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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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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勤王離京,送走莊綰

弘順二十九年,十月初,皇帝駕崩,秉承遺詔,齊王趙子勳登基。

還未等衆人對這個結果產生懷疑,緊接着一件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先帝駕崩第二天,丞相莊仲被人舉報,說先帝之所以這麼快就駕鶴西去,是因爲丞相在府中用巫術扎小人詛咒先帝。

起因是,丞相的大女兒莊媛被賜婚爲先太子妃,但莊媛趁着先太子在邊關,與野男人暗通苟合,先帝知道後要取消賜婚並治罪,因而惹惱了丞相。

寧遠侯親自帶人搜查丞相府,果然在府中找到了被針扎滿身的小人,上面還寫了先帝的名字。

據傳,舉報丞相的人,是勤王趙子御。

以勤王跟丞相府的關係,應該不會舉報,但,知道這種私密的事情,除非是跟丞相府來往過密的人,勤王又完全符合。

總之,不管這事是不是勤王舉報的,丞相此舉,都是滅九族的大罪。

僅僅一天的時間,丞相府百餘條人命被帶上刑場,大雨中,百姓們將刑場圍的水泄不通。

同情,痛心,懷疑,唏噓聲一片。

丞相謀害先帝?怎麼可能!

大周朝誰不知道,丞相莊仲爲了大周鞠躬盡瘁,殫精竭慮,與先帝更是亦臣亦友,怎會爲了女兒的事謀害先帝。

而且,丞相府的大小姐乃大周第一才女,平日裏行善事,積善緣,怎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這明顯是栽贓嫁禍!

當衆人還在揣測懷疑丞相府是否被陷害時,卻發現,負責行刑的監斬官竟是勤王!

磅礴大雨中,只見丞相莊仲朝臺上的勤王看了許久,最後,只一句底氣十足的長嘯。

“趙子勳無德,趙子御無心,大周要亡啊!”

臺上的莊家人皆不哭不鬧,全都保持沉默,直到頭頂那把混着雨水的刀落下……

刀落在脖子的最後一刻,莊仲,莊夫人,莊羨和莊媛突然似有感應般,皆默契的抬頭朝人羣后某處看了一眼。

綰綰……

雨越下越大,裹挾着狂風,凌亂的肆虐着血腥味濃郁的刑場。

人羣后,有個身形單薄的女人正注視着這一切,瞳孔裏是駭然和不可置信,赤紅的雙目帶着絕望和恐懼。

莊綰是自己跑出來的。

那日,趙子御並沒有把她送進宮,他說良妃突然病了,爲防止把病氣傳給她,讓她先在勤王府等着。

她住的倒是很開心,但是昨晚睡覺的時候,她發現屋裏竟被點了安神香。

她的睡眠一直很好,根本不用藉助安神香,特別是過重分量的安神香,明顯有問題。

驟然想起了這幾日趙子御的古怪,她心裏難安,胸口悶悶的,總覺得要發生甚麼事。

果不其然……

她聽見兩個婢女在偷偷議論,說丞相用巫術詛咒先帝爺,丞相府的人全都被押到刑場了,今日午時斬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出勤王府的,也不記得抓了多少人問路,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摔倒了多少次。

她覺的肯定哪裏弄錯了。

怎麼可能呢,明明前兩天她離開家的時候,爹孃他們還好好的,爹爹那麼尊重先帝爺,怎麼可能詛咒他呢。

一定是哪裏弄錯了,或者是雨太大她沒聽清。

可是……

當真的在刑場上瞧見爹孃大哥長姐時,莊綰覺得天要塌了。

她下意識衝上去,可勤王的護衛譚良不知道何時跟來了,她的力道不及譚良,被他按住肩膀根本動彈不得,嘴巴被他捂住,更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爲甚麼……爲甚麼監斬的是御哥哥……

眼看着趙子御扔下手裏的斬首令牌,莊綰膽裂魂飛,臉色煞白如雪。

不要!

