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還不如賣出去給人家做苦力呢,做苦力的人家不看臉,只要好手好腳,能使喚就成。
賣孩子的計策完全是金氏所出,金氏早就存了這份心,今日因爲沈小蟬潑她糞,徹底惹起了她的怒火,金氏就把賣孩子的事跟沈大河一合計,兩人跟買主談好了價錢,就笑眯眯的接了銀子,把人賣了。
此時天色已經黑沉了下來,沈小蟬將背上睡着的沈小策抱給王寡婦,道:“大娘,麻煩你把我弟弟送回家裏去吧!我還有點事......”
“哎,沈小蟬!”
王寡婦並不是好心幫她,就是來落井下石的,沒想到沈小蟬要跑,她大聲嚷嚷道:“小蟬她爹啊!你家小蟬跑啦!快追啊!”
“甚麼?!”
沈大河聞言,慌不擇路的趕緊一腳踢開李氏,怒氣騰騰的出去追人。
李氏被踢倒在地,狠狠地嘔出一口鮮血,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在土裏,李氏從地上緩緩爬起,她無力的撐着門框,回到屋裏,點着燈盞,磨墨、書寫。
她將一紙和離書放在了桌上,咬了指頭按下了血印,李氏狠心的拿出自己的嫁妝金鐲子,這是傳了祖祖代代八代的傳家寶,放在了和離書上。
李氏想將金鐲子讓沈大河當了換錢,把銀子還給買主,她帶着孩子離開沈家,從此與沈家再也無瓜葛。她早有這樣的決定,只是一直無法狠下心來。
“大姐,你要去哪兒啊?”
孫氏牽着沈小魚,看着李氏跌跌撞撞的朝着村外走去。
李氏從王寡婦的手上快速抱過沈小策,用盡力氣,出了村。李氏原是鳳棲村的人,在孃家還有處茅草屋可以遮蔽風雨,只不過孃家已經沒人了。
沈小蟬氣喘吁吁的在一處大樹下停下,上蒼好容易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絕對不會把性命丟在這裏。
“蟬兒,蟬兒,你在哪......你快出來吧,娘不會把你賣了的,絕對不會......孃的蟬兒......”李氏抱着已經甦醒的沈小策,撕心裂肺的痛喊着,沈小策給孃親擦乾淚水,道:“孃親,你怎麼哭啦?”
“孃親找不到姐姐了,怎麼辦......”
李氏抱着孩子,泣不成聲,像個無助的孩童一樣。
沈小蟬聽見李氏的聲音,看看四周,從漆黑的大樹裏走出來,握住李氏的手,小聲道:“娘,我在這!”
“......蟬兒!”
李氏又驚又喜,她抓緊了女兒的手,默默流淚道:“蟬兒,我們連夜回鳳棲村吧,回孃的孃家去。娘已經寫了一份和離書給你爹,我們已經與沈家無關了。娘還把傳家的手鐲留下,讓你爹把銀子還給買主,如此,蟬兒就不會被賣了,我的好蟬兒......”
李氏抱着女兒失聲痛苦,雙肩顫抖,沈小策也委屈的哭道:“姐姐......”
沈小蟬從她的懷裏把沈小策抱下,一左一右牽着兩人的手,道:“娘,小策,別哭。我們現在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爹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等回孃家後,我們再想辦法。”
李氏輕撫着女兒的臉,輕嘆一聲。
母子三人星夜遮掩着,回到了鳳棲村。
沈小蟬路過草蘆,下意識的看了眼,正見草蘆的窗邊,竹葉沙沙,燈火微黃,有一具高大纖長的身影,比挺的站立着。
李氏帶着女兒和兒子進了茅草屋,燃了燭火,照亮了整個內堂。
沈小策有些害怕,抱緊了姐姐沈小蟬。
沈小蟬把窗戶給關了,房門也落了栓,還把椅子抵着。
“蟬兒,策兒。委屈你們跟娘住在這裏了。”
李氏一手摟一個,母子三人相互依偎着,秋夜寒涼,但沈小蟬心裏卻覺得很溫暖。
“孃親......蟬兒一定會保護好你跟弟弟的。”
沈小蟬未曾經歷過親情的溫暖,是上蒼給了她這樣一段親緣,她會好好珍惜。
夜已深沉,月兒被雲籠罩。茅草屋雖然不大,但三個人睡在一起,卻很是暖和。
可,壞事總是來得那麼快!
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巨響的叩門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篤篤篤——開門,快開門!”
“裏面的人聽好,我們是縣衙的人!有人告你們,快隨我們回衙門面見大人,開門——”
李氏聽見粗暴無禮的拍門聲,下意識抱緊了子女。
沈小蟬立即起身,走到房門外,試探問道:“捕頭大爺,我們不曾得罪過何人,敢問爲甚麼要抓我們?捕頭爺方纔說,有人要告我們......是誰呢?”
外頭的捕頭,聽着這脆生生的而有禮的恭維聲音,不由得停止拍門,乾咳一聲,道:“你就是沈家的二閨女吧,倒是挺通禮的。你爹把你賣給了一戶人家做苦工,那戶人家逼你爹交人。你爹交不出,被管家告了。你們一家子現都在衙門大堂跪着,就等你們呢!”
