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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龍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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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很多人搬新家或店鋪開業之時,會在特定方位養幾條風水魚,用來改變運勢或招財。在我看來,絕大部分僅供觀賞,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業內,風水魚其實叫陰陽魚,也叫鬼魚。

不能叫買,要叫請,而且要找對專門的陰陽魚匠。

一旦請對了,轉運招財之快,不亞於家裏養了一隻小鬼。

請錯了,也可能帶來大災禍。

我叫左易,家裏世代經營陰陽魚鋪,但到爺爺那輩,差點斷了傳承。

九十年代末的時候,城裏一個大佬,開了一輛當時少見的豐田皇冠,找到爺爺,要請一條白龍魚,還指定要陰魚。

爺爺當場拒絕,說白龍魚是兇魚,S氣太重,容易帶來災禍。

其實爺爺還有一句話沒講。

有個成語叫“白龍魚服”,意思是龍穿起了魚的衣服,寓意帝王或大官隱藏身份,低調行事,才能確保成功。爺爺給眼前那個大佬看了相,明顯是個飛揚跋扈之人,既沒有扛起龍的命格,行事也不可能像魚一樣低調。而且,他所指定要的白龍陰魚,必須專門喫過腐屍的魚,抓來放在棺材裏,用殘魂餵養七七四十九天,難找、難弄。

可大佬做了一件事,讓爺爺屈服了。

他冷笑着,翻開我的小書包,記下了小學校名、班級、名字,還衝我臉上噴了一口酒。

敬酒不喫,喫罰酒。

王八犢子擺明了打算弄我。

我父母去南方打工時坐大巴車,連人帶車翻下山溝,屍骨無存。爺爺與我相依爲命,他非常擔心我安危,只得臉色鐵青地答應了。

大佬要給一大筆錢,爺爺不收,他高興地開車走了。

爺爺告訴我,這玩意兒沾承負,一旦收了錢,報應全要落到自己頭上。

白龍魚弄好之後,爺爺親自給送了過去,並鄭重告誡他,白龍魚是潛龍,潛龍在淵,務必行事低調,儘量少拋頭露面,出了事別怪我。

大佬如何能聽得進去?

此後大半年,他搶地盤、收小弟,無往而不利,一時風光無限。

爺爺卻直搖頭,白龍脫衣,他快出事了。

果然。

一個禮拜之後,聽到大佬在車上被人亂刀捅死,而且屍體被整張剝皮的新聞,轟動一時。事情出了後,他的家族企業也被查,當時電視裏播放出他辦公室的畫面時,我看見一個諾大魚缸,裏面有一條像蟬一樣脫了白皮,渾身血刺呼啦,呲牙咧嘴翻死過去的白龍魚。

魚蛻皮,千古奇觀,還引來一羣專家研究。

大佬生前請白龍魚的事,不知道怎麼傳到了他手下的耳朵。一羣社會人身藏砍D,凶神惡煞到魚鋪來找爺爺算賬。

爺爺也不是好惹的。

他手裏抓一包魚食,塞嘴裏慢慢地嚼,冷冰冰地講了一句話:“老頭子喫陰陽飯的,他能死,憑甚麼你們不能死?”

那幫社會人聞言,都懵了。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

但一羣烏合之衆確實害怕了,他們搞不清楚爺爺的手段,擔心跟大佬一個下場,罵罵咧咧地走了。

爺爺當時在我心目中簡直是英雄。

可他們走後,老頭子趕緊把店鋪門關了,臉色煞白,哇哇往外吐魚食。

他喫魚食、撂狠話,純粹在裝逼!

白龍脫衣之事讓我無比震撼,但爺爺卻相當鬱悶,他鄭重地交待我,以後咱魚鋪只做陽魚,不做陰魚,別到時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我翻着白眼反問道,你教我了嗎?

爺爺畢竟不捨得讓手藝失傳,開始教我陰陽魚術法。

記憶最深刻的是,他拿出來一副太極圖案,問我圖案看起來像甚麼。

我回答,像一黑一白兩條小魚。

爺爺簡單地解釋了陰陽魚的來源。

陰陽魚行當源於南宋,但祖師爺是誰,太爺爺沒告訴爺爺。

《宋史異聞志》倒有一條線索:“臨邛觀物先生,精易,以魂養魚,予之求者宅內,改運納福,驅邪鎮鬼,傷禍死殘,奇哉。”翻譯成大白話:臨邛有個叫觀物先生的人,他精通周易之術,用鬼魂來養魚,把魚放在別人家裏,可以讓人降福改運、辟邪驅鬼或者致死致殘,太特麼神奇了。

後來爺爺曾查過資料,南宋易學大師張行成,臨邛人,別號也叫觀物先生。

爲甚麼要提一嘴張行成呢?

因爲這位哥畫出了歷史上第一張“陰陽魚太極圖”。

爺爺說,不管張行成是不是第一個陰陽魚從業者,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反正咱就拜他爲祖師。

這簡直比小偷認時遷、女娼認李師師爲祖師還蠻橫無理。

爺爺去世後,我開始經營魚鋪,專賣觀賞魚。儘管我認爲自己做陰陽魚的手段,與爺爺不遑多讓,但陰魚卻一直沒碰過。

當然,時代浪潮滾滾,如今知道陰陽魚行當的人也寥寥無幾。

而真正讓我重新踏入這個詭異行當的,卻是我女朋友馬曉婉。

我和馬曉婉是高中同學。

她長的非常漂亮,南方姑娘卻有北方性子,直率而大氣。可她大學畢業後,父親從工地墜樓身亡,母親突然得了肝硬化腹水,長期住院等肝源。曉婉非常堅強,白天在售樓部售樓,晚上去美甲店打工,支撐母親的醫藥費。

我也儘自己能力,將魚鋪收入大部分給了曉婉。

一天傍晚,曉婉來找我,美眸噙着淚。

我問她咋了。

曉婉一下哭了,跑過來死死地抱住我:“左易,我今晚給你。”

我腦袋都是懵的。

哥們並不是僞君子,但非常珍惜曉婉,想與她廝守終身,所以一直以來都還沒突破最後的防線。曉婉倒一直比較開明,有時我們親暱,撩得她不要不要的,她也會笑着說要不她給我生個猴子。

可今天她哭着說要給我,必然是遇到甚麼大事了。

我抹抹她的眼淚,問她到底怎麼了。

她回答沒啥,就是想要了。

被問得煩了,曉婉有些惱火,回嗆道,你就說敢不敢幹吧,要不給你錢,一千一次。

我這爆脾氣!

立馬拉了鋪子門,尋思着今晚怎麼着也得賺曉婉一萬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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