒說下去,但是笨蛋都知道如果沒有當初,就連現在的皇帝,命運也會不一樣的。

韓芸汐的母親因爲救了太后一條命,改變了整整一代人的命運。

“好了好了,本宮不稀罕那位置,本宮有非夜就滿足了,你也下去吧。”宜太妃揉了揉眉頭。

“是,宛如多嘴了。”慕容宛如乖順地退下,一出門就往秦王的芙蓉院去,只是到了門口終究還是止步。

她很清楚,這是龍非夜的私人場所。他很討厭別人隨意進入這個地方,連她這個義妹都不例外。

可是,如今韓芸汐卻以正妃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進去了。

思及此,慕容宛如禁不住握起拳頭,她想,只要龍非夜回來了,韓芸汐一定會被趕出來的。

韓芸汐哪裏知道芙蓉院這個地方的特殊,此時她就坐在牀榻上。等了半天,見一個人都沒來,她便大膽地掀起喜帕,起身來伸了個大懶腰,索性連重重的鳳冠都取下了,一時間整個人如釋重負,輕鬆了好多。

最想做的一件事當然是照鏡子,真不知道自己長甚麼樣子,能讓外頭那幫人誇張成那樣,也不知道哪個歹毒的傢伙打暗鏢要害她,沒想到卻讓她驚豔了一把。

此時那個歹毒的傢伙應該很鬱悶吧?韓芸汐心情不錯,大大咧咧往鏡子前一坐,這下竟連自己都驚呆了。

她對着鏡子發怔了許久,沒想到沒了毒瘤,自己的臉會這麼美。她想,這張臉至少不會讓秦王太難堪。

她至今都沒見過秦王,卻聽說秦王是天下最俊美的人。

她起身走了一圈,發現這間屋子不一般的大,臥房不過是這屋子裏的一部分,沒有門,用厚重的垂簾隔着,垂簾之外還有更大的空間,右側是室內溫泉池,左側是書房。

前方是幽深寬大的過道,兩排高大的圓柱,重重垂簾,直通大門。確切地說這不是一間臥房,而是一座寢宮。

“好大呀!”韓芸汐溜達了一圈,回來都覺得腿痠。

這屋子那麼大,居然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找個問話的人都沒有,真怪。

韓芸汐坐回榻上,琢磨着今兒晚上新郎官會回來嗎。

然而,她從早等到晚,別說新郎官,就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夜深人靜,她靠在枕邊不知不覺睡着了,突然,一個撞擊聲傳來,似乎是撞窗戶的聲音。

臥房裏的油燈太小,照不到外頭,韓芸汐等了許久都再沒聽到動靜,心底掠過一抹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走出臥房。

“甚麼人呀?”

外頭昏暗寂靜,無人回答。

“有人進來了是嗎?你是誰?”韓芸汐又問,拿着油燈照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腦海裏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提醒她有毒,怎麼回事?

難不成有人投毒進來要害她?

韓芸汐一個哆嗦,立馬轉身要回臥房,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啊……”

尖叫聲未落,整個人就被拽了過去,油燈落地,她也摔了個狗喫屎,卻顧不上那麼多,想踹開那隻手,不料卻踹到一個男人的胸膛上,一時間血腥味四起。

“想活命就別動。”男子冰冷的聲音讓周遭的氣溫突然降低了好幾度。

韓芸汐瞬間僵住,因爲,冰涼的劍刃就抵在她身上。

這傢伙好像受傷了,而且中毒了,他是刺客嗎?

周遭很安靜,聽得出男子的呼吸有些沉重,半晌見他沒動靜,韓芸汐怯怯地問:“喂,你來行刺秦王的,對不對?”

男子沒回答。

“秦王不在,我估計一年半載他也不會來,你放了我,我當甚麼都不知道,好不?”韓芸汐試探地問。

可惜,男子還是沒說話,昏暗中,韓芸汐看得到他坐靠在牆邊,着黑衣,看不清楚相貌。

“你受傷了,別這麼坐着,你趕緊走吧。我保證不喊人抓你。”韓芸汐怯怯地說着,小心翼翼爬起來,想推開他的長劍。

誰知,剛剛碰到劍背,男子就揚劍抵上她的脖子,毫不留情劃下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韓芸汐猛地後退,急急說:“你中毒了,傷口在腹上離心四寸,是蛇毒,半個時辰前中。不是被毒蛇直接咬到的,而是有人提煉出來的毒液,你呼吸沉重,心律緩慢,這種毒傷心臟,發作非常快,你能撐半個時辰估計也是極限了。”

韓芸汐一口氣不停,將感知到的全都說了。此時,男子的劍還是抵在她脖子邊,脖子上緩緩流下的血讓她心跳不斷加快,怎麼都緩不下來。

但是,男子沒有刺下的劍讓韓芸汐知道,她全都說中了。

周遭一片寂靜,冷空氣中充滿了緊張的因子,韓芸汐吞了吞唾液,鼓起勇氣繼續說:“我可以幫你解毒,解不了你S我不遲。”

說罷,她沒敢再出聲,心驚膽戰地等着。

半晌,男子冷冷地開口:“多久?”

