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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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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973年的竹塘大隊部。

大隊支書朱和平正組織還在家的大隊幹部開個小會。

“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窗外突然傳來的一聲淒厲大喊嚇得朱和平手一抖,手裏剛卷好喇叭筒草煙一下子掉到地上。

朱和平彎腰撿起那支草煙,吹了吹灰塵,板着臉站起身:“外面吼甚麼!”

婦女主任魏冬梅倒是聽出了江燕子的聲音,趕緊拉開門:“燕子,出甚麼事——”

那個“了”字還沒問出口,魏冬梅就倒抽了一口涼氣,“哎喲”一聲忙不迭地跑過去:“春生啊,你這是幹甚麼,有甚麼想不開的?”

大隊部門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的一根枝幹上,齊齊掛上了三根麻繩,沐春生手裏的那根已經打好了結,正踮腳要往脖子上套。

江山紅和江山秀姐妹倆也一人抓着一根麻繩,正在打結:“大姐!你等等我們,我們一起走!”

跟着走出門的幾個大隊幹部都驚住了,朱和平叼在嘴裏的那支草煙也“吧嗒”一聲掉在泥地裏,這回是徹底沒法撿了。

村裏哪家婆娘鬧矛盾出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是常事,朱和平還能冷着臉罵一頓。

可是沐春生一家僅剩的三個女娃齊齊要到大隊部門口上吊,這就屬實嚇人了。

別說在場的大隊幹部了,就是朱和平這個大隊支書,搞不好帽子都戴不穩。

朱和平頓時頭皮發緊,一邊讓魏冬梅趕緊攔人,一邊忙開口:

“春生,你一個大姑娘學那些婆娘搞甚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幹甚麼?

有甚麼事你說事,我們在這兒又不是不能給你做主!”

沐春生死死抓着麻繩不放,眼淚水嘩嘩地當尿流,聲音哽咽:“做主?”

見她哭得傷心,魏冬梅瞧着都心酸:“春生啊,你先別哭了,有甚麼你說出來,我們大家能幫的一定幫!”

沐春生心裏苦,她也不想這麼哭,可是第一次幹這事沒經驗,手帕上的洋蔥汁抹多了,她控制不住淚腺啊!

見她哭得這麼傷心,被江燕子那一嗓子喊過來的村民們都跟着心酸起來。

“春生這姑娘肯定是真遇到甚麼難處了。”

“可不是,她爹孃已經走了四年了,她一個人拉扯着山紅山秀兩個妹妹長大,一次都沒拖過大隊後腿的......”

“到底是出了甚麼事,把人家三個女娃兒都逼得要上吊啊?”

沐春生吸着鼻子,悲憤喊了出來:“年底我才分到手的錢,剛剛被朱癩子偷走了!”

朱和平額頭青筋直跳,臉一下子黑了一層。

朱癩子正是朱和平的親侄子。

他本名朱慶國,打小就不學好,加上頭上長了黃癬總是治不好,這名兒就叫開了。

朱癩子年青的時候就一天天地遊手好閒,沒姑娘願意嫁他,現在混到了三十歲,還是光棍兒一條,一天天地在大隊混日子。

朱和平大哥和大嫂先後因病過世了,死之前,都千叮嚀萬囑咐朱和平照看好朱癩子。

所以,有朱和平罩着,朱癩子在大隊裏小偷小摸地討人嫌,大隊裏也不管。

大家也只好背地裏罵幾句,也沒那精力和膽氣正經去跟他計較。

見沐春生三姐妹都鬧着要上吊了,大家心裏都是一個咯噔,連忙追問:“春生啊,你這是被他偷了多少錢啊?”

“35塊!”沐春生用力抹着眼淚,“我攆上去抓住了人,可朱癩子一手就把我掀到一邊,鞋底抹油跑了。

那30多塊錢,是山紅和山秀馬上要交的學費,還有我們一家子一年的嚼用啊......”

人羣轟的一聲炸開:“35塊錢!我記得年前算工分的時候,春生也就是分到30多塊錢吧?”

“辛辛苦苦整整累了一年才分到的錢,就這麼被朱癩子偷了!難怪春生不想活了,換我我也想幹脆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春生家就她們三個女娃,朱癩子這是柿子專撿軟的捏!喪良心啊......”

沐春生是跟媽姓,江山紅和江山秀是跟爸姓。

可奶奶趙大妮嫌棄她們三個都是孫女,不管姓甚麼,都是絕了江有貴的後,在江有貴倆口子死後,一直就沒理會這姐妹仨。

原身是個要強的,愣是沒跟奶奶家那邊再吭過一聲,自己扛起了家裏的擔子。

大隊裏男人上滿工一天是10工分,女人是8工分。

原身這四年當爹又當媽,甚麼髒活累活兒都搶着幹,硬是年年都上滿工,自己還每年都養兩頭豬、六隻雞。

雞蛋攢着換個油鹽錢,兩頭豬一頭交任務算工分,一頭自留。

到年底S豬的時候,原身自家喫點豬下水,拿出大部分肉跟公社供銷社和知青們換物資、票據,這就麼一點點地把家撐起來,從沒跟大隊伸過手,耍過賴。

村裏人就喜歡勤快能幹的姑娘,所以沐春生在大隊裏羣衆基礎還是很不錯的。

大家都跟着聲討起朱癩子來。

“朱癩子這跟明搶有甚麼區別?沒這麼欺負孤兒家家的!”

朱和平一看羣情激奮這勢頭,心裏一沉,看着沐春生刻意放緩了語氣。

“春生,這捉賊拿贓,捉姦拿雙,你是不是後面攆上去的時候看錯了人?”

沐春生頓時情緒激動:“朱支書,我家的三張十塊錢,右上角我都點了一個紅點!”

這就是有物證!

朱和平心裏咯噔了一下,想敷衍過去:“這大過年的求喜慶,總不能你在錢上點了紅點,別人就不能點吧?”

江燕子趕緊抹着眼睛擠上前:“當時我在旁邊,天S的朱癩子推了人跑得飛快,春生還是我扶起來的。”

居然還有人證?

朱和平用眼角夾了江燕子一眼:“平貴家的,你和春生一向關係好,你說的話不作數!”

江燕子瞪大了眼:“天地良心啊,朱支書,這麼大的事我可不敢亂扯謊的!”

“錢也不作數,人也不作數,朱癩子有人撐腰,我惹不起,我們姐妹仨還是死了算了......”

沐春生悽笑出聲,甩開魏冬梅的手,轉頭就去扯麻繩。

沐春生這一動,兩個妹妹也跟着跟着動起來。

“大姐,我們跟你一塊兒走!”

江山秀是個莽的,照着沐春生已經結好的那個繩結,一個用力就把自己脖子掛了上去。

魏冬梅趕緊抱住江山秀的腰往上頂:“秀兒,可不能啊!”

一個想把人取下來,一個硬是要把自己脖子掛進去,大冬天的,兩個人都折騰出了一身汗。

“山秀!”沐春生哭着撲過去,這才把江山秀給撞了下來,“讓大姐走你前頭,先幫你們去下面探路!”

不撲不行啊,這便宜三妹秀得太實在,那是真要踢腳吊上去!

江燕子急忙上前幫忙扶住了江山秀,由心地喊了一聲:“秀兒啊!”

演戲而已,秀兒同志,你快坐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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