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無人的遊樂場，旋轉木馬兀自轉動着。粉色氣球慢慢飄向天空，空氣中瀰漫着汽水和糖果的香甜......
“哈哈哈哈，快來，我們去玩那個！”扎着馬尾的女生跑在前面。
是誰？這個女生是誰！
她的聲音讓我無比熟悉，可我卻始終看不清她的臉。
......
1.
一個月前，有個模糊的身影反覆出現在我的夢中，有時是遊樂場，有時是電影院，有時學校裏的籃球場......
我們一起坐摩天輪，她會靠在我的肩上喫爆米花，在我打完籃球后給我送水......
她彷彿真實存在一般......
“滴滴！滴滴！”
手機鬧鈴將我從夢境拉了出來，我雙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望了好一會兒，慢慢坐起身，腦袋有點發脹。
這次，我依舊沒能看清那個女孩的臉......
我轉頭看向窗外，屋外陽光晴好，枯枝抽出了新芽，兩隻麻雀這會兒正停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我想，我或許壓力過大，該看看心理醫生了。
剛好，我的好友就是小有名氣的心理醫生。
我摸過牀頭的手機，找到她的聯繫方式，猶豫了兩秒後撥出了電話。
“嘟——嘟——”
十幾秒後，電話被接起。
“喂，你好。”
“韓稚，是我。”
電話那頭愣了兩秒：“易安？”
“嗯......你甚麼時候有空，我想找你聊聊。”
我聽到她那頭有紙張翻動的聲音，估計在查看日程。
沒一會兒，她就給出回覆：“我現在剛好有空，你要是沒事就直接過來吧。”
“好，一會兒見。”我掛斷了電話。
2.
韓稚的心理診所我是去過的，我甚至在她那裏治療過一段時間。
具體是因爲甚麼，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創傷應激甚麼的，那些專業名詞我也聽不太懂。
我換了身輕便的衣裳，揹着包，熟門熟路來到韓稚的診所。
她應該已經和前臺的護士打過招呼了，我一進去便被領到了她的辦公室。
看到我來，韓稚放下了手中資料，對我溫和地笑了笑：“坐。”
我在她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是有甚麼不舒服嗎？還是......遇到了甚麼事？”
韓稚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知爲何，我隱隱覺得她在試探我。
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的一切她都清楚，又有甚麼好試探的呢？
我想，可能是我最近沒睡好，想太多了吧。
“我......我最近老是做夢。”我舔了舔脣，開口。
韓稚起身，給我倒了杯溫水：“做夢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所有人都會做夢，這是因爲大腦細胞在睡眠過程中並不是所有都處於休息狀態。不過，深度睡眠時的夢境不太容易被記住，淺眠時會對夢境形成比較深的印象。”
她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看着我：“如果你最近一直能感覺到自己做夢，並且比較清晰地記得夢到了甚麼，說明你睡眠質量下降，需要注意緩解緊張的情緒，可以多喫一些有助於睡眠的食物，來改善睡眠的質量。”
“那......如果是反覆夢到同一個人，也是因爲睡眠質量不好？”我抿了一口水，潤了潤有些發乾的嗓子。
3.
韓稚微不可察的怔了一下，面上沒有顯露太多，依舊笑得溫和：“這......不好說，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所以......你反覆夢到了誰？”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女生，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可我始終看不清她的樣子......”
說到這，我抬起頭看着韓稚：“車禍以後，從前的事我都忘了，你說這會不會就是我遺忘掉的記憶裏的某個人？”
韓稚給自己接了杯咖啡，我看到那咖啡在我說完這句話後明顯波動了一下，險些晃出來。
“韓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之前的人生裏有這麼一個女孩出現過，你應該是知道的......對吧？”我的話裏帶着小心翼翼地試探。
韓稚一連喝了幾口咖啡，她這麼怕苦的一個人，這次居然破天荒地沒有加糖塊，不知是忘了，還是其他......
“抱歉，我想我沒法給出你甚麼答案，我沒聽說過你身邊有關係好過我的女生。”韓稚坐回了辦公桌後，“我想，你可能就是最近壓力過大了，我回頭推薦你幾首有助睡眠的曲子，你可以適當地喫一些褪黑素，看看情況能不能得到緩解。”
韓稚這麼快就給我的症狀下了定論，這和她之前治療我時的態度大相徑庭。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韓稚有事情在瞞着我。
我醒來這麼久，第一次對這個幫助我恢復正常生活的“好朋友”產生了懷疑......
她告訴我的那些過去，真的都是真實的嗎？
4.
