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險（上）
夜色無邊，燈火通明。
冰淇在半夢半醒間被我灌了點東西進去，我也幫她擦拭了身體。但她還是沒睜開眼，除了囈語幾句破碎的話，她始終沒清醒。
我不禁有點擔心，忍不住問東方棘白：“冰淇不會有甚麼事吧？”
東方棘白抱着手臂，神色淡淡地說：“不會，剛纔把馮楚揚趕出去讓她的身體元氣大傷，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我穿着冰淇的睡衣，睡衣上印着的圖案是一隻肥肥的小熊。東方棘白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笑意從嘴角泄露了出來。
我瞪他，這有甚麼好笑的？簡直莫名其妙！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現在我和東方棘白的關係一下拉近了許多，明明才認識幾天。
“對了，東方先生，那現在馮楚揚去了哪裏，他還會回來嗎？”我突然想到馮楚揚那張佈滿血痕的臉，心裏打了個突。
東方棘白低聲說道：“不知道，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我看着他下頦棱角分明的輪廓和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知該說甚麼，這句話的意味太讓人毛骨悚然了。東方棘白也不知道馮楚揚去了哪裏，也就是說，馮楚揚並沒有被困住，也沒有轉世投胎，而是在外面逃竄。
他甚至隨時都會回來，S個回馬槍。
我越想越心驚，原本湧起的一絲睡意瞬間煙消雲散。
東方棘白看着我說道：“我在這裏打地鋪，你去睡吧。”
我回過神來，聽到他這句話感覺一陣心安，於是噔噔地打開衣櫃門抱着被褥幫他打好了地鋪。
東方棘白脫掉外套，露出裏面被襯衣包裹着的精瘦的身材。
我偷偷瞄了幾眼，暗暗想象了一下他把衣服脫掉的畫面，那真是天吶！我感覺耳朵有點發燙。
夜色漸濃，月光清冷。
我睡在冰淇身邊，冰淇的睡姿十分規矩，但我一直睡不着。
我翻了個身，把臉朝向外面，睜着眼睛恰好撞進了東方棘白深邃的目光裏。
他和我面對面，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心一顫，但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他的臉陷在朦朧的月光裏，我看着看着就感覺眼皮打架，十分困頓，黑甜的夢鄉正朝我打招呼。
後來甚麼時候睡過去了我也不知道。
窗外月色皎潔，房間寂靜無聲。
牀頭的鬧鐘指向凌晨3點，突然刮來一陣風，把窗戶吹開了一條細縫。
有一抹身影蹣跚着從那道細縫中浮現出來，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將他逐漸拉高，從腳到腿到腰到頭，一個人形慢慢出現。
那個人走得極慢，搖搖欲墜好似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彷彿剛從血池裏爬出來，全身上下浸滿了鮮血，鮮血流到地上，順着他行走的軌跡四處蜿蜒。
東方棘白睜着眼睛，暗自冷笑。
他用手指緊緊捏着符紙，屏息等待。
那個人越來越近，直逼在牀上躺着的顧顏。
東方棘白立刻暴起，唰唰幾下兩道符飛出去，直接劈向那個人。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符紙還沒碰到那個人就被一股阻力撞落在地上。
那個人毫髮無傷，繼續逼近睡得毫無知覺的顧顏。
東方棘白快步走上前去，試圖把那個人攔下。
原本走得極慢的那個人在東方棘白近身後突然嘶吼了一聲，直直朝東方棘白撲來，速度極快，東方棘白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那個人抬起頭，露出那張被亂髮蓋住的臉，原來正是陰魂不散的馮楚揚！
馮楚揚雙目猩紅，活似餓了幾天的地獄惡鬼，但他只會胡亂揮舞手腳，行動毫無章法。
東方棘白全都利落地避過，馮楚揚張開大口，露出森森的獠牙，朝東方棘白咬過去，他這次速度更快，電光火石之間幾乎快咬到了東方棘白。
噌地一聲火花四濺。
一柄純黑的劍硬生生格住了馮楚揚的獠牙，馮楚揚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吞嚥聲，他死都不鬆口，看起來誓要把這把劍咬斷。
但這把劍哪能這麼容易就讓他咬斷，東方棘白手腕一翻挽了朵劍花，直接把馮楚揚摜到了地上。
馮楚揚趴在地上，看起來毫無動靜。
東方棘白的眉毛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馮楚揚的靈魂居然能實體化了，誰居然能把一個死了三個月的亡魂實體化？這可不是那些剛死沒幾天的亡魂，如果強行作法把他實體化的話，恐怕手上要沾不少人命。
那會是誰呢？
師父這一派向來不做這些骯髒事，以免損太多陰德，原本道士這一行與神鬼打交道就經常會沾上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更何況作那些邪惡至極的法術。
東方棘白走近馮楚揚，打算仔細觀察他。
“東方先生，發生甚麼事了？”
一道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東方棘白停住了腳步，他大聲喝道：“你別過來！”
我從牀上坐起來，揉揉眼睛，努力抬頭朝發出響動的地方看過去，但當我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東方棘白的喝聲在我耳邊乍然滾過。
我一下子被嚇醒了，眼睛終於完全睜開。
然後出現在我眼前的就是馮楚揚那張臉。
血痕交錯斑駁，眼珠變紅，張着嘴，我甚至看到他的獠牙在發光。
他離我非常近，近到我連他嘴裏噴出的惡臭都能聞到。
救命啊！救命啊！我聽到自己在心裏吶喊，但身體卻動彈不得，手和腳像被粘住了一樣，只能任由馮楚揚離我越來越近。
東方棘白在我耳邊喊着甚麼我也聽不到了，我的大腦只剩一片漿糊，完全沒辦法思考。
“顏顏，顏顏，顏顏……”
誰在喊我？是誰在喊我？這道聲音好熟悉，我拼命地想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顏顏，顏顏，來這裏，來我這裏……”
那道聲音繼續對我說話，我不由自主地想跟過去看看，是誰？到底是誰？我一定要知道這個聲音屬於誰。
“對，就是這樣，乖孩子，跟着我。”
前方是茫茫濃霧，只有這道聲音非常清晰，我一路走着，霧氣被我不斷破開又聚攏，但還是甚麼都看不到。
我終於在一個地方站住了，前面是一扇門，那道聲音就是從門後傳來的，我迫不及待想要把那扇門推開，看看裏面有甚麼。
門終於開了，我走進去，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人的臉。
無比清晰，像有一束聚光燈打下，那是馮楚揚的臉。
馮楚揚對我咧開嘴，笑得非常難看。
我幾近窒息地抱着頭，心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那一瞬間真的是感覺我要死了。
我感覺有甚麼東西正慢慢從我身體裏抽離，我低頭，卻發現自己浮在半空中，正身不由己地跟着馮楚揚繼續往前方走。
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