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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咱有話好好說,先別脫衣服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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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唐梓航約向陽去郊區享受生態農莊釣魚燒烤泡溫泉服務,向陽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平時也忙,是該帶劉漫放鬆一下。唐梓航選的地方肯定沒錯,高端大氣上檔次。劉漫一開始是拒絕的,心裏還在想着怎麼幫她爸還賭債呢,經不住向陽的軟磨硬泡還是同意了。向陽又沒錯,他在她心裏那分量重着呢,她本來就有制服情結,加上他那麼陽光有親和力。向陽沒告訴她,還喊了向小葵,這樣既和劉漫約會了,他也希望能安安靜靜地解開她倆的心結。

這計劃,完美。

上午還要值班,約好下午兩點來宿舍接,劉漫在宿舍裏按照網紅課程裏的裸妝標準流程正往臉上折騰呢,向陽就來了,劉漫嘴裏答應着,手裏忙活着最後一道定妝的程序。

開門。

棉質長裙,深綠褶皺圍巾,襯得皮膚白皙亮澤,整個人清新脫俗。對於這個美而不自知的女孩,向陽看癡了。

劉漫被看得不好意思,低頭玩弄着圍巾的流蘇。向陽回過神遞過來一包東西。一嘟嚕一嘟嚕褐色的彎鉤形莢果。

劉漫聞了聞沒甚麼味道,“這是甚麼?中藥嗎?”

向陽解釋道:“我們老家雲南的特產,酸角。也叫酸豆,羅望子。北方沒有的,我妹妹專門讓我表嫂黎曉從昆明發過來的。你最近胃口不好,這是健胃消食的。還有補鈣,清熱解暑,生津止渴的功效。”

“長得這麼難看,能好喫嗎?”

“嚐嚐。”向陽剝了一個,放劉漫嘴裏。

劉漫點頭:“酸酸甜甜的,糯糯的。”

“配水和蜂蜜還能做面膜呢,小葵讓我轉告你的。”

“哦。”劉漫把酸角放好,“這麼一包夠喫很久呢。謝謝表嫂。”

向陽從背後擁着劉漫,把頭抵在她柔順的頭髮上,“漫漫,我們老家

還有很多好喫的特產,比如鮮花餅,鄧諾火腿,牛乾巴,關鍵是氣候特別好,四季如春,沒有霧霾,等我們以後孩子大了,我們老了,就去那裏生活好不好?”

“真的嗎?”

劉漫抬頭看他,滿眼都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和嚮往。他的計劃裏都有孩子,還有老了。她突然好希望快點老。

“嗯。我這個人,不會說情話,工作又是這種性質,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我怕給不了你,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

劉漫伸出纖細的食指,搖搖頭。“向陽哥,你有的,就是我想要的。”

向陽抱緊了劉漫柔軟的腰肢,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又去找她的脣瓣。

她怎麼能這麼懂事,真好。牆上掛着的鐘“噹噹”響了兩聲。

劉漫潮紅着臉,推開他,轉身收拾包,帽子,換鞋。“我們要去哪裏?好玩嗎?”

“嗯,朋友說不錯呢,有山有水,有天然的溫泉,可以燒烤,釣魚,還可以扎帳篷露營,那裏的雞鴨都是原生態的,應該是小時候的味道,你不是最喜歡山清水秀的地方嗎?今天我就好好陪陪你,那裏的泉水……”

向陽電話響了,他看着暗罵一句髒話,沒有動,不想接。

“向陽哥,你電話。”

向陽看了一眼劉漫:“我們隊長的,天大的事兒,我也不去了,說好陪你的。”

“向陽,接吧。”

向陽握了握電話,喉結動了動,掙扎,猶豫着。

劉漫走過來,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幫他接通。她知道,如果他不接,這一下午他該有多不安。她喜歡的不就是有責任感有正義感的那個人嗎?

向陽舒了口氣,去廚房的陽臺上接。接完電話,他面色沉重地對劉漫說:“漫漫,那個,真對不起,今天真不能去了,工人新村又有新命案了,跟上次女大學生的死一模一樣。果然是連環S人案,據說是瑜伽教練,我得跟師傅出現場了。”

劉漫只回了一個字:“好。”

向陽還是從這個簡單的字裏讀出了她的善解人意和失望。計劃好好的花前月下就這樣被“小寶貝”破壞掉了。

跟李琳琳案件發生的情況基本雷同,地上那攤血還是“小寶貝”造型。雷同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只是地點從旅館換到了家裏。案件發生得如此詭異。

可以判斷同一人所爲,就算是自S,也有第二人到過現場,血液的流動方向是隨機的,一次是巧合,兩次絕非偶然。可是變態輔導員還在學校裏被監視着呢,睡得口水流。難道有同夥?

他半小時必須趕過去,所以他攬過劉漫的肩,低聲說:“漫漫,真對不起。我這工作……”

“沒事。”

她還想加一句你路上小心,向陽已經鬆開她,摸了一下她光滑如玉的臉頰,離弦的箭一樣飛奔而去。她慢吞吞地抓散頭髮抖開被子,把自己窩進去。

第幾次還沒出發到約會地點,向陽就被工作搶走?她最愛的就是向陽的工作,她最恨的也是向陽的工作。

她卻不能表現出來,向陽喜歡的就是善解人意的她啊。以前的這種情況肯定要打電話給小葵吐槽,這小姑子都是趕來救火的,帶着大包小包好喫的零食。

可是,現在,唉。

向小葵半小時前收到哥哥發來的集合地址和車牌號。閒着也是閒着,在家還要聽老向嘮叨,不如去湊熱鬧。她可沒心思打扮,這幾天熬夜加舞臺濃妝,皮膚都快被毀了。素淨着一張臉,隨便套了帽衫牛仔褲,想了想怕曬黑,又抓了一頂棒球帽戴上。等了一小會兒就看到一張奔馳越野停自己小區門口,車牌也對得上,她以爲是向陽的同事呢,拉開副駕駛門一屁股坐進去,隱約瞟了一眼司機是個男的,穿了白色外套,忍不住多看兩眼,最近對白色格外有好感。

看了一會兒又低頭玩手機遊戲,頭也沒抬:“嘿嘿,帥哥,向陽讓我搭你的車,你知道目的地嗎?”