從韓稚的心理診所出來，我亂糟糟的狀態沒得到絲毫的緩解，心中反而凝聚了更多的疑雲。
初春的風還帶着些許寒氣，我攏了攏外套，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大腦一刻未停地在做着思考。
我在想，韓稚這裏得不到的答案，我是不是可以從別人那裏找到突破口？
我不知不覺走到了韓稚診所附近的公園，在公園旁一處長椅上坐下。
我從兜裏拿出了手機，點開常用社交軟件的聯繫人列表，從上至下一點點地划着，試圖在爲數不多的聯繫人裏篩選出一位既和我熟悉，又和韓稚關係不錯的共同好友。
許久以後，我將目標鎖定在了一個叫“7秒記憶的魚”的ID上。
我現在這部手機是車禍後重新買的，舊的賬號因爲我失憶，全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只能重新註冊，列表的好友也都是慢慢加回來的。
加上這些人後，除了爸媽定期的問候，韓稚的偶爾寒暄，我基本沒和其他人聊過。
之所以對這個ID有印象，完全是因爲她用了本人的照片做頭像，這張臉我有印象。
她本名叫唐欣，我在韓稚那裏治療的時候她來過幾次，還給我和韓稚帶過奶茶，感覺她和我們的關係都不錯。
我打開消息的編輯框，斟酌着用詞，反反覆覆刪了又改，編輯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將消息發了出去。
拾言：有空一起出來喫個飯嗎？我好無聊啊，韓稚在忙，都不能陪我。
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看上去稀鬆平常，就像普通朋友正常約飯一樣。
等待回覆的過程我的心情很是忐忑，一直盯着手機上的時間。
5分鐘後，我收到了回覆。
7秒記憶的魚：好鴨~地點發我。
我切出聊天界面，打開了美食軟件，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店家，找了一家環境相對安靜，適合談話的，將地址分享了過去。
7秒記憶的魚：OK！我現在出門打車，一會兒就到。
5.
我一個人先往餐廳方向走，其實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這中間變數太大了。
要是一會兒唐欣聯繫了韓稚，韓稚會不會猜到我的目的，從而提醒她？
又或者，她對我和韓稚並沒有我想象得那麼瞭解，我要問的事情她也不清楚？
總之，在沒有見到她人前，我已經胡思亂想了許多。
......
我在餐廳找了個靠角落的僻靜位置，確保不會有往來的人打擾到我們說話。
在我喝完服務生送來的第二杯檸檬水後，唐欣揹着包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我抬起手，衝她招了招。
她在看到我後加快了腳步，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我對面的沙發上。
“那邊那麼多好位置，你怎麼挑了個角落？”
我將菜單遞給她，隨口編了個理由：“這邊挨着他們後面的花園，我看窗外風景不錯。”
唐欣沒再說甚麼，一邊翻看着菜單，一邊打趣我：“你這個萬年老宅今天怎麼想得起出來喫飯了？我記得我們之前想約你出來可困難了。”
聽着這個話頭，我心裏再次燃起了一些希望。
唐欣口中的我們應該是指她和韓稚，看來她確實是我們的共同好友！
“在家待久了感覺快發黴了，這不是看今天天氣不錯麼。”我笑了笑。
唐欣在菜單上勾了幾個菜，將菜單重新遞給我：“你看看還有甚麼要加的。”
我目的又不是在喫飯，對於這些菜品沒甚麼興趣，直接讓服務員下單了。
“你啊，早該這樣了。”唐欣喝了口服務生送來的檸檬水，“真可惜，韓稚工作忙，不然就能一起喫飯了，說起來我們好久沒聚了。”
我順着她的話點點頭：“是啊，都忙。”
“唐欣，我有件事想問你一下。”內心一番糾結後，我鼓足勇氣開了口。
唐欣無所知覺：“你說，甚麼事？”
我握着水杯的手，食指微微曲起，在杯壁上摳了摳：“除了你和韓稚，我還有沒有甚麼走得比較近的女性朋友？”
唐欣皺着眉想了想：“沒有吧......你那麼宅，本來朋友就不多。”
唐欣的樣子不像是說謊，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我心有不甘，繼續追問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大概是一個體型偏瘦，頭髮挺長，散下來大概到腰那邊，總是扎着一個馬尾的女生？她......她扎馬尾的皮筋好像還是個兔子耳朵......”
爲了讓唐欣有更清晰的印象，我努力回憶着夢中那個身影，將關於這個女生身上存在的關鍵元素都說了出來。
原本在喝水的唐欣聽完我說的這些後，像是被人按了定格鍵，一下靜止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