她瘋了般癲狂的掙扎着,狠狠咬在譚良的手上,卻是嘴裏剛有血腥味時,脖頸猛地一痛。

昏過去前,她看到了劊子手落下的刀,血濺到空中,又被雨水沖刷而下。

那抹刺目的血色……

像極了當年她從假山上摔下時,她喊疼,爹爹溫熱的大掌落在她磕破的額頭,又親又吹。

像極了當年她不願喝藥把碗摔了,彎身去撿結果被扎破手,她喊疼,孃親生氣,卻捨不得罵她一句。

像極了當年大哥教她識字,她咬着毛筆不小心咬破了舌頭,她喊疼,大哥手忙腳亂的給她抹藥。

像極了當年長姐教她女紅,她心不在焉用針扎到手,她喊疼,長姐立刻把她流血的手指含在嘴裏。

那一點點小傷口,那一點點的血,她都覺得疼痛難忍,他們被砍了腦袋,得多疼啊……

監斬臺上的趙子御突然察覺到甚麼,猛地抬頭朝這邊看過來,恰看到莊綰軟軟倒下去的身子。

兩人的目光有極爲短暫的碰觸,趙子御從莊綰眼中看到了……

仇恨!

他猛地一震,喉頭腥甜,顫顫巍巍的後退兩步。

此刻,恰刑場上那個‘莊綰’頭頂的刀落下,血腥四濺,駭人至極。

這一日,滿城的百姓眼睜睜看着丞相府百餘條人命血染刑場,眼睜睜看着勤王在那‘二小姐’被砍掉腦袋時,口吐鮮血,直至昏厥。

丞相府的這場災難,讓大周朝的百姓及部分官員陷入恐慌。

如同丞相臨死前的那聲長嘯,新皇趙子勳無德。

之前便有人說,趙子勳生性殘忍,遊蕩無度,若他爲皇帝,必然生靈塗炭,人倫廢棄,綱常崩殂。

反倒勤王受先太子的影響頗深,跟先太子是一類人,仁慈厚道,虛心納諫,若他爲皇帝,必然和先帝一樣,是明君的典範。

可惜……

唉,天不佑大周啊!

……

趙子御醒來時已經是隔日,他第一時間去看了莊綰。

莊綰已經被譚良帶回,從刑場回來就一直昏迷,高燒不退,眼瞅着就要熬不過去,趙子御瘋了般讓人去尋大夫。

後來尋到一個告老還鄉正好入京探親的老太醫,終於把人給救了回來,雖然還未醒,但是高燒退了,命保住了。

莊綰穩定後,趙子御去了芙蓉殿找良妃,母子兩人進行了激烈的爭吵。

“兒臣讓譚良把院子圍的螞蟻都進不去,綰綰根本不可能知道丞相府出事!更不可能自己跑出勤王府!”

“譚良說,是母妃讓人把他叫走了,後來他察覺不對返回,發現綰綰不在王府,才趕緊去了刑場”

“母妃,您到底甚麼意思!您已經同意我救她了,爲甚麼還要害死她!”

最後一句話,趙子御幾乎是吼出來的,他雙目赤紅,眼睛裏是濃郁的責備和哀怨。

讓綰綰親眼看着親人魂斷刑場,讓她以後怎麼活?

讓她親眼看着他監斬,他以後該怎麼面對她?

良妃的目光有些躲閃,她確實是故意讓人把莊綰引去刑場的,她不是有心害她,但是,她不能給兒子留下禍害。

御兒說救下莊綰後會帶她一起離開,這絕對不行!

御兒羽翼未豐,趙子勳母子就算放他去邊關,也會派人時時盯着他。

帶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本就麻煩,萬一莊綰的身份被發現,豈不是要害了御兒!