那人沒有回答。

也沒發動車,她嘟囔了一句,請問,還不走嗎?還等人嗎?只聽見打火機“啪嗒”一聲響,她這才偏過頭去看司機,那戴黑墨鏡的人從容不迫地燃了一支菸,還是不說話。

媽的,莫非是個啞巴或者聾子。正常人都不會這麼沒有禮貌吧。

他左手閒散地支在車門上,右手在車載菸灰缸裏磕了一下菸灰,後座一個人也沒有。難道上錯車了?她欲推門下去重新檢查車牌,副駕駛門瞬間被

鎖上了。

她站座位上,頂上天窗也隨即關閉了。

向小葵伸手去抓對方墨鏡,他人高馬大的,靈巧地偏頭躲過了。

“你是誰啊?放我下去。我不去了行嗎?抱歉啊。”向小葵到處找不到武器,看了一眼自己的運動鞋放棄了,只好服軟。

依舊不說話。

“我要給我哥打電話,他從哪兒弄的狐朋狗友?真是有病。”剛拿出電話,他眼疾手快奪走了向小葵的手機。

終於開口了。

“我有病,你沒有禮貌,讓我們原諒彼此的不完美,好嗎?”他摁滅菸頭,悠然自得地自行摘了眼鏡。——她果然對自己沒印象了,再不現身,她就暴走了。

他澄黑的眼眸裏有清淺的光澤,嘴角淡淡的笑意。

小葵有一瞬間,腦子空白。

啊——

剛纔那麼反感的聲音現在回味起來如此磁性流暢,清潤動聽,一個字一個字直落入她的心上。這口吻一貫地輕佻,讓小葵一個激靈,頭頂上大片的煙花璀璨地綻放着,而自己在副駕駛座位上如坐鍼氈。如果知道是他,出門爲甚麼不好好捯飭捯飭呢。爲甚麼不能把頭髮放下來,穿得女人一點呢。剛纔,自己好像還爆粗口了吧。

她有點懊惱,明明自己是個淑女,怎麼每次見他都是像猴子一樣上躥

下跳。

“怎麼,是,是你,呀?”她有點不好意思。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並不滿意你在新疆的表現。不如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來接我哥們兒向陽的妹妹,moon 劇團紅角兒向小葵,果然貌美如花。

我呢,叫唐梓航,向陽的高中同學,一起打過架,曠過課,泡過妞,刷過夜,曾經並列年級第三。”

他試探性地提起高中,然後觀察她反應。

“吹牛。”

向陽的成績自己最清楚了,第一次高考成績丟人,被老向拿皮帶追着滿樓道打,傷在向陽身上,老向哭得老淚縱橫,向陽覺得自己很混蛋,才發憤圖強,那幫一起混的兄弟有的輟學有的去讀了技校,有的去了國外。纔沒有人影響到他高四奮發圖強考上警校。

“倒着數。”

“噢。這還差不多。前幾天向陽跟我提過你,唐梓航,唐屁屁?就是在這裏混不下去,去美國鍍金的那個?原來是你呀。哈哈。”

聽向小葵說出他江湖失傳已久的外號,唐梓航皺着俊眉翻了一個孩子氣的白眼。這外號是怎麼流傳開的已經不記得了,真是有損他的形象氣質。難怪看她一臉的不屑,原來向陽給她打過預防針了,故意讓她對自己印象不好,真是交友不慎。

“你說說你,作爲一名演員人氣不行,氣人還行。怎麼?對我久仰大名?”

向小葵之前沒有細想,覺得這外號不太雅,應該是跟他屁股有關係吧,狐疑地看了他屁股一眼,挺正常的屁股被運動裝掩蓋了,連着大長腿,沒看出來甚麼異常。倒是那腰身看起來好像很結實,身材很好的樣子。

“確實久仰。向陽說我爸每次苦口婆心教育他都要捎帶上你,我一直想替我爸看看是哪個曹耐的傢伙。”老向每次說,再讓我逮住你們一起打架,喝酒,我就連那個唐屁屁一起打,打得滿地找牙,屁屁開花。

他彎着嘴角訕笑着,不說話,一副英雄不提當年勇的模樣。如果他知道曹耐這個雲南方言,翻譯過來是混蛋,不受待見的意思,知道老向當年恨不得追S他,會是甚麼反應?

她絞着手指,突然大段的空白。巧嘴如她,卻不知道說甚麼好。

她電話響了。唐梓航看了一眼,沒有還給她的意思,自顧自接了起來。

向陽:“……”

“接到了。這就出發。”

向陽:“……”

“沒事啊,你沒空正好,本來你也是陪襯,祝我們玩得愉快,再見。”

“我哥他,不來了?意思是行程取消了?哦,那我也走了,祝你們玩得愉快。”

“你哥有案子。所以我們去。”他拿了一根菸含在嘴裏。

“我們?”

“對,我們。”他霸道的語氣,根本沒有給她反悔的餘地,小葵不再言語,隨遇而安吧,好不容易緣分朝自己想象的方向撲面而來,開玩笑,假裝拒絕一下而已,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呢?

出了城,一路風景秀麗,他的車技也是真好。CD裏放着音樂,張傑的《看月亮爬上來》這首歌挺老的,但是此刻聽還挺愜意。

她心情在 160 邁的高速上有點小愉悅,偏頭看了一眼唐梓航,他開車也不老實,在方向盤上打節拍嘴裏唸唸有詞。唐梓航也摘了眼鏡偏頭看一臉倦容卻硬撐的她。他盯得她直發毛,向小葵不知怎麼暈暈乎乎就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淡淡的菸草味就在鼻息間,脖子有點癢癢,她警覺地睜眼,唐梓航整個上半身都靠近自己,側臉就在自己眼前。筆挺的鼻尖貼近脖子,噴出的熱氣正是讓自己癢癢的罪魁禍首,他的手在自己腰間。

“你幹嘛!臭流氓。”她下意識護着自己的胸,往後縮。

唐梓航坐正,“你是 985 外號系博士畢業的吧,會的名詞真多,甚麼死變態,冒失鬼,有毛病,曹耐,臭流氓……以後指不定還有別的,到目的地了,我只是幫你解安全帶讓你睡得舒服點而已。”

他看着她的臉,默默從旁邊遞來一盒紙巾。

向小葵一臉黑線地接過來,擦—口—水。別看我,大寫的尷尬!

