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演
4、
夏日炎熱,坐在教室裏的大家煩躁異常,對黑板上的數學課本能的抗拒。
我的到來激起了他們的躁動,甚至我的一舉一動都牽扯着不少人的視線。
“啪嗒”,從我的書桌上滾落一支0.5毫米的中性筆。
我坐着的位置離衛璋不遠,但也沒有和他只隔着一個過道的趙佳近。
衛璋注意到了,想要彎身去撿,不料被趙佳伸出的一隻腳攔住。
整節課,這根筆就被趙佳踩在腳下。
鈴聲響起後,素來安靜的衛璋難得起身走向趙佳。
身材修長的少年,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淡聲道:「拿來。」
「不就一根破筆。」
衛璋對我的有意無意的在意直接激怒了趙佳,她拿起筆就朝我的位置走來,拍在我桌子上:「呦,你這人怎麼用和張若寒一樣牌子的筆啊?」
看着對方來勢洶洶,我適當的表露出我的困惑和膽小。
「張若寒是誰?這根筆....是我的,怎麼了嗎?」我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直視她,趙佳,午夜夢迴,你可有爲你做過的事情後悔過、愧疚過?
趙佳自然沒臉提張若寒。
可週圍的竊竊私語一字不差的傳進我的耳朵裏,夾雜着同桌“善意”的提醒。「就是那個雞皮女啊....好像整天不洗澡那個女的......」
「她還挖了趙姐牆角。不是個好東西。」
我低下頭。
“雞皮女”這個戳號常常代替視頻成爲我的夢魘,那個視頻上的每一條彈幕,都在肆意嘲笑着我的過去。
嘲笑我生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嘲笑我皮膚皸裂乾燥是因爲常年幹農活,嘲笑我不知道護膚品只知道蛇油和凍傷膏。
我爲此自卑過,我會在公共澡堂裏一遍一遍的打上沐浴露,會在夏天穿着長衣長褲做別人眼裏的怪人。
如今我露出細膩潔白的手臂,卻仍然沒有在那種狀態下解脫出來,只能極力鎮定,卻還是有不爭氣的生理淚水掉落。
周圍人只當我被趙佳嚇到了,紛紛對她有些不滿,一言一語的安慰我道。「趙姐,好好說話。別嚇唬人。」
「此若寒非彼若寒,總提個休學的人算甚麼啊?」
「就是啊,趙佳,你可別搞雌競那套。」
原來一張漂亮的臉,就可以換來這麼多人對我的好感,我該說這是幸還是不幸呢。
趙佳被懟了一通後立馬斂了囂張的神色,話鋒一轉道:「沒甚麼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這個牌子的筆太便宜了,一塊錢一根的筆,寫字會斷油。」
一塊錢一根的筆,寫字會斷油。
這充滿惡意和高高在上的話呀。
在那時候,我剛剛轉學過來,也是這樣的一根筆,一模一樣的話。
我只知道那是媽媽發了工資第一時間給我準備好的,我不知道原來筆還會有那麼多牌子,和人一樣,也分三六九等。
我原有的世界觀在趙佳三言兩句內被碾成齏粉, 惶惑之下,我只能用「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牌子不好用」來解釋這一切。
重來一次,面對趙佳一模一樣的伎倆,我只當她是個好心人,我擦了擦眼淚,也甜甜的衝她回覆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話。
「謝謝你啊,我不知道這個牌子不好用。」
趙佳勾起脣角。
我知道,我的這一番話,讓她把我當作了第二個張若寒。
她打量着我穿着洗得乾淨白T,渾身上下沒一件超過一百塊的值錢物件,愈發肆意道:「沒關係,有甚麼不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
「你轉過來還沒有朋友吧,我叫趙佳,今後我們做好朋友吧。」
又來了,如出一轍的話術,讓我逐漸走向她的圈套,讓我相信,趙佳這樣的人竟然會把我當作朋友。
最後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訓狗遊戲。
「好啊。」
「夠了。」
我和衛璋同時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