她想過暗中解決莊綰,可到底是虧心的,所以她讓人故意告訴莊綰丞相府的事。

那丫頭本來身體就不好,下這麼大的雨,又看到親人被斬,且監斬的是她最愛的御哥哥,這一連串的打擊,多是活不成了。

到時就算御兒知道是她做的,也來不及了,她好好道個歉,御兒會原諒她的。

自然,她沒打算讓莊綰壞事,所以她讓人一直在後面跟着莊綰,等莊綰要衝上去時,及時把她攔住,只是譚良更快了些。

“御兒,母妃都是爲了你好,莊綰的存在只會拖累你”

良妃苦口婆心的勸着,趙子御毫無血色的俊臉上盡是怒氣,想發火,當看到良妃額頭的那抹淤青,又堪堪忍下怒火。

“事已至此,兒臣不想跟母妃吵,等綰綰的情況好一點了,兒臣就會帶她離開”

他說完轉身要走,良妃忙攔住他,“不行!你不能把莊綰帶走!”

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良妃解釋道:

“御兒,邊關乃苦寒之地,莊綰一個金嬌玉貴的小姐,身子骨本就弱,她去了那裏受不住的!”

趙子御沉默,他是擔心過,綰綰適應不了邊關的生活。

見他面色有鬆動,良妃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鬢邊的梅花攢珠釵掉了也不在意,放柔了聲音勸道:

“御兒,你還記得母妃跟你說過吧,你有個三舅舅,早年被你外祖父趕出家門了,他現在在揚州”

“揚州的氣候非常適合莊綰養病,母妃把莊綰以他外室庶女的身份送過去,保證等你回來後,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莊綰”

趙子御面色痛苦,掙扎了良久才頹然閉上眼。

確實,把綰綰救醒的那個老太醫說過,必須找一個氣候適宜的地方讓她養病。

揚州,確實是個好地方。

……

當初的皇后如今已經是太后,她兌現承諾,放勤王離京,新皇趙子勳聽說後,當即找到太后。

“兒臣以爲母后是誆她的,母后,不能放趙子御離開,既然利用完了,就得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太后此刻是高枕無憂,心情愉悅。

“哀家之前就說過,勤王必須死,但是不能死在京都,否則誰都能想到是你動的手,朝野上下又是一場風暴,你剛剛即位,朝綱待整,正是用人之際,把他放在邊關再合適不過”

“沒了丞相府,勤王就沒了靠山,邊關乃苦寒之地,狀況百出,時有疫病發生,一個金貴的王爺,堅持不了多久,讓他死在那裏,是最好的選擇”

趙子勳依舊有些不樂意,“兒臣怕夜長夢多”

太后不以爲意,彈了彈指甲,不屑地嗤笑,“他母妃不是在嗎,他一向孝順,他母妃在宮裏,你怕甚麼”

趙子勳想想也是,便沒再堅持。

十一月初,新皇趙子勳盛大的登基典禮結束後,於次年正月初一改年號爲景照。

勤王在京都過了年節,在景照元年二月末離京,自此,被放逐於朝堂之外,無詔不得入京。

至此,京都這場紛亂終於結束,朝中勤王的勢力潰敗消散,唯寧遠侯一派獨大。

勤王走的那日,莊綰被祕密送往揚州霍家。

那天晚上,莊綰在城外見到了喬裝打扮的勤王母妃,如今的良太妃。

深暗的夜色中,良太妃從馬車上下來,望着遠去無蹤影的馬車,幽幽嘆了口氣。

貼身宮女長纓扶着她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微微沉吟。

“您真的要把莊小姐送到霍家給那六少爺當妾?”

良太妃撫着手腕上的金鑲玉嵌珠寶手鐲,嬌豔的面孔帶着決絕。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倘若御兒能成功,到時御兒登基,莊綰的身份也配不上御兒了,倘若御兒失敗,我們母子也沒有活路”

無論如何,莊綰都不能跟御兒在一起了,所以,以防萬一,她必須提前掐斷他們的緣分。

莊綰的身份絕不能暴露,把她送去霍家,也是不得已的決定。

霍家除了霍勇,就屬他那六子霍時玄的妾室多,讓莊綰以妾室的身份藏在他的後院,不會有人懷疑。

長纓不敢多勸,只擔憂道:“可是,您不怕勤王殿下知道了,會跟您離心嗎?”

聞言,良太妃面上多了幾分狠厲。

“所以,絕對不能讓御兒知道!吩咐下去,誰要是走漏了消息,我一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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