果然是好山好水好地方。不知道這是農莊的還以爲是世外桃源呢。三面環山,一條清泉蜿蜒而下,溝側沿隙有汩汩泉水,絲絲涼意沁人心脾。參天大樹綠廕庇日,滿眼都是層層疊疊的綠植,泉流溪涌,曲徑通幽,空氣中都是香甜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古色古香的建築羣就坐北朝南在這山腳下。

泉水在這裏匯聚成一條小溪,晶瑩剔透的溪水在傍晚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不見游魚飛鳥,不時有飛蟲和蝴蝶掠過。美得讓人嘆息,擁擠不堪的上海,城外竟然有此等仙境。

“拿着。”他把車鑰匙和手機遞到小葵手裏。

“幹嘛?”

旁邊的小型馬場拴着一匹白色的馬,他活動了一下筋骨,翻身跨越到馬背上,馬抬前蹄嘶吼一聲。整個山谷都是回聲,好多人都回頭朝這邊張望,還有吶喊助威的。

“小心啊。”向小葵真是母愛氾濫,不由自主叫了一聲。

他抓緊了繮繩,還朝小葵挑了一下俊眉。雙腿夾緊,大白馬好像是遙控的,還挺聽話,那迎風馳騁的樣子飛揚瀟灑,夕陽下全身都鍍上了金邊,像電影裏的鏡頭,如此夢幻,那匹白馬在碎銀般陽光下翻飛的四蹄捲起陣陣塵土,彷彿下一秒就可以插上翅膀直衝雲霄。

這個周身沐浴在金光裏的人,彷彿一團火焰,在她心裏開始慢慢加速

燃燒。

太特麼帥了。

在大家的口哨和掌聲裏,他像落幕的演員頻頻跟觀衆點頭問好,穿過小溪流水去跟前來迎接他的朋友寒暄了。他隨意地把手搭在小葵肩膀上,她也沒刻意掙脫。還好人多,向小葵在露臺裏挨着幾個喝茶的女孩聊天。彼此都問了職業啊,跟誰來的啊,平時愛去哪裏逛街,在哪裏做美容,新上市哪些奢侈品啊。

小葵也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是劇院演員。她們也沒誰驚訝,只是平淡地點頭,她們應該不看舞臺劇吧。大家好奇的並不是這些。

短髮美女問小葵:“你和唐少一起來的?第一次見你哦。我叫蘇蘇,我們週末有空就來這裏聚會,歡迎你。”

抹胸裙接話:“唐少很少單獨帶女孩來呢。”

旁邊玩手機的女孩接話:“帶過的嘛,上個月。不過,坐一會兒就走了。

你是他女朋友?”

“我?哦,不是,不是女朋友。”

大家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她,彼此心照不宣地笑。

“大家爲甚麼都叫他唐少啊,這是新外號?”

一衆人被她的幽默天真弄笑了。抹胸裙不以爲然地答,“這是唐少的地盤,玩熟了,大家都習慣這麼叫了。”

也沒太多共同語言,挺無聊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好很快就喫飯了。晚飯在露天的茶吧,長桌自助宴。烤全羊,全魚宴,還有海鮮派對,紅白啤酒,男同胞都喝得很盡興。唐梓航的手臂展開着,搭在小葵的椅背上,他就在她肩膀旁,有點像半擁在他的臂彎裏,誰看了都不像普通關係。沒記住小葵名字的,開玩笑喊少夫人的也有,要來敬酒,唐梓航也不爭辯,微醺的雙眼,替小葵擋了好幾杯。時不時跟旁邊的人耳語,然後笑成一片。小葵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兔子,縮在那裏避免被當成出頭鳥,畢竟不熟。氣氛上來了,大家各自擁着帶的女伴,輪流說起了葷段子,超過半數不笑的,講笑話的人要和女伴舌吻。

她看了一眼唐梓航,他也不辯解反駁,表情淡淡的。

對面的攝影師在講,跟小葵下午聊天的蘇蘇抬着高腳杯抿嘴笑,小葵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在奔騰啊,自己腦子進了多少水纔會參加這樣的派對。這唐梓航本性難移,這羣人都是老司機啊。擺明要佔女士便宜。在場女士居然沒人抗議。

還舌吻?這懲罰真夠變態的,誰都看出來這餿主意是衝唐梓航的。

輪到他了,大家都拿筷子敲着餐具,這些人憋着壞呢,有人說誰稀罕聽笑話啊,唐少帶女孩來才稀罕呢。有人說一定要看唐少和唐嫂接吻,有人說太特麼刺激了。爲了避免接下來的尷尬,小葵起身去了洗手間。

磨蹭了半天,有人喊少夫人,少夫人,小葵妹妹趕緊的啊。在大家千呼萬喚中她激動萬分地走出來。

想想等下萬一跟唐梓航接吻了,至少應該檢查一下牙齒有沒有塞菜葉啊,整理了頭髮和衣服,還專程去漱了口嚼口香糖,畢竟剛纔吃了蒜蓉。大家這麼推波助瀾,可真給力啊,只是這進展會不會快了點?

看她已經就位,大家都不起鬨了。唐梓航講段子的聲音不大,優哉遊哉的,周圍的人都被他吸引了,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她一個人走過來的聲音。

“……雙手輕輕地扒開那兩扇小門,找到中間凸起的嫩肉,舌尖在嫩肉

嗓打着轉輕輕舔弄,不時含在嘴裏,將流出的水一點點,一點點吮吸,哦,感覺差不多,可以了,舌尖是時候深入內壁了……”

臥槽,這是不是太黃太暴力了!這人長得一副人模狗樣,居然有這麼齷齪骯髒的內心。拿甚麼拯救你啊,我的春夢對象!

“夠了,唐梓航,你,無恥!這麼多女性你也太不尊重人了!”

