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要不，我把電子廠裏的工作崗位騰出來，讓前程去？工作的話，我可以再找。”
李三妹開口了。
李大山搖頭，“不行！你瞧你弟弟養的細皮嫩肉的，電子廠效益是不錯，但要三班倒。他能吃得了這個苦？按照他的個性，幹不了三天，準得撂挑子！到時候託關係弄的電子廠職工名額可就砸了！”
聽着這話，一直沉默的姜玉婷下意識抬頭瞧了一眼李前程。
的確。
丈夫皮膚白皙，劍眉星目。一點也不輸城裏的小年輕。看着很是清秀，當時也是因爲看中了丈夫的好皮囊，這才同意了這門婚事。
不過，現在想起來，卻滿心後悔，心中越發悲涼。
好看有甚麼用？
還不如找一個樸實無華的老實漢子結婚，至少過起日子來沒那麼多糟心事。
“爸，你覺得我去縣城裏賣嘟嘟蟹怎麼樣？”
李前程突然開口問道。
話音剛落，李大山臉色陡然一變，聲音猛地提高了一倍，“你瘋了是吧？去縣城賣嘟嘟蟹，這可是投機倒把，抓起來是要被判刑的！”
聽到“判刑”兩個字。
沈紅月急了，“兒啊，咱們可不能瞎胡鬧啊！實在不行，就呆在家裏打打雜。好歹家裏也有一畝三分地，有我和你爸幫襯着，肯定不會讓你和玉婷兩餓肚子！”
“爸，我就擺個攤，賣點嘟嘟蟹，不算是投機倒把。”
李前程斟酌着措辭，“我看了報紙的，由於大批知青返程待業，國家爲了解決這些人的生計問題，已經允許這些人在街頭練攤。
而且，上面也說了。投機倒把是歸工商局管理的案件，案子的定性，是有他們部門來進行審覈和裁定。只有發生重大事故，或者情節嚴重的，纔會被當做刑事案件，移交公安機關辦理。
簡而言之，我擺攤賣嘟嘟蟹，即便被判定爲投機倒把，最多就是被工商局沒收非法所得，不會被判刑，也不會坐牢。”
聽着兒子說的一套一套的。
李大山張了張嘴，無力反駁。他是個大老粗，沒讀過多少書，甚麼報紙啊，文件啊，根本就不知道。
“投機倒把”這幾個詞，還有相關知識還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現在看來，好像兒子比自己要專業很多。不由得暗道：進了趟城，的確是能長些見識的。
“真的不是投機倒把？”
“我敢保證，肯定不是！”
瞧着兒子說的斬釘截鐵，李大山猶豫了片刻，基於對兒子的不信任，他還是搖了搖頭，“不行，你說的練攤這個事情。你瞧瞧，縣城裏哪有人幹？一旦被抓住，那肯定是要樹立成爲反面典型！這事情不能做！”
“爸。”
李前程轉換了一下思路，勸說道：“你和三姐說的沒錯。我從小到大都沒喫過甚麼苦，幹苦力肯定是不行的。娘剛纔說，會幫襯着我和玉婷。
但你們想想看，你們終歸是要老的，能幫得了我一時，能幫得了我一世麼？我現在有了這麼一條賺錢的門路，不得試試看？”
李大山沉默了。
沈紅月是那種傳統的女人，兒子的前程是大事，得丈夫拿主意。以她的見識，即便想拿主意，也沒那個本事。
屋子裏安靜了下去。李三妹和姜玉婷也跟着沉默。
“那......”
李大山被說服了，“那就試試吧。但有一點，你得注意！你去縣城擺攤，人家要是不讓你擺，那你就別擺了，免得惹麻煩。”
“好咧，我聽您的！”
李三妹皺了皺眉，此時開口問道：“前程，你做的這個嘟嘟蟹，好喫是好喫，但能賺錢麼？”
肯定能賺錢啊！
前世的李前程，就是靠着嘟嘟蟹和一些肉類熟食，賺的第一桶金。
“能不能掙錢不敢打包票，但肯定不會虧錢。”
李前程沒有把話說死。
免得又給家人落下一個自吹自擂的印象，阻止他接下來的生意。從現在開始，他得逐漸改變自己的人設。
與這個時代的自己徹底劃清界限，成爲一個靠譜穩重的人。
“那就行。有甚麼需要幫忙的麼？”
李三妹很是欣慰，她覺得那個遊手好閒的弟弟變了，至少是開始爲了生計爲努力，不再渾渾噩噩的活着。
“不用。”
李前程擺了擺手，“放心吧，這點小事我能自己搞定，再說了，你不得上班麼？哪有時間幫我？”
李大山瞧着兒子滿臉的鬥志，暗暗點了點頭。
整桌子人受到最大沖擊的要屬姜玉婷了。
她和丈夫朝夕相處，這才幾天沒見，就變成一個踏實上進的五好青年了？這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玉婷，我之前跟你說過，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這絕對不是一句空話，我會證明給你看！”
李前程突然將話題扯到了姜玉婷身上。
後者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
父母去田裏幹活。
姜玉婷返回縣城，回紡織廠上工。
李前程獨自去了鹽水湖，呆了一個上午，在湖灘上撿了足足三十多斤的嘟嘟蟹。
這玩意沒人喫，一抓一大把，若不是考慮沒有騎乘工具，得徒手扛着回去，一百斤都能撿的回來。
不過，如此一來，更加堅定了他要買輛自行車的想法。
回到家之後，他差不多用完了家裏的鹽巴和辣椒，製作了一大盆祕製調料，接下來，清洗嘟嘟蟹，醃製，入味。
他的目標很清晰。
那就是去最近的糖廠擺地攤。糖廠在縣城和李家村的中心位置，職工有將近一千多人。距離近，容錯率高。
更主要的是，這家國營糖廠，並沒有食堂。職工上下班都是自己帶飯，他們有自己的飯盒，這樣的話，李前程就不必去考慮，如何給客人準備一次性碗筷的難題。
祕製嘟嘟蟹受不受歡迎，能賺多少錢，去了一趟就能知道。
做這一切雖然沒人幫忙，但對李前程來說，可謂是輕車熟路，一切準備妥當。
下午三點半，他便扛着一大包物件出了門。
來到糖廠大門附近，李前程找了個乾淨陰涼的地方，支開了小攤。
等了大約二十多分鐘，隨着一聲清脆的鈴聲想起，工人們下班了。洶湧的人潮，順着大門口，散了出來。
出乎李前程的意料，這麼多人，竟然沒人過來看一眼。
他想了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