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前
傅時嶼眸色黑沉,盯着她的臉,眸光晦暗不明,令人分辨不出情緒。
“不乾不淨的女人,我沒有興趣。”
半晌,磁性的嗓音低沉終於響起,一字一句,針一般扎入阮煙的耳膜。
阮煙的手指不自覺地顫了顫,臉上故作的媚笑隱隱有破碎的跡象,勉強繃住了。
她有甚麼可委屈的呢?
傅時嶼說得也沒錯,她在傅時嶼面前就是這樣的形象,難道她還能指望讓別人尊重自己,改變對自己的印象?
況且改變了又有甚麼意義,是能立個貞潔牌坊,還是能夠瞬間賺到那鉅額的醫療費?
尊嚴?還是算了吧。
阮煙在心裏自嘲,順便給自己打了一支強心劑。
“傅總這可就不懂了。”
阮煙嫣紅的脣瓣,脣角的弧度擴大,動作也越來越放肆,似要坐實了傅時嶼口中“不乾不淨的女人”形象,連帶着一股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報復意味。
“只有不乾淨的女人,在牀上懂得纔多呢。”
阮煙的脣瓣一張一合,充滿着魅惑,幾乎貼着傅時嶼的薄脣吐息着。
露骨至極,毫無廉恥的話終於讓傅時嶼蹙起了眉。
骨節分明手抓住阮煙的肩頭,毫不留情地把她推開,看向阮煙的目光冰冷徹骨,嫌惡至極,只有緊繃的下顎和略微泛紅的俊臉的暴露了傅時嶼的不平靜。
阮煙被推了一個趔趄,很快又站直了身體,臉上依舊帶着惑人的媚笑,撩了撩披散在身後的大波浪捲髮。
傅時嶼這一瞬間的狼狽,令阮煙心裏升騰起一股報復成功的快感,狐狸眼微笑地眯着,嬌俏促狹。
“我差點還真以爲傅總是甚麼石頭做成的呢,原來,傅總是個正常的男人啊?”
賀淮洲坐在那裏,默默地喝着咖啡,抬眸,看見傅時嶼已經出來。
本想禮貌性地打個招呼,卻發現傅時嶼臉色沉凝,一眼也沒看向他,徑直往外走,離開了。
“學長。”
賀淮洲扭頭,對上阮煙淺笑的臉。
“傅時嶼怎麼突然就走了?”
像是甚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阮煙在賀淮洲對面坐下,拿起聘任合同翻看,隨口回答。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甚麼急事吧。”
可賀淮洲明顯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端倪。
雖然他跟傅時嶼之間的交情還算不上深厚,但他很確信傅時嶼並不是那種粗心大意的人,剛纔很明顯,傅時嶼就是故意把紅酒潑到阮煙的身上的。
一個跨國公司的總裁,爲何非要跟一個女孩子計較呢?
……難道是兩人之間發生過甚麼矛盾?
賀淮洲的心裏有些在意,忍不住問道:“你跟傅時嶼……之前認識嗎?”
阮煙拿着菜單的手幾不可見的顫了顫。
“像傅時嶼這樣的天之驕子,哪裏是我這種普通人能夠結識得上的?”
阮煙自嘲似的笑笑。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提,否則只能平生事端。
她從前與傅時嶼的那段感情,短暫得如同一場夢,那個時候的傅時嶼,雖然個性稍顯陰鬱,但只要是涉及到她的事,都會最先擋在前面,喜怒哀樂並不難猜。
可現在,傅時嶼無論是氣場還是對她的態度,與八年前相比,天壤之別,幽深的雙瞳是令人心驚膽顫的城府和算計。
傅時嶼,早就不是那個碰了一下手都會臉紅的少年了,剛纔她勾引成那樣,傅時嶼也只是抵不過身爲男人的本能的正常反應而已。
而她,也不再是他心目中單純善良的少女,只要有錢,除了陪睡,讓她做甚麼都可以。
……其實說到底,分手師這種黑色產業跟陪睡也沒甚麼兩樣了,說她完全不靠上牀這種手段完成僱主任務,恐怕根本沒人信吧?
她和傅時嶼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他不是僱主的目標,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與傅時嶼有任何交集。
賀淮洲也沒再多問,轉而繼續談起聘任合同的事,問阮煙還有沒有別的要求。
能得到一份高薪酬的工作,阮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她這些年在在奔波,專業的東西很久都沒碰過了,貿然接受,萬一到時候不能勝任,一定會讓賀淮洲感到很失望吧?
而且,現在治療費迫在眉睫……
賀淮洲看出阮煙的猶豫不決,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其實你也不用着急現在就做決定,你可以先考慮考慮,今天也不是面試,只是我們老朋友之間的聊專業方面的話題罷了。”
賀淮洲還是像以前一樣善解人意,阮煙由衷地感激。
“嗯,謝謝學長,我會好好考慮的。”
兩人又聊了半個小時左右,直到阮煙的手機響起。
看見來電顯示,阮煙臉上的微笑瞬間凝固。
“好,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阮煙的臉色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凝重。
“學長,關於聘任的事情,我會好好考慮的,我還有點事,抱歉不能再多待了。”
“是有甚麼急事嗎,我送你。”
賀淮洲的眼神充滿關切。
“不用了。”
阮煙扯着脣角勉強露出一點笑來,搖了搖頭。
“一點家事而已,很快就解決了。”
她並不想讓人知道姜黎在精神病院的事情。
賀淮洲沒再勉強,只說了句路上小心。
出了餐廳,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並且飄起了細絲般的小雨。
阮煙感覺有些冷,忍不住裹緊了風衣外套,可這股冷意似乎並不是從外界侵入的,而是從身體內部而來的。
從心臟的位置開始,遍佈四肢百骸,彷彿連血液都要冰凍了。
想到剛纔傅時嶼看自己的眼神,阮煙的心中一沉。
阮煙抬起手,潔白瑩潤的手指插入烏黑的髮間,指甲扣着頭皮。
她有些後悔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自從她做了這行,一向遊走在男男女女,鶯鶯燕燕之中,早就習慣裝得或嫵媚柔婉或清冷動人,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
不知道這次任務是不是太難了,還是跟故人的往事,總是很容易把她情緒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