沒辦法忍了!她真是對這個人失望至極。用洪荒之力阻止了唐梓航繼續無恥下流下去。她是真拯救他哎,包括這羣烏合之衆。這樣的交際圈,她是融入不了,她也不打算融入進去,這種人自己巴不得遠離,之前真是瞎眼了,還覺得他本性並不壞。

壞透了!

他並沒被她的氣勢嚇倒,甚至沒有回頭看她,淡定地攤手:“剛纔呢,就是我教大家完整喫蛤蜊肉的方法,大家學會了嗎?”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滿臉緋紅,胸脯一起一伏很有正義感的向小葵身上,隨着唐梓航發言結束,所有人都快笑翻了。拍桌子的拍桌子,乾杯的乾杯。

“啊哈哈哈哈紅紅火火哈哈。”

“真正幽默的原來是唐嫂啊!”有人大聲起鬨。

“最後這句無恥簡直是神補刀啊!無恥!”有人還模仿上了。

向小葵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馬上鑽進去。不會土遁,她真想原地爆炸啊。

唐梓航走過來,大手放在她頭髮上,幫她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像安慰孩子一樣低頭小聲在她耳邊說:好了,好了,謝謝你友情出演,非常完美,要不然我還真沒辦法把他們逗笑。”

“滾。”小葵低吼。

“我相信你不希望舌吻吧?”

“再滾。”

唐梓航幫她撩了一下劉海,說:“來,陪你看別人的好戲。”

作爲懲罰,衆人每人一瓶冰啤對嘴吹。一邊喝一邊說撐得肚子疼,求饒。

向小葵語氣軟下來,看着太陽已經落山,“我想回去了。”

“我喝了這麼多酒,你覺得還能開車嗎?”

“我可以開啊。”

“你識路嗎?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小葵白了他一眼:“所以,這就是你騙女孩子的套路嗎?”

唐梓航聳聳肩,輕笑,把車鑰匙遞她手上,“你可以的,開回城裏去,車就送你了。”

“你,你,你……”小葵真想把鑰匙扔他頭上砸個窟窿。

他已經替她做了決定:開間房去休息。

他去前臺取鑰匙。小葵在旁邊等。

服務員在解釋甚麼。

他對服務員說:“……哦,就剩這一間?沒事,一間就一間吧。”

向小葵不知道是該歡呼雀躍還是嚼舌自盡。喜的是可以近距離接近他,惱的是自己千辛萬苦想近距離接近的怎麼是這麼一個人?

他剛轉身,遞過來房卡,向小葵就衝上去學着他的樣子,冷笑道:“你別告訴我說就剩一間房了,你想睡沙發上,然後半夜又說山裏降溫快,所以以冷爲由擠到牀上來,然後再因爲被子不夠大貼過來,再得寸進尺甚麼蹭一蹭不進去,最後天亮以喝醉爲由拒不認賬?這是你的泡妞流程嗎?”

她一氣呵成,奪過門卡,補了一句:“如果是,你省省吧。”

唐梓航把手插兜裏,面不改色朝服務員招招手,剛纔那男生走近,朝

小葵點頭解釋:“這位女士您好,您即將和唐少入住的 king 套房,套內面積

280平米,有三間臥室,客廳帶270度觀景臺,可以俯瞰上海全景。屋頂全天窗,

晚上可以看月亮數星星,我帶您上去吧。”

小葵:“……”

唐梓航聳聳肩,吹了聲口哨,並未跟着回房,小葵也沒心情看甚麼月亮數星星,選了一個靠裏面的臥室,洗完澡,躺圓牀上看了會兒電視,怎麼也睡不着。房門外一直也沒甚麼動靜,她反倒不安起來。

十點,向陽應該加完班回家了。她給向陽發了微信。

“我今晚回不來了。”

向陽回:“剛想打電話給你,甚麼情況?玩嗨了?”

小葵對着聽筒發了語音:“一言難盡。你怎麼沒告訴我唐屁屁就是唐梓航,唐梓航就是你那個同學啊。他後來去美國幹甚麼了?學醫?他那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樣兒也不像啊。還有我們郊區來的這莊園是他的?”

向陽嘿嘿一笑:“幹嘛,我是包打聽啊?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我先問問你,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沒戲,你倆不是一路人,別惹他,惹火上身。”

“誰要跟他有戲?隨便問問而已,他到底幹嘛的?——哎,哎,手機怎麼了,怎麼黑屏了呢?”

切,關鍵時刻沒電了。

等了一會兒客廳還是沒動靜,到處黑漆漆靜悄悄的,窗外有潺潺的小溪流水聲。她找到服務員說的按鈕,像汽車天窗一樣的穹頂徐徐打開,臥槽,還真是躺着就能數星星看月亮啊。幽藍的天幕,亮晶晶的星星像鑲嵌在上面的寶石,一鉤彎月掛在天際,如夢如幻。她又應景地想起來路上車裏放的音樂,我們一起看月亮爬上來……

我們?要是有人陪感覺會更棒,她腦海裏浮現了一個模糊的樣子,又消失了,爲了阻止自己胡思亂想下去,索性穿好衣服下樓溜達。

穿過長廊,隔着玻璃見一羣人端坐在茶室裏圍成一個矩形,每個人面前都反放了一張撲克牌和三角號碼牌,個個閉着眼睛,氣氛十分詭異。唐梓航也在其中,許是晚上降溫,他在帽衫外面套了一件機車服,雙手抱在胸前,點燃的煙夾在指縫,青煙繚繞間,他靜默的樣子竟然有些深沉。

蘇蘇說話了:“S手請睜眼。”

原來是在玩S人遊戲。前幾年倒是挺流行,同事間偶爾聚會無聊也會有人組織,小葵覺得費腦子玩得少。

簡單科普一下,S人遊戲又稱“警匪遊戲”。裏面有三種身份:警察,平民,S手。大致流程是:天黑了,所有人閉眼,然後S手睜眼S個最像警察的人,接着S手閉眼,警察睜眼,驗證一個最像S手的人的身份。然後所有人睜眼,被S的人留遺言表明身份,按順序依次發言,下面是投票環節,大家把認爲是S手的人舉手表決出去。然後再循環前面的環節,直到一方全部出局,遊戲結束。