沈小蟬回頭看了眼焦急的李氏,又輕聲道:“這樣可好?我隨捕頭爺去衙門,我孃親病重,實在走不得山路,我還有個年幼的弟弟,也經不住夜路的寒風。煩請通融。”
縣衙捕頭略一思索,反正案件的關鍵人物到了就行,其他的不去也不打緊,於是道:“行吧,留下你娘和你弟弟,你跟我們走一趟!”
頓時,沈小蟬打開了屋門,一干身着便衣制服的捕快們擠了進來。
李氏惶急的下榻,拉着女兒躲遠些,道:“蟬兒,不要去!蟬兒,他們會把你賣掉的!”
“把人帶走!”
捕頭一聲厲喝,本以爲沈家二閨女是個漂亮的姑娘,沒想到如此醜陋,惹人心情煩鬱。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多謝捕頭爺!懇請幾位爺不要傷害我孃親和弟弟,人之常情,相信各位家裏也都有老母與孩子,能理解這份擔心!”
沈小蟬回頭給了李氏一個鼓舞的眼神。
房門重重被關上,李氏急火攻心,一口血噴出,昏倒了過去。
沈小蟬一路被押送到溪水縣衙,明晃晃的公正清廉的匾額橫着,大堂內,跪着沈大河、金氏、孫氏、以及買主的管家。
“啪——”
縣令老太爺一記響徹雲霄的驚堂木落下。
兩排整齊站着的便衣衛們,拄着水火棍,專注着。
“你就是沈小蟬?”
“回老太爺的話,小女正是沈小蟬。”
縣令老太爺一尋思,道:“你可知道,你現在已經被你爹賣出手了,你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你擅自脫逃,那可是犯罪的呀!”
沈小蟬佯勢驚訝,道:“有這麼嚴重嗎?”
金氏冷笑一聲。
縣令老太爺搖了搖頭,道:“是啊!所以,你爲甚麼要逃走呢?你只能跟着他們走呀。”
沈小蟬遲疑了下,看了下堂下正在執筆的主簿,疑惑的在他案牘前翻了翻,而後找到一本大東都的律法,她翻開幾頁,亮給縣令老太爺看。
“老太爺,我雖然沒有讀過書。可是,有人教過我!他說,我們東都的律法,嚴明規定,沒有及笄的女子,不能被隨意買賣、僱用,不然就是非法僱用童工,那是要犯罪的。”
沈小蟬指着上面的字,道:“其他的字我不認得,可是這句律法我是記的很清楚!”
她方纔就是在賭,縣衙裏做縣令的,尤其是主簿,必當案牘前有律法書,若是能被她找出來證明,就是老天眷顧她,不讓她死在這裏。
縣令老太爺臉色大變,他“啪——”地一聲拍響驚堂木,對沈大河道:“刁民!竟敢欺騙本縣!你女兒分明還沒有及笄,爲何要賣女求榮!”
那買主管家嚇得連忙叩頭,道:“老太爺,都是那沈大河騙了草民,不存在甚麼非法僱用童工啊!我怎麼敢啊,老太爺給我做主啊,我也是被騙了!”
沈大河懵了,他哪裏懂甚麼法不法的,於是,一個推一個,他把責任推到金氏身上,“老太爺,不管我的事啊,是我娘子指使我乾的!”
金氏惶然道:“老太爺,不是民女的主意啊!是孫小娘在外頭聽來的話,告訴我的!”
孫氏驚詫不已,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啊?這跟我有甚麼關係啊,是你們自己要賣女兒,我只是聽說了這事,你們鬼迷心竅,貪財求榮,還把事情賴在我頭上!”
“老太爺,都是沈大河,都是他啊!”
金氏、孫氏、管家,聯合起來把責任推回到沈大河的頭上。
縣令老太爺大怒,兩排的便衣衛們拄着水火棍,在地上震着,他道:“來人,沈大河知法犯法,給我棍棒伺候!將他重打十個大板,丟出衙門去!”
“威武——”
便衣衛們將沈大河拖了出去,沈大河大喊大叫,道:“老太爺饒命啊,草民不知啊,草民是真的不知啊!饒命啊——”
沈小蟬叩謝老太爺,抬起頭來,又道:“老太爺真是英明呀,蟬兒在外經常聽見大娘大爺們誇老太爺是公正清廉的好官吶,有老太爺這樣的官,造福百姓呀!”
“那是。”縣令老太爺被誇的鬍子都要翹起來了,美滋滋的。
“不過......”沈小蟬露出了很爲難的神色。
縣令能夠聽出她的話外之意,道:“還有甚麼本縣能夠幫你的,你直說。”
沈小蟬戲精上身,傾訴道:“我孃親常年在沈家,被爹爹打的死去活來,渾身都是傷。孃親現在已無多時日好活了,蟬兒好心痛,不希望孃親死......孃親她只希望能夠好聚好散,與爹爹和離。孃親的金鐲子是她的命,祖代傳下來的,若是能夠拿回來......孃親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