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寧鄉市牢獄。
楊斐來這裏四個年頭了。
今天是他出獄的日子。
“老頭，我走了以後照顧好自己，那些人要是再欺負你，你就喊救命叫獄警！”
“沒事，我反正這輩子也出不去了，被那些人打死就算解脫了！”
談及死亡，枯發老者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恐懼。
老頭是楊斐共處四年的獄友，兩人住着這座監獄唯一的雙人間。
今天是他們最後一次坐在牀頭遙望星空月夜了。
“四年了，出去之後你最想做的事是甚麼？”老頭將半根菸頭遞給楊斐。
楊斐接過來猛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
“結婚！”
這是他堅持的唯一動力。
不料老頭聽完卻笑了。
“結婚？你這服過刑的人，出去連工作都找不到，誰願意嫁給你？”
楊斐也笑了，搖了搖頭，眼神很是自信篤定：“她說會等我四年！”
“是嗎？”老頭耷拉的眼皮微微跳動，語重心長道：“世事無常，人心是最容易變動的。”
“可她不會變！”
楊斐堅信他的女孩還在等他。
四年前。
女友重病。
爲了治病，楊斐籌錢借貸負債累累。
女友的病好了，可這數十萬的債務卻難以償還。
討債的兇漢上門，見楊斐女友長得漂亮便心生歹意。
爲了保護女友，楊斐不慎失手致殘兇漢，鋃鐺入獄。
至今他還記得女友滿含淚水，抓着他的手：“我等你出來娶我！”
只是這三年裏，除了父母時常探望，楊斐卻再也沒有見到女友。
也許她是被甚麼正事耽擱了，無暇脫身來探監。
次日清晨。
楊斐拎着破包踏出了那個禁錮他四年的房子。
“小子，別忘了我教你的醫術！”
“忘不了！”
楊斐揚了揚手中的羊皮卷，裏面是老頭送他的一包銀針，還有一根莫名其妙的木牌。
聽老頭說，這根木牌一共有四十九塊，希望有生之年楊斐能替他湊齊。
可惜老頭不知道那些木牌具體的位置。
想湊齊猶如大海撈針，幾乎是不可能的。
楊斐沒敢答應，只是說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重獲自由後！
楊斐滿懷期待的來到了寧鄉一所小區裏。
門鈴敲響。
開門的婦人是楊斐女友王曦的母親。
不過王曦並不在家。
楊斐收到的是一封本該三年前就送到他手裏的書信。
“希望我們的美好永遠留在記憶裏，請不要恨我，女人的青春裏沒有幾個四年，我真的等不起！祝你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楊斐將書信攥在手裏，情緒有些失控。
四年等待換來了這個消息，任誰也無法接受！
“信不信這都是真的，你以後也別往我家跑了，更別糾纏我女兒，她現在是有夫之婦，況且你還是服過刑的人，容易產生流言蜚語！”
王曦母親冷冷的撇了楊斐一眼，目光中滿是輕蔑和不屑。
這種無情的態度徹底擊潰了楊斐。
他握緊門框不願輕易離去。
“你小子可別忘了，當年給曦兒治病的時候，你還欠了人家王總十幾萬高利貸呢，四年過去說不定都利滾利到一百多萬了，如果不是看在我女兒的面子上，這一百萬就能把你壓死！”
“所以見好就收，趕緊滾蛋吧，我女兒也快結婚了，你最好別到影響她！”
王曦的母親惡狠狠的說着，將一張照片摔在了楊斐臉上。
照片裏的女人正是王曦，一襲白色婚紗，掛着幸福美滿的笑容，依偎在一個頂着大肚子，渾身上下充斥着油膩的中年男人懷裏。
楊斐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王總！
正是當初那個借錢給楊斐，後來派人討債，調戲王曦，並且送楊斐入獄的人！
可是這個人不應該是楊斐和王曦共同的敵人嗎？
沒有王總，他和王曦何至於淪落至此？
王曦竟要嫁給了這個男人！
楊斐不禁搖頭，難以接受：“這到底是爲甚麼？”
“爲甚麼？”王曦的母親冷冷一笑，語氣刻薄無比。
“人家王總家裏豪車幾輛，住着別墅洋樓，能給我女兒花不完的錢，是個女人都該知道如何選擇吧？”
一番言語徹底激起了楊斐的怒火。
“她就是爲了錢嗎？”
“就爲了錢？說的好像跟你有錢似的！”王曦的母親譏諷的笑了。
“沒有錢我可以賺啊！那個老男人都四十了，她爲甚麼不願意等我？難道她認爲我楊斐會窮一輩子嗎？”
楊斐嘶吼着。
這是四年壓抑在心頭的憤怒！
回應他的只有王曦母親涼薄的笑意。
“這種話還是騙小女孩去吧！現在這世道，你沒背景沒學歷還入過獄，能找到工作都算你燒高香了！”
話音落下。
砰~
楊斐被關在了門外。
忽逢飄雪。
冰凍之寒，卻沒有楊斐的心寒。
回到家中，一雙手已然凍的通紅。
“兒子！你怎麼提前出獄了？”
“我表現的好，早放了一個星期！”楊斐低着頭，目光中滿是失落，根本無心與母親對話。
“太好了太好了，你這傻孩子也不知道給媽捎個信，看給你凍得，媽現在就去給你燒一鍋熱湯暖暖身子！”
婦人滿腔重逢熱淚，急匆匆的向廚房趕去，卻被狹小的空間阻隔，腳下一絆，倒在了地上。
楊斐聞聲抬頭，驟然回神，淚水縱橫。
四年而已！
母親垂垂老矣！
家中破爛不堪！
老父久病牀頭！
他乃家中獨子，本該肩扛風雨，卻被一個絕情女子所困！
可笑！
可笑至極！
撲通一聲~
楊斐雙膝跪地，一頭磕在了地上，鼻涕眼淚一湧而落！