這是考驗智力和心力的遊戲。是一個多人蔘與的較量口才和分析判斷推理能力的遊戲,總結起來,遊戲分爲兩大陣營,好人方和S手方;好人方以投票爲手段投死S手獲取最後勝利,S手方隱匿於好人中間,靠夜晚S人及投票消滅好人方成員爲獲勝手段。

S手聽到裁判蘇蘇的提示,一男一女依次睜眼,對視,女的指向六號唐梓航,男的抱胸搖搖頭,女的堅決要S,然後唐梓航就這樣在第一輪被幹掉了。

然後警察睜眼,也驗證了唐梓航的身份。

天亮了蘇蘇宣佈唐梓航被S,請留遺言。這是十個人,剛好兩個警察兩個S手六個平民的配置。

唐梓航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悠閒地抽了口煙,才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玻璃外的向小葵朝裏張望,好像她一直就是這樣安靜而淑女的,半溼的長頭髮溫順地垂着,表情溫和,好奇而乖巧地看着他們。剛纔那個怒氣衝衝,自作聰明數落他的向小葵根本不存在。

他看着她,寵溺而執着。小葵一接觸到那帶電的眼神,整個人都要酥

掉了。

蘇蘇也看到了,趕快熱情招呼小葵進來觀戰。

有人回頭,有人還在思索誰是甚麼身份。唐梓航朝身邊的椅子努努嘴,小葵坐過去,蘇蘇示意大家繼續遊戲。

唐梓航微微一笑,環顧了一下,開始發言:“我是一個警察,剛纔天黑我們驗出來三號是個S手,下一局我的同伴沒有驗出人來,直接投九號趙墨。”

三號抹胸妹穿了一件雪白的皮草,乳溝若隱若現,表情有點怪怪的,看了看自己的牌,難以置信的表情。趙墨端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沒有任何表情。

依次發言,大家都相信唐梓航的話表決心要跟隨死警,投三號。

輪到抹胸妹發言:“甚麼情況啊?大家不要聽他瞎說啊,他不是警察,一個平民死了居然這麼大膽子說自己是警察?我是一個平民啊,我希望有警察出來主持公道。”

她說的義正言辭,臉都漲紅了,後面的四號,五號明顯底氣不足,臉上寫着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

趙墨放下茶杯,隨便說了一句:“聽死警的,投三號,我是一個平民,警察不相信可以天黑驗我的身份,但不要隨便懷疑我。發言完畢!”

說得也信誓旦旦的。如果小葵沒有睜眼看到真實的過程,還真會被他真誠的眼神打動。

接下來的投票環節,有五票投給了三號,三號出局,留言依然是自己是被冤枉的。

小葵旁邊的人一直在吞雲吐霧,她被嗆得咳嗽,唐梓航反正已經出局,也跟她到外面透氣。

“玩過嗎?”

“你人品這麼差?第一刀被S,第一把被驗?”

“你不覺得是技能好的表現嗎?對大家構成威脅,S了我S手放心,警察驗了我的身份,也安心。”

“可是你明明是平民,怎麼第一輪死,就敢說自己是警察?不按套路出牌,萬一錯了呢?”

“一般不會錯。聽見我被S,只有三號沒有詫異的表情。因爲上一局遊戲也是我第一刀被S。這個遊戲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上一局先死的這一局不能先S,不仗義。三號這局遊戲剛進來,所以應該是她動手的。”

“可是她發言好逼真,四號五號都相信了啊?”

“專業術語叫擺姿態,我上週才教的她,就活學活用了。她的目的就是判斷誰是平民,四號五號就是這樣被辨別出來了,暴露了身份。”

“你怎麼知道她的同伴是九號?這不是靠發言邏輯判斷的遊戲嗎?九號還沒發言啊。”

“三號暴露了她的同伴。這一局恰好你進門,大家都在注意你,只有三號沒有看你,她悄悄地看趙墨的方向,因爲她是新手才玩過幾次,表演痕跡嚴重。她想趁亂徵詢同伴的意見誰纔是真正的警察。趙墨是老手,他從不會S我,我死如果和他的身份對立,肯定會把他的身份暴露,三號S我,是因爲她覺得我在局沒有安全感。”

“那你猜到警察是誰了?”

“拿到牌我就確定三個人有身份,三號,八號和十號。法官宣佈天亮,聽到我死了,八號有瞬間的失望,沒猜錯的話,他們天黑驗了我的身份。八,十他倆發言簡潔規矩——聽死警的投三號。投票也果斷乾脆。”

“那這麼說,這局警察贏定了,兩個S手都被你點出來了。”

“不一定。趙墨是我同事,我瞭解他性格。他可是個超級玩家,天黑肯定會S八號,然後自己第一個發言,先發制人,說自己是警察,八號是警察被S,天黑驗證的是四號,是好人,這樣鼓動四五七那幾個糊塗平民跟着自己大家投十號。十號是個新手,看這局面肯定慌張,又是最後一個發言,肯定會說自己是警察,驗了趙墨是S手,但是大家不一定會信了,覺得他反咬一口。就看誰的發言水平能博得那幾個糊塗平民的信任了。我猜趙墨勝算大一些。”

果然裏面傳來抹胸女S豬般的嚎叫:啊……啊……十號警察被平民投出去了啊哈哈哈啊!S手贏了咯!”

一陣嘆息埋怨爭論拍手,整個茶室都沸騰了。

小葵聽到這個結局愣了愣,她還在理這個邏輯關係,還有問題在腦子裏盤旋。

唐梓航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她面前站定,雲淡風輕地解釋,“你是不是想問,爲甚麼我死的時候留遺言不先把九號點出來投出去?那是因爲九號趙墨肯定會假跳警,團結同伴一起迷惑平民,八號十號都是新人,明顯鬥不過他倆,形式更亂。”

然後唐梓航看她一臉崇拜的表情,還把總結的幾個技巧教給了她。

比如沉着冷靜,發言要有邏輯,注意傾聽別人發言和投票是否一致,從中找尋矛盾點,捕捉細節,心理素質差的人很容易露出馬腳,等等。

“我採訪你一下,你是怎麼把這個遊戲玩得爐火純青,火眼金睛看出每個人身份,甚至猜到結局走向?”