“我需要查看具體傷勢。”韓芸汐如實回答。

男子沒出聲,放下了長劍,韓芸汐吊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是收回來了。

確定自己沒有性命之憂後,韓芸汐就認真起來,像個嚴肅的醫者。她直起身來,見黑衣人也要起,立馬命令,“坐着,不許動!”

音色很單薄,卻自有一股不容違逆的權威感,“你一動毒液就會在身體裏散開,會很麻煩的。”

昏暗中,黑衣人眼底閃過一抹遲疑,還真乖乖地不動了,誰知,韓芸汐下一句卻是,“把衣服脫了。”

把衣服脫了?

男子眼中閃過了一抹危險的精芒,一動不動,明顯不樂意。

昏暗中,韓芸汐還是看得到男子盯着她看的。

“看甚麼看,不脫我怎麼看傷口?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喫虧的是我不是你。”韓芸汐說着,親自動手。

凌雲醫院那林院長說得對,在醫生面前,還真的沒有男女之分,至少,韓芸汐早就習慣了。

韓芸汐的手正靠近,男子卻躲開了,他似乎很討厭女人的觸碰。

“我自己來。”方纔至今,他每句話都冰冷得沒有溫度。

雖然中毒不淺,這傢伙力氣還是有的,三下五除二就脫掉了外衣,其實,昏暗中,韓芸汐真心甚麼都沒看清楚。

人體,都是差不多的。她閉上眼睛都能找到人體的主要穴位,兩枚金針刺入男子心口附近的穴道,先穩定住毒性,隨後,她用金針在傷口上採了些血液。

男子立馬就覺得胸悶的感覺減輕了些,漸漸地一身戒備才放鬆下來。

“稍等,我去拿燈。”

起身往臥室去,利用這個機會,韓芸汐將血液放入解毒系統裏檢驗,竟得出一個意外的結果。

這毒是混合蛇毒,糟糕的是解毒系統裏只有相關記載,並沒有儲存相應解藥,就連配製解藥的幾味藥草都沒有儲存。瞭解到這些情況,韓芸汐摸了摸脖子上的劍傷,異常平靜。

沒藥就沒藥唄,可惡的刺客,動不動就濫S無辜,她纔沒打算真的救他呢!

於是,她取了一些暫緩毒性的藥物,拿好燈籠就過去了。

隨着燈火的照亮,韓芸汐由遠而近,漸漸看清楚那個男人了,雖然是坐着,但是從身體四肢看得出來,這個傢伙身材不錯,至少個頭很高。

漸漸地,燈火越照越近,而當燈火直射在男子臉上時,韓芸汐愣住了。

天啊!

這個男人……

身爲刺客的他並沒有蒙面,冷峻的面部線條,立體的五官,宛如天工雕刻出來的神祇,他即便受了傷坐在那裏,都一點兒也不狼狽,渾身上下散發出王者的尊貴、霸氣。在他面前,任誰都會覺得低人一等。

燈火照亮了他的臉,卻照不進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那深邃的黑好似能吸納世界萬事萬物。

正是這樣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韓芸汐看,好似要將她吸進去。

韓芸汐看得癡愣,手一顫,一盞燈籠就摔落地上了,她見過很多優秀的男人,但是,就一眼她便承認,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擁有令人臣服的資本。

“還愣着幹嗎?”男子不悅地問,對於韓芸汐的反應很反感。

這下,韓芸汐才連忙移開視線,恢復平靜,“沒喫飯,手軟。”

說着,撿起燈籠來,走近,她始終垂眼看地沒有再看他,放好燈籠,便跪坐到他身旁,將金針和草藥一一擺開。

男子好奇地問:“你這些藥是哪來的?”

韓芸汐當沒聽到,抬頭準備檢查傷口。只是,一貫見到傷口就移不開眼的她,這一回破例了!

這個男人的身材好到爆啊!

結實硬朗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部,在燈火的映照下,閃着魅惑的古銅色光澤,散發着令人無法抗拒的野性氣息。

事實證明,在醫生面前沒有男女之分那是要分情況的!

韓芸汐都忘了傷口,不自覺將人家看了個遍,耳根子好紅好紅……

韓芸汐癡愣的目光,讓男子非常厭惡,於是,冷光一閃,男子的長劍又一次架在她脖子上。

“快點!”他極不耐煩,冷得像個修羅。

韓芸汐緩過神來,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就這麼沒出息呢?

