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孝子
“一命換一命，很公平吧。”
滾燙的熱浪迎面襲來，令楊修難以呼吸。
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楊修的腦海中迴響起半年前未婚妻周玥與他的約定。
他自願貢獻心臟給周玥那個患有心臟病的弟弟，周家則負責出資治好楊修母親的癌症，並且給她養老送終。
與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走到這一步讓楊修打心底裏感到憋屈和心痛，但一命換一命，公平！他認！
“楊修，我命令你進去把小白救出來！”
說話的是一名容貌姣好，身材優質的年輕女子，她便是楊修的未婚妻，周玥。
此刻周玥不停地張望着被大火籠罩的房屋，滿臉焦急。
她皺眉催促着楊修進入火場，只爲救她那條寵物狗。
回過神的楊修深吸一口氣，感受到皮膚被烈焰炙烤出的刺痛感，他沉聲說道：“火勢太大了，還是等消防隊的人過來再說吧。”
“不行！”周玥拒絕，語氣強硬道：“我要你現在立刻馬上去救小白！它在裏面肯定嚇壞了，那麼大的火，再拖延下去，它會受傷的！”
“你就不怕我受傷嗎？”
楊修脫口而出，他不明白，拋開愛情不談，從小到大，十幾年的感情，難道自己在周玥心裏連條狗都不如嗎？
周玥愣了一下，隨即面色不滿道：“少說廢話，別忘了我們之前談好的交易，你的命現在屬於我周家！我讓你幹嘛你就得幹嘛！怎麼，你不想救你母親了？”
“你……”周玥陌生得讓楊修不知該說些甚麼。
以前的周玥不是這樣的！
他很想回懟周玥，交易取消，一拍兩散，反正有需求活命的不止他母親一人，沒有他****，周玥的弟弟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楊修不敢，母親的病拖不起，癌症這東西，一旦拖到後期，神仙難救。
罷了罷了！
本就是懷着必死的心纔跟周家做交易的，早死晚死對他而言沒甚麼區別。
想到這裏，楊修一咬牙衝進了火場。
待楊修消失在大火中時，一道身影出現在周玥身後。
“小姐，萬一姑爺葬身火海，小少爺那邊……咱沒法跟老爺夫人交代啊。”
周玥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道：“這點火燒不死人的，最多缺氧憋死，憋死的話就直接拉上手術檯，剖出他的心臟換給我弟弟。”
……
烈焰烤得楊修頭髮捲曲，濃煙燻得他完全睜不開眼。
噼裏啪啦！
四周是火舌跳動，燒壞物件的清脆聲響。
楊修拿衣袖捂着鼻子，盡最大的努力蹲伏前行，強烈的窒息感讓他頭暈眼花，就連思緒都變得極爲緩慢。
在這種條件下別說找狗，能堅持兩分鐘不暈死過去就謝天謝地了。
轟咔！
大片天花板突然砸下，楊修避之不及被砸了個正着。
巨力襲來，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差點失去意識。
他想推開壓在身上的雜物，卻發現左臂無力，手指觸及，滿是粘稠的液體。
藉着火光，楊修的餘光瞥見了鮮血。
下一秒，渾身傳來劇痛，所有力氣彷彿被抽空了。
“我要死在這了嗎？爲了一條狗……”
高溫、缺氧再加上受傷，楊修的意識逐漸模糊。
就在他以爲自己這一生要以如此可笑的結局退場時，大片水霧從天而降，幾名全副武裝的消防員衝了進來。
“這裏有名傷者，快擡出去！”
隨着楊修脫離火場，周身被清水淋溼降溫，他的意識很快變得清晰起來。
“廢物！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不遠處，周玥滿臉嫌棄地罵了一句，聲音不低，絲毫不加掩飾。
楊修恍若未聞，沉默着坐在原地。
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受些言語侮辱又算得了甚麼？
他接過一旁的消防員遞來的毛巾，擦去臉上的污垢後，將含水的毛巾敷在額頭上，享受那短暫的清涼。
“咦，你是……楊修？！蘇市海圩村的楊修？”
大火撲滅後，路過的消防隊長在看清楚楊修的模樣後，驚疑問道。
“我是楊修，您是？”楊修抬起頭，滿臉疑惑，他確定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人。
聽到楊修承認，消防隊長臉色一沉，轉身從消防車上拿下來一個行李箱，直接丟到楊修腳下。
“巧了，我老家在你隔壁村，這是你媽臨終前託人讓我帶給你的東西，哼！”
消防隊長頗爲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孝子！”
楊修懵了，他沒有在意消防隊長的態度，滿腦子只有三個字：“臨終前”。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甚麼意思？甚麼臨終前？你在說甚麼？”楊修無視傷痛，“噌”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揪住消防隊長的衣領大聲喝問道。
消防隊長大手一揮，不耐煩地掙脫開來，把楊修推到一旁，冷笑說道：“擱我這兒裝甚麼呢？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媽半個月前就已經去世了。”
“你離家有小半年了吧，期間杳無音信，你媽一天打十通電話給你，就想死前再見你最後一面，可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啊，就連她的喪事都還是鄉里鄉親幫忙處理的。”
“我倒想問問，你這當兒子的心是鐵石做的嗎？你還有半點人性嗎？”
說着，消防隊長將一張照片甩在楊修的臉上。
照片上是楊修，很舊，已經泛黃，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佈滿了乾涸的淚痕。
“聽村裏人說，你媽到死的時候都捏着你的照片，你枉爲人子！與你同鄉，是我最大的恥辱！呸！”
消防隊長狠啐了一口，轉身帶隊離去。
若非身份原因，他恨不得抽楊修幾個大嘴巴子。
楊修整個人僵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早在半年前，在他答應周玥一命換一命的條件後，周家就表示已經給他母親送去國外，安排國際上最權威的專家給母親醫治。
楊修一方面是相信周家，畢竟兩家是世交，與周玥是青梅竹馬。
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必死，不想被母親看出端倪，更不想讓母親知道真相從而自責內疚，這才一直沒有聯繫母親，甚至主動更換掉了以往的聯繫方式。
他一直幻想着自我犧牲能夠換取母親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但萬萬沒想到，周家人會欺騙他。
楊修沒有懷疑消防隊長所說的真實性，他不傻，周玥對他的態度早已表明一切。
“爲甚麼？”楊修抬起頭，死死盯向周玥，臉上青筋暴突，“能告訴我爲甚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