唐梓航特別裝逼地說了兩個字:“猜心。”

“猜心?”又把小葵說迷糊了。

“我猜你現在一定已經推翻了之前對我職業的判斷,想知道我是幹什

麼的。”

“不就是心理醫生麼,故弄甚麼玄虛。”小葵眨眨眼看着他。下午聽個女孩說自己男朋友是心理醫生,叫趙墨。既然唐梓航說是他同事,那他肯定也是嘍。

還真看不出來,平時印象裏心理醫生都是那種呆板嚴肅,神祕不易接近的職業形象。

唐梓航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摸出煙盒彈出一根含在嘴裏,發現沒拿打火機就拿閒着的手拍拍她肩膀。

“走吧。”

“去哪?”

“回去啊,頭髮溼成這樣,還跑出來吹風,感冒了我會心疼的。莫非是因爲一會兒不見,想我了?”

他比她高很多,所以低頭湊近了些,小葵能感覺到他講話呼出來的熱氣近在咫尺,他的聲音低沉柔軟,永遠是那種不慌不忙,帶着淡淡的酒氣,淡淡的笑意,還有不經意的曖昧,挑逗。這人除了沒正形,還真自戀。

不過,怎麼說呢,在初夏朦朧的月色裏,他說話的樣子,竟然自己一點不反感。

到底把那根含着的煙點着了,悠悠地跟着小葵一起上樓。那是一棟很有特色的木樓,古香古色,樓梯踏上去沉悶地響,窗臺上淺藍和米色的扎染簾子隨風飄蕩。

小葵看他進了離門最近的房間,也回自己房間去了,唐梓航在外面還很愉悅地道了聲晚安。

小葵躺在牀上,聽着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明明很困,腦子裏卻判斷出這是唐梓航在沖澡的聲音,耳朵怎麼會這麼靈敏呢。這聲音惹得她睡不着,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水汽繚繞的畫面,畫面中有一具溼潤的胴體,線條流暢的人魚線,弧度飽滿的胸大肌,飛翼般的鎖骨,結實渾圓的臀部……

在向小葵的幻想中,唐梓航的身體簡直成了歐洲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塑。

她睜開眼睛,難道就這麼睡了?尋思着劇情該往前發展點吧。摸到手機,想百度一下怎麼不動聲色地撩男神啊,可惜沒電了剛纔去樓下也忘了找前臺要,於是想到客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充電器。向小葵看着那邊緊閉的房門,心想他洗澡應該沒有那麼快,便理了理頭髮,披了件浴袍走出來,開了地燈找充電器,正一門心思翻箱倒櫃的時候,就聽見身後有咳嗽聲,連忙回頭,唐梓航不知甚麼時候已經洗完澡,定定地站她身後,她是從下往上看的,那小腿筆直上邊腿毛兒不是很多,稀疏但是性感,掛着絨絨的水珠。再往上,裹着白色的浴巾,鬆鬆垮垮地掛在腰間,周身還冒着熱氣兒,這時候的向小葵還蹲在地上翻茶几抽屜,浴袍的領口開的很低,一側領口滑下了肩膀,兩

只大白兔在膝蓋的擠壓下呼之欲出。

向小葵沒想到男人洗個澡那麼快,簡直是光速,還沒做好思想準備啊,自己急忙站起身,誰知浴袍的下襬被自己踩住了,於是自己就像被剝了皮的香蕉,胸前春光乍現。

“啊!”

“噓!”

前面這一聲是向小葵叫的,這缺心眼兒邊叫邊捂臉,而不是捂胸!

後面這一聲是唐梓航說的。他雲淡風輕地來了句:“咱有話好好說,別急着脫衣服行麼?”

向小葵這才鬆開臉,慌不擇路地背過身裹緊浴袍。

“我剛纔怎麼把隱形眼鏡摘了,這甚麼也看不清啊。隱約覺得是幅好畫。”

唐梓航背過身去看壁畫。

向小葵羞紅了臉。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臉上的紅暈還未退去,唐梓航轉過身來,她被眼前需要仰視的唐梓航震撼到了。

他赤裸着的上身,頭髮溼漉漉的,還往下不斷地滴着水珠,身上佈滿了未乾的水壑,關鍵是那性感的身體,幾乎和她幻想中的一模一樣,肌肉結實、線條流暢,向小葵的眼神順着水滴,從他的頭上發源,途經臉廓、脖子根、胸膛、腹肌、人魚線,隱進白色的浴巾。

又是白色,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歡白色。

向小葵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燥熱,還有點口感舌燥,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定格在了他脖子根那兩條修長完美的鎖骨上,瞟一眼再瞟一眼。

唐梓航徑直朝向小葵走過來,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她只覺得心跳加速,血壓直往腦門上躥。

“你……要,要幹,幹嘛……”向小葵後退了一步,心裏明白唐梓航不是個善茬,他和一陳不一樣,一陳對愛情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敬畏,是個在愛中容易受操控的個性,而唐梓航這種人最危險,從他隨意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而波瀾不驚的眼神中,指不定能幹出甚麼事兒。

他在向小葵面前站定,然後氣定神閒地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

向小葵的矜持被唐梓航冒失的舉動喚醒,她開始不受控制地抖,怎麼辦,怎麼辦,遇到老司機了,還接招不接招?還沒在知乎上套出答案啊。此刻她內心是矛盾的。還沒想怎麼着呢,不過是葉公好龍啊,要是他敢現在就對她放肆,自己潛意識裏會強烈抗拒的對吧!

她賭他不會硬來,所以纔敢獨處。

“請讓一讓。”

劇情神轉折。唐梓航只是把她橫移了幾公分,然後轉身打開了她身後的冰箱門。

端起來的嬌怒一下失去了宣泄理由,讓向小葵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有點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甚麼,因爲她不敢承認自己內心有所期待。

糾結症晚期患者該吃藥了。給無辜的唐梓航旁白:你到底要我怎樣,要我怎樣?

