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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吳老漢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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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斗笠,範大有出了門,剛出門,他就看到遠處有個身影朝他家這跑,前面是霧濛濛的雨,他看不清是誰,就見那人一邊跑,一邊朝他招手,範大有忙走近幾步,他聽那人喊:“是大有嗎?”

  範大有聽出來了,這是村北頭的吳老漢,老漢是個勤快人,一刻也閒不住,下雨的十多天,他天天風雨不誤的呆在自家地裏,排水溝,扶苞米杆……

  他家和范家是上下地,範老漢每次回家都說:這個吳老頭,天天也不歇着,下雨這些天,他恨不得把他家地裏多餘的水都喝到肚子裏存着,等到哪年天旱的時候再吐出來。

  範大有邊走邊應:“是我,大叔。”他走近些,看到吳老漢戴着個斗笠往他這跑,邊跑邊喊:“大有,快……快……”

  範大有又加快了腳步,終於吳老漢到了範大有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範大有看到吳老漢佝僂着腰喘着粗氣,臉上滿是雨水,斗笠都歪到一邊了:“大叔,怎麼了?”吳老漢緩了口氣說:“快,快到後山,你爹孃出事了。”

  範大有一聽,腦袋“嗡”的一聲,爹孃在山上出甚麼事了?上午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這纔多大功夫,怎麼就出事了呢?

  也顧不上多問吳老漢,範大有撒開腳就往後山跑,拽了吳老漢一個趔趄。

  吳老漢在後面大聲喊:“你先去,我到村裏叫人,他們在後山你家地……”

  後面的那幾字範大有沒有聽清,在地裏出事了?能出甚麼事?難道是雨天路滑摔倒了?不過雨天泥土鬆軟,應該不會有甚麼大事,就算摔個腿斷胳膊折,他也養着他們,這是當兒子應該做的。

  他這麼安慰着自己,腳下也加快了步伐。

  到了自家的地裏,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爹孃,“爹,娘,你們在哪?”

  他又往下看,這下面是一個大溝,可還是甚麼也沒看到,範大有懷疑是不是剛纔自己聽錯了,他把斗笠摘了,用兩隻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又往溝裏大聲喊:“爹,娘……”

  突然他看到,溝裏的草裏有一片深灰色的草,好像是蓑衣,範大有搓了搓眼睛,又看了看那草的形狀,是蓑衣,蓑衣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簍子。

  雨還在下,範大有覺得雨大起來,他好像看不清東西了,他解開釦子,把衣服撩到臉上,使勁揉搓着眼睛,是,是他家的簍子和蓑衣。

  蓑衣和簍子在,爹孃也一定在,他又繼續喊,可回答他的只有“嘩嘩”的雨聲。

  範大有決定下到溝裏去,這個溝又大又深,平時的斜坡上都有一個個用鐵鍬挖的坑,可以踩着泥坑下去,可現在,都被雨水衝沒了。

  坡上都是草,想踩着下去是不可能了,眼下只能屁股坐着草腿朝下滑下去,再不行就滾下去,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先下去,才能找到爹孃。

  他屁股落地,腿彎着,抓着身邊的溼草,往下滑,越滑速度越快,最後草抓不住了,直接滾了下去。

  範大有是頭先朝下,落到了溝裏,猛的一口水嗆進了鼻腔,他趕忙把頭露了出來,一看,溝裏都是水,都抹到胸口了。

  下了這麼多天的雨,溝裏存滿了水,草蓋在水上,他在上面根本看不出來,他用兩隻手扒拉着水裏的草大聲喊:“爹,娘……”

  還是沒有任何迴音。

  越來越大的雨點滴在水溝裏,聲聲作響。他朝蓑衣那走去,說是走,可腳沾不到地,踩下去,下面軟軟的,不知道是草是泥還是水。範大有就這麼扒拉着水草,一邊走,一邊遊,四周的水泛起了泥土的渾濁。