深吸了一口氣,她還是鎮定了,“把劍拿開,否則我一手抖,出了岔子莫怪我。”

“你在威脅我?”男子眯起了雙眸。

“你可以這麼認爲。”雖然這傢伙秀色可餐,但是,韓芸汐終究不是花癡。

她特別惜命,性命攸關之下,真心集中不了注意力。

如果韓芸汐抬頭的話,一定會看到男人眯成一條直線的眼睛,那目光足以將她千刀萬剮了。

可是,再兇有個屁用,誰讓他受制於人呢?

長劍,還是緩緩放了回去。

韓芸汐也沒多說,拿着棉籤檢查傷口,認真,專注,甚至有些嚴肅。

解毒一是排毒,二是化毒。

排毒就是想辦法將體內的毒素排出來,而化毒則是針對那些無法排除的毒素來說的,需要用藥物將毒素化解掉,排毒是韓芸汐的強項。

排毒有兩種辦法,一是針術,二是藥敷,先用針術儘可能排毒,再用藥物吸收出殘留的毒素。

一番認真的檢查後,韓芸汐很肯定,這傢伙的毒素可以完全排出來,只可惜,她手上沒藥。

她一聲不吭,取來金針尋穴,不同的部位,不同的毒,穴道也是不同的。如果是一般的大夫,估計要找半天,可這對她來說如家常便飯。

“會疼,忍着。”

男子沒回答,垂眼看她。

韓芸汐,她明明是個醜女,爲何會貌美傾城,驚豔衆人?她明明膽小怯弱,哪來的膽識氣魄,臨危不亂?她明明是韓家最廢的小姐,哪裏來的這一手精湛針術?

韓芸汐並不知道男子的懷疑,她正認真地尋穴入針,秀眉輕蹙,專注、專業、細心、嚴謹,整個人散發出不容打擾的威嚴來。

男子看着看着,都沒發現自己看愣了,就發現這個女人認真的樣子,似乎也不那麼討厭。

隨着數枚金針入穴,傷口開始流出黑色的血,不一會兒便越來越多,甚至有些噁心,韓芸汐眉頭都沒皺一下,小心翼翼替男子擦拭,避免毒血碰到其他傷口二次感染。

直到傷口裏流出鮮紅的血,韓芸汐才取回金針,清理傷口,止血敷藥。

一系列步驟做下來,熟練利索,有條不紊,整個過程不過兩刻鐘。

雖然她沒打算對這個男人的性命負責,但是,她還是儘可能地將毒素排出來,至於殘留在體內的部分毒素,沒有藥的情況下,只能讓男子聽天由命了。

給男子敷的藥不過是消炎和暫時抑制毒性的藥物罷了,如果再找藥的話,她就沒辦法擺脫這個男人了。這裏可是秦王府,現在可是洞房花燭夜,她的新郎官隨時都可能進來的,萬一被撞見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她會沒命的!

這個傢伙,越早離開越好,永遠不要再來是最好!

韓芸汐遞上幾包配好的藥草,認真說:“每天換一次藥,幾天就沒事了,你趕緊走吧。”

誰知,男子卻挑眉看她,問道:“韓芸汐,洞房花燭夜,你要本王去哪裏?”

“哐當!”

韓芸汐手裏的燈籠再次掉落,震驚得臉色都白了。

洞房花燭夜?本王?

這傢伙要表達甚麼呀?

龍非夜起身來,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便同她擦肩而過,徑自朝臥房裏走去,儼然就是這屋子的主人。

半晌,韓芸汐追了進去,“你……你就是龍非夜?”

“放肆!”龍非夜冷聲,這個世界上還沒幾個人敢直呼他的名諱。

他匆忙回來,並不知道韓芸汐會被送到這裏來,這裏可是他的私密之地。

韓芸汐雖然不可思議,卻還是肯定了這傢伙的身份,忍不住暗罵自己糊塗,哪有刺客不戴蒙面的,哪有刺客有他這等王者氣場呀?

韓芸汐懊惱至極,事情麻煩了,這傢伙體內還殘留毒素呢,這種毒素哪怕殘留一點點,也是有致命的可能的。

這傢伙是王,萬一不幸死了,她豈不得殉葬?

“你真的是韓芸汐?”龍非夜冰冷的眼睛似乎能將她看穿。

這個女人身上有太多疑點,這個世界上想S他的人數不勝數,他身旁並非沒有臥底細作,只是,如果這個女人是臥底的話,剛剛他早就沒命了。

韓芸汐一臉鬱悶,任由他看,心想這傢伙再怎麼也看不出來她的祕密吧。

“回答本王的問題。”龍非夜命令道。

韓芸汐嘆了口氣,走過去靠在柱子上,“秦王,這個問題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毒……其實還沒完全解完。”

“你說甚麼?”龍非夜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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