他走過去,帶着一陣風。薄荷味的沐浴露真好聞。

唐梓航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啤酒,瓶蓋搭在一起,輕輕一碰,像變魔術一樣,蓋子真的應聲脫離瓶身,瓶口冒着冷氣。其中一瓶對着她,並未說話。

他其實有些意外,他以爲向小葵會落荒而逃,卻沒想到她表現的挺平

靜的。

小葵喉嚨動了動,看他喝得挺爽,把無處安置的眼神擱在啤酒瓶上,她突然覺得那啤酒冰涼涼的喝下去也許可以緩解她暫時的燥熱,和掩蓋她渾身洋溢着尷尬的味道。都特麼丟人丟到這種分上了,還矜持個屁啊,不如就大方點。

她接過啤酒,喝了兩口,頓覺神清氣爽。

唐梓航笑笑,慵懶地走向棕色的沙發,把浴袍裹上,還用腰帶打了個結,誰說人靠衣裳馬靠鞍,這人光着更好看。他把自己的身體橫陳在上面,雙手如鷗翼般打開挽在沙發的靠背上,頭靠在沙發背上,眼神穿過穹頂,望着外面的星空。

“過來坐,正經聊聊天兒。”

小葵斷定自己如果拒絕了,回房也睡不着,索性裹了裹浴袍,把腰帶繫緊一點,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也抬頭看上邊。

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

“這設計還挺奇妙的,我從小就喜歡看星星,我媽媽跟我說,人死後,就會變成它們。”向小葵說完這句突然低下頭了。

“這就是你愛看星星的理由?我聽向陽以前提過,我還以爲他妹妹跟我一樣是天文愛好者呢。特意挑的這間。”

唐梓航敏銳地捕捉到她剛纔主動提到了媽媽,還有死,情緒開始不對,目光有點渙散,無精打采的。

“小葵?抬頭看着天上,我給你普及一點天文知識。對,抬頭。”

唐梓航用瓶口指向星空,慢悠悠地對向小葵道:“喏,特別簡單,第一步是認獵戶座,因爲它是全天最顯眼的。往南邊天空看,外面四顆星大致排成一個大長方形,中間有三顆星斜着排成一條線。外面四顆的左上角一顆,略微發紅的叫參宿四,右下角一顆發白的叫參宿七。”

“獵戶座這七顆星全都是全天排名 100 以內的亮星,參宿四和參宿七分別排在第九和第七位。所以如果獵戶座都看不清,別的星座就不用看了。右上的參宿五,在西方叫 Bellatrix。哈利波特里小天狼星的姐姐、伏地魔的左右手之一,名字就從這兒來的。”

他還在科普,她已經走神了。

以前地理老師講的那些知識,應該都還給他了,以至於她一句嘴都沒有插上,她還在想如果他是地理老師,用這樣磁性的聲音加上銷魂的姿勢往講臺上這種姿勢一躺,來給他們授課,他們班的地理成績應該不至於那麼渣吧。至少是女生的成績肯定是可以保證個個力爭上游。

“呵呵。”向小葵笑出聲,又恢復了平時心無城府的樣子。

他坐起來,把空瓶擱在一邊,“傻笑甚麼?山頂凍人?實踐出真知啊,山頂是挺凍人的對麼?”

我去,他居然知道她的微信名字。“也是向陽說的吧,他還說我甚麼壞話了?”

“說你母夜叉算不算?”他做出一臉真誠的樣子,表情真摯到可昭日月的地步。

“死向陽。”小葵咬牙捏了捏拳頭,彷彿向陽的脖領就拽在她手裏。

“突然想起來,我和向陽高中還是有很多美好回憶的。”唐梓航狡黠地一笑。

“切,美好?我怎麼就不信呢,學渣在我們那所中學可是猶如過街老鼠。”向小葵雖然這麼說,表情卻興致勃勃想聽他學生時代的八卦。

“高中三年,他和兩個女孩談過戀愛,均以失戀告終。”唐梓航笑了,轉頭看着她:“第一次他失戀,我們爲他回歸單身狗隊伍表示了熱烈的歡迎,放鞭炮慶祝,第二次向陽真的傷得很深……那次我們沒放鞭炮。”

“算你們有良心,你們是怎麼安慰他的?”

“安慰?不,我們在寢室搞了個大 party,開香檳拉橫幅請全班單身狗一起宵夜,這一次他終於承認還是弟兄們最可靠,不會背叛他。那天他被灌醉,吐了,最後抱着樹親,太特麼逗了。”唐梓航點了煙,表情淡淡的。

“靠,你們真夠惡毒的,居然這麼對一個失戀的人。”

唐梓航點點頭,笑容慢慢收斂:“後來我也戀愛了,再後來我也失戀了,其他人按照慣例爲我放鞭炮。”

“你被人甩過?”向小葵詫異,脫口而出道,“活該啊。”

“我出國了,她就在上海念大學,然後我好不容易畢業回來準備娶她,她嫁人了……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現在這樣多好,都別動感情,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唐梓航又起身去拿了一瓶酒。

“爲甚麼?”

“甚麼爲甚麼?”

“爲甚麼,都別動……感情?”

“哦,這個,因爲誰先動感情誰就輸了啊,就這麼簡單。”他說着打了個呵欠,回答就這樣變得縹緲隨意。

“哦。”向小葵腦袋木木的。

“哦甚麼哦,你呢?”

“我甚麼?”

“你不秀一下恩愛嗎?——不樂意說也沒事,反正我不愛揭人傷疤,更不喜歡單身狗被虐。”

“沒有……”向小葵脫口而出,但一出口就後悔了,長那麼大沒談過戀愛,豈不被這廝恥笑?立馬改口:“沒有多少,就一兩個,兩三個,四五個,哎呀,記不清了。”

“你們劇團那個跟你搭戲的那個小夥子算進去沒有?”

小葵知道他說的是一陳,紅着臉,含了一口啤酒,“他不是,他至少現在不是。”

這小丫頭辯解的樣子還挺可愛,小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根本不懂掩飾,她這麼急於辯解是在跟他澄清甚麼嗎?

唐梓航舉起酒瓶,朝向小葵揚了揚,向小葵會意地舉起酒瓶喝了兩小口,唐梓航看着她仰起頭,修長白皙的脖子起伏着,臉蛋身材都不錯,如果換做別人,都到了這一步,他早開撩了,然後毫不費力就能突破她身體和心理的防線,幾乎沒多少女人能抵擋得了他的攻勢。當然他也不是甚麼女人都撩,至少得多少有點感覺。

他承認前女友嫁給自己的叔叔後,他紙醉金迷過一段時間。早對愛情爲何物這樣酸的問題麻木了。他能判斷她至少對自己是有感覺的,現在良辰美景佳人,即便兩個人在這樣朦朧的氣氛裏,共處一室,他卻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肯定有哪裏不對。

爲甚麼自己明明動心卻不動手?