  突然,他看到這渾濁的水裏夾雜着淡紅色,他攪和着水,看到了,這水是從蓑衣那流出來,雨水再一次迷失了他的眼睛,他手用擦了把臉,繼續往前走。

  走到蓑衣那,他看到蓑衣周圍還飄着草,範大有扒拉着,這草沒有根,像是有人割的撒在這。

  扒開草,他突然看到了一雙腿,赫然出現在他眼前的鞋,讓他認出來了,這是孃的腿,穿蓑衣的這個人是娘。

  “娘,娘……”範大有一邊叫着,一邊用力把娘拉了起來。此時範齊氏的臉朝下,眼睛是閉着的,耷拉着腦袋,鼻孔裏,嘴裏還有青草。

  範大有急忙又喊了娘幾聲,可是娘還是沒有任何迴音。這時,他看到孃的下面還有個人,是爹,還有他家那把老鐮刀,範大有一手抱着娘一手用力往上拽爹。

  “爹,爹……”他呼喊起來,他越拽水越渾,這水被攪的也越來越紅。

  範大有越來越慌,他使出喫奶的力氣,爹被拽出了水面,被拽出水面的還有那把老鐮刀,鐮刀赫然割在爹的脖子和膀子中間,爹也閉着眼睛,耷拉着腦袋,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範大有一手摟着爹,一手摟着娘,拼命的搖晃他們,呼喊他們,可依舊沒有任何迴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範大有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大有,大有……”是吳老漢的聲音,還有村裏的幾個本家兄弟都來了。

  範大有感覺有幾個人影在眼前晃盪,他知道是吳老漢和本家兄弟,可具體是誰,此時他已經分不清了。他的眼裏,只有閉着眼睛,耷拉着腦袋的爹和娘,還有那把在爹身上的老鐮刀,晃來晃去……

  吳老漢他們從範大有手裏接過範老漢和他女人,又有人拽着範大有,一起往下游走。

  走到溝外,把他們放下了,吳老漢摸了摸兩人的鼻腔,都沒有氣息了,又摸了摸脈搏,他搖了搖頭轉身對範大有說:“人已經沒了。”

  範大有“啊”的一聲大喊起來,他跪在爹孃的身邊呼喊“爹,娘……”這喊聲劃破了天空,掩蓋了雨聲,像是兩道驚雷。

  衆人低着頭嘆息,好好的兩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這時一個年齡比範大有長些的大漢對站着的人說:“你們兩個,到大有家卸門板過來抬人;你,去告訴大有家的準備老人的壽衣。”

  那人又走到範大有身邊,跪了下來,對着範老漢和範齊氏叫了聲:“叔,嬸子。”這個人是範大有的堂哥範大,本家沒出五服的兄弟,他和範大有最近,他倆是一個爺,從小又是一起長大。

  他看了看範老漢脖子上的鐮刀,拍了拍範大有的肩膀說:“大有,你看這……一會門板就來抬人了,鐮刀是不是拿下來?要不老人換衣服的時候也不方便。”

  範大有把眼睛閉上點了點頭。

  本家的兄弟來卸門板的時候,範劉氏還在屋裏翻那些麥子,她驚訝的問:“出甚麼事了?”來人氣喘吁吁的說:“二叔,二嬸沒了……在山上,大哥讓我們來卸門板,嫂子,你把老人的壽衣也找出來吧。”

  範劉氏聽到這話吃了一驚,她疑惑的問:“怎麼可能?咋沒了?咋就沒了呢?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兩個時辰的功夫。”卸門的人也沒吭聲,卸完門板,抬着就往山上走。

  範劉氏就像做夢一樣,她嘴裏不斷的唸叨:“怎麼可能?咋沒了?咋就沒了呢?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兩個時辰的功夫。”

  范進鬥出來了,他聽到本家叔叔和娘說的話了,他看到自己的門板沒了,知道爺爺奶奶是真沒了。

  鄰居家小山他爺沒的時候,他見過,就是卸的門板,用門板抬着趟在堂屋,在他們這,只有自己家死人了,才能卸家裏的門板,否則,一律不能卸。

  他走到孃的身邊,拉着她手的說:“娘,爺和奶沒了,咱回堂屋,把麥子挪了,把地上收拾乾淨了,爺奶回來好躺着。”

  範劉氏聽着兒子的話,看着兒子稚氣的臉,一把把他摟在懷裏,“哇”的哭了起來。

  她進范家有十年了,公公雖說脾氣急躁,可哪次也沒衝她發火,婆婆是個老實本分的女人,這些年和她一起操持着家務,拉扯着孩子,這怎麼說沒就都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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