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和陸衍是青梅竹馬。
爹孃戰死後，他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們成了京城裏人人豔羨的夫妻。
世人都說他愛慘了我，我曾經也是這樣認爲的。
直到這個日日睡着我枕邊的人開始回來的越來越晚，身上還時不時泛着莫名的胭脂味。
我不過問了問，他便一臉不耐：「能不能不要這麼疑神疑鬼？我都說了會照顧你一輩子，還要怎樣？」
01
我喉間一哽，一瞬間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明明以前不愛哭，可如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陸衍這才發覺自己說了錯話。
他轉過身，從身後環抱住我：「錦熙，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答應會照顧你一生一世，就一定會做到。」
我沒有接話，空氣中沉寂了半刻。
他強行將我的身體轉過來面向他，耐心又溫柔地替我擦去眼淚。
見我毫無反應，他俯身想要來吻我。
我轉過頭，背對着他。
背後沉默了良久，終於傳來了陸衍的聲音：「最近朝堂事務繁忙不得不晚歸，聽說有一款胭脂京城的名門小姐都在用，便想買來讓你試一試，不曾想已經賣完了。」
我依舊沒有說話。
「林錦熙，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了？」
陸衍深深地嘆了口氣：「唉，睡吧。」
我緊緊攥着被子，枕頭已被眼淚打溼了大半。
我和陸衍相識十年，結婚五年，我從不用胭脂。
02
五年前，北方匈奴來犯，我爹掛帥出征。
我爹不願我娘跟着一起去。
但我娘十分堅定：「身爲將軍，保家衛國，義不容辭！」
這一去，擊退了蠻夷，卻也永遠地留在了戰場上。
自此將軍府便只我一人。
也是這時，陸衍來將軍府提親，以盛大的儀式迎娶了我。
洞房花燭夜，他摟着我承諾：「陸衍生生世世只愛林錦熙，絕不負你。」
盛京中無人不羨慕我與陸衍的感情。
我想喫城南一家有名店鋪的糕點，陸衍便駕馬一天一夜爲我買來。
我喜歡煙花，陸衍便買下京城所有的煙花，送我一場視覺盛宴。
我因不會彈琴被世家小姐嘲笑，陸衍便把那世家小姐綁來爲我彈了三天三夜。
像這樣的事兒，還有很多很多......
03
我不知昨晚是何時睡着的。
醒來時已不見陸衍的身影，打溼的枕頭早已乾透。
我的貼身婢女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正向往日一樣打理着侯府的一切事宜。
侯府王爺陸衍在青樓親自替一名女子贖了身！
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已經傳遍，我徹底淪爲了整個京城的笑柄。
不等我緩過神，陸衍已帶着那名女子進了侯府。
隔着一定的距離，我便聞到了時常在陸衍身上聞到的胭脂味。
原來是她啊。
長得可真美，一張明豔動人的小臉，淡掃蛾眉眼含春，嬌豔若滴。
我看着陸衍，感覺心底像是被甚麼東西剜了一下，刺痛急速蔓延全身，眼底微微閃過一層黯淡。
陸衍心虛地別開頭，躲開了我的眼睛。
「錦熙，漫兒是我恩師的女兒，不料恩師被誣陷流放，而漫兒淪落到了煙花之地。老師對我有恩，他唯一的女兒，我理應多照顧幾分，暫且先留在侯府吧。」
「以甚麼身份留在侯府？這位漫兒姑娘還未出嫁，多少會毀了她的清白。」
“砰”地一聲，柳漫兒重重跪在我面前:「求求你，夫人，讓我留在侯府照顧你和衍哥哥吧，讓我做奴婢都行。」
她的聲音比她的容貌還要動人幾分，悽悽慘慘慼戚，饒是我聽了也不免生憐。
陸衍更是動容。
他拉起柳漫兒：「快起來，我答應老師要照顧你，怎麼可能讓你做奴婢去伺候人呢。有我在，誰敢辱你清白？」
望着輕聲細語，眉宇間的溫柔都要溢出來的陸衍。
眼底的苦澀止不住的翻湧。
結婚五年，他很少對我如此溫柔。
我笑了笑：「那便留下吧。」
04
當晚陸衍對我格外的親密。
他貼着我的耳朵：「錦兒，謝謝你。」
謝我甚麼？謝我將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不，他是謝我答應將柳漫兒留下來罷了。
他的吻一路向下，手也順着我的衣襬鑽進去。
不等下一步動作，房門被急促的敲響。
是陸衍精挑細選親自爲柳漫兒安排的貼身婢女小桃。
「王爺，柳姑娘做噩夢了，現在正哭得停不下來。」
我微微垂眸。
陸衍深深看了我一眼，還是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我無數次想踏出房門，想去一看究竟，又無數次緊緊咬住下脣，用痛感強迫自己冷靜。