恐怕自己也無解。

可能是太渴了,向小葵一口氣喝了小半瓶酒,然後用手背擦着嘴角,臉上揚起兩塊紅暈,眼神中添了點微醺,用手背擋着嘴打了一個長長久久的呵欠,卻沒有發出聲音,眼淚都要一起出來了。

“困了?先聲明我只陪聊啊,不提供別的服務。姑娘請自重。”他伸大長臂比劃了一下。

向小葵抓起手邊的東西扔過去。

唐梓航接住靠枕,“處女座怎麼這麼暴力,一言不合就扔抱枕。”

“你怎麼知道我甚麼星座?”

“想知道處女座在哪裏嗎?”唐梓航頭枕着手,看着天幕對她說。

“哪裏?”向小葵小心地往他身邊挪了挪,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我手指的那顆很亮的是北極星,他後邊那個像勺子似的七顆星就是北斗七星,北斗七星的勺柄,延長三倍的方向,有一顆亮星,是大角星,就是那顆。沿着斗柄彎曲的方向再延長,顯得孤獨的那顆亮星,這是處女座的主星,角宿一。”唐梓航指着天空,對向小葵說。

向小葵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天空,繁星璀璨,美得令人窒息,但是根本沒記住哪個是哪個。

他科普的時候挺認真的,絲毫沒有炫耀的意思,這讓小葵忍不住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你又是甚麼星座的?”向小葵看向唐梓航。

唐梓航說他是金牛座,並指向另一片星空,說道:“在那裏,最騷亂的那片兒。”

向小葵被他那個“騷”字逗笑了,問他:“金牛座不是踏實穩重的麼,不過看你既不穩也不重。”

“誰告訴你金牛踏實穩重的?知道金牛座的來歷麼?”唐梓航嘴角帶笑,見向小葵搖頭,對她說了個故事。

“宙斯在巡遊時,發現名叫歐羅巴的少女在海邊的草地上跳舞,歐羅巴很漂亮,把多情的宙斯吸引住了。於是宙斯化身成爲一頭既漂亮又溫馴的白色公牛來接近她。這頭公牛額頭上有道銀圈,雙角是新月的形狀,身上帶着香氣,口中吐出美妙的聲音,使歐羅巴好奇地撫摸並騎上了這頭巨大的公牛。”

唐梓航一邊說,一邊把兩手舉在太陽穴旁,裝做公牛的樣子,樣子可愛極了,逗得向小葵“咯咯咯”地發笑。她笑着喝着酒,聚精會神地聽唐梓航的故事。

“等歐羅巴騎上這頭公牛,它竟然狂跳起來,載着歐羅巴全力奔馳,宙斯把歐羅巴帶到了一塊陌生的大陸,傾訴他的愛意,又邀請了四季之神爲歐羅巴妝扮,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然後他們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向小葵插嘴道。

唐梓航搖了搖頭,說這不是童話故事。事實上,不久後宙斯玩膩了歐羅巴,離開了那個大陸一去不回,扔下歐羅巴一個人。後來,這塊大陸便稱作歐羅巴洲,就是現在的歐洲,而公牛的形象也被宙斯升到天上,成爲金牛座。

“真的假的?你從哪看來的?”

“這是一首詩,亞歷山大時代,詩人莫斯古斯的詩。”唐梓航帶着戲謔的笑容看着向小葵,對她說:“你們這種傻天真的女孩,纔會覺得所有的愛情都能有完美的結局吧?”

她無力辯解,覺得頭很重,可能是啤酒的後勁上來了,轉頭看向唐梓航,他的臉朦朦朧朧的,像霧裏的花,越想看清楚,越費勁。

唐梓航見她睡眼矇矓的樣子,不再和她說話,就坐旁邊,看着,其實也說不清在看着甚麼。

點起一支菸,還沒抽完,向小葵就睡熟了,均勻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響起,他把煙掐了,推了推向小葵,居然一點動靜沒有,睫毛在鼻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小小的一隻軟軟地縮在沙發裏。他搖搖頭把她抱進她自己的房間,放牀上還順手幫她把被子蓋好。

他奇怪的是完全沒有覺得這有甚麼不合適。她就算這個時候醒來,也沒甚麼,君子坦蕩蕩。

向小葵剛一接觸牀,就翻滾了一圈,睡袍腰帶鬆了,只勉強遮蓋住重點部位。睡姿很誇張惹火,唐梓航剛走到門邊,蠶絲被率先掉在了地上,牀上那個露大白腿的,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唐梓航摸了摸鼻尖,走過去。他從地上把被子撿起來,重新給她蓋上,等了一會兒,確保她沒有亂動了,才起身往門口走。

然而他剛走到衣櫃處,卻聽見身後“噗通”一聲,一轉頭,發現這次向小葵不止把被子弄下牀,連自己也跟着一起下來了。

她被自己嚇醒了。

“你騙人,”她揉揉頭迷迷瞪瞪地說,“不是火車起火了麼,你在後面叫我跳窗,還說快跳啊,我接着你。我就跳下來了。你怎沒接住我?”向小葵低腰翹屁股,手撐着頭,側身躺地上,驚魂未定,軟綿綿地看着唐梓航說。

唐梓航忍俊不禁:“你真是個大奇葩,掉下來都能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還怪罪上別人了?”

向小葵自己也笑了,好像意識到是個幼稚的夢。她艱難地爬上牀,換了個更妖嬈的姿勢,揮着小手,“這麼重的酒味兒,我喝酒了?”

唐梓航拉門出去,靠在她的房門上,悠悠地吐了口氣,快步回自己房。

他走後,向小葵立刻起身,整理睡袍和被子,特麼的這人真奇葩,誰說的女人不喝醉,男人沒機會,難道自己就這麼沒魅力?剛纔怎麼沒夢遊把他撲倒呢。

她想哭死在這山莊裏,單身狗還要當到甚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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