黑暗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而他，整晚都沒有回來。
05
天矇矇亮時，我終於再次聽到門外的聲音。
柳漫兒的聲音柔軟又帶着一絲雀躍：「衍哥哥，我做了你最愛喫的千層糕，不知道林姐姐喜歡甚麼，其他的我都做了一點。」
陸衍滿是寵溺：「漫兒，你不用做這些，把這當自己家一樣。」
飯桌上，柳漫兒一次又一次夾起千層糕送入陸衍嘴邊。
「夠了夠了，喫不下了。」陸衍語氣滿是寵溺。
「你以前最愛喫我做的了，現在我好不容易纔爲你做一回，衍哥哥多喫點。」
陸衍無奈瞥了她一眼，終是將柳漫兒遞來的糕點喫下，眼裏滿是笑意。
原來陸衍不是不愛喫甜食，是隻喫柳漫兒做的。
陸衍想是纔想起來我在旁邊：「錦熙，你也喫呀，都是漫兒特地爲你做的。」
夾了一塊花生糕到我碗裏。
我有些愣怔，眼裏閃過一絲驚愕。
猛的站起身：「我沒甚麼胃口，你們慢慢喫，我先回房間了。」
陸衍追了過來，將我死死抵在房門上。
「林錦熙，你這是甚麼意思？漫兒起早特地爲你做的，你嘗都不嘗。」
我滿眼通紅：「我......」
不等我說完，他鬆開了我：「又開始了，算了，你愛喫不喫。」
說完陸衍甩門而出。
我眼前發黑，雙膝一軟，“咚”地一聲癱坐在地上。
我......我花生過敏，你忘了嗎？
06
不知過了多久，才堪堪整理好情緒踏出房間。
從小爹孃便開始教我練武。
我曾叫苦，不願練。
阿孃摸摸我的頭：「小錦兒，教你練武是希望以後爹孃不在了，你能保護自己。」
「阿爹，阿孃纔不會離開錦兒，錦兒要練武保護阿爹，阿孃。」
阿爹阿孃，錦兒還沒來得及保護你們呢。
自此，練武的習慣一直保留至今，從不間斷。
「夫人，熱水已經備好了，您練武出了一身汗，快去洗洗。」
聽到春竹的聲音，我從回憶中驚醒。
忽然，一陣悅耳的琴音和蕭聲傳來。
我尋着聲音，好奇地走過去想一探究竟。
可映入眼簾的畫面再次刺痛了我。
柳漫兒的纖纖玉指撥動琴絃，偏飛的衣袖和水藍色的古琴交相輝映，流暢婉轉的琴聲緩緩流出。
一旁的陸衍含情脈脈地看着身旁的少女，配合着琴聲，吹着手中的玉蕭。
陸衍是高山皚皚白雪，她就是桃林簌簌落花。
十分相配。
07
一個出神，身旁的花盆被我撞倒，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悠揚的蕭聲和婉轉的琴聲戛然而止。
陸衍微微皺眉，似是在對我打破他們的和諧表示不滿。
柳漫兒提起裙襬向我跑來，拉起我的手。
「林姐姐怎麼來了呀，讓姐姐見醜了，想必姐姐的琴技比我更好，姐姐也來展示一下吧。」
京城無人不知，將軍府的小姐琴棋書畫樣樣不會。
「漫兒別鬧，她哪會呀，一天到晚只會舞刀弄劍罷了。」
他又輕輕嘆息：「快去洗洗吧，一身汗臭味，哪裏是侯府夫人的樣子？」
我回身，不知兩人在說甚麼，柳漫兒佯裝生氣地瞪着他，而陸衍笑着湊近，溫柔地將掉落在她頭上的桃花花瓣輕輕拿下。
無比親密，又無比刺眼。
一陣風吹過我只覺渾身冰冷，周身疼痛，整顆心像是被千萬根針刺痛着，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風斂起了時光的裙角，吹起了瑣碎的流年。
那也是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
我在桃花樹下揮動手中利劍，劍越轉越快，地上的花瓣也被捲起，飄落在空中，瀰漫着淡淡花香。
陸衍替我掃去身上的花瓣，輕輕地爲擦着汗。
我問他：「陸衍，我琴棋書畫樣樣不會，只會舞刀弄劍，和別的大家閨秀可一點都不一樣，你會不會嫌棄我？」
陸衍將我圈入懷裏，任由我身上的汗蹭到他身上：「我們錦兒那是獨一無二的，是最好的，別家小姐可不會舞刀弄劍，錦兒還能保護我，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08
那日過後，我病倒了。
陸衍吩咐了人好生照料我，他卻一次也沒來過。
晚上也以公務繁忙，搬去了側房睡。
可院外時不時能傳來他和柳漫兒的嬉笑聲。
春竹實在看不下去：「夫人，您都病成這樣了，侯爺一次都沒來看過你，我去請侯爺過來。」
我虛弱地擺了擺手：「不必了。」
不曾想，春竹還是去了。
次日晚上，陸衍來了。
他握住我的手：「怎麼回事？聽春竹說怎麼還病得更重了？請大夫再來看看。」
「你別聽春竹亂說，我沒事，侯爺不必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我......」
陸衍的話又一次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
又是柳漫兒的婢女。
「侯爺，柳姑娘肚子疼，疼得在牀上直打滾。」
陸衍一臉着急，表露出難得的窘態，恨不得立馬飛去柳漫兒的房間。
「錦兒，你現在也沒事了，我去漫兒那看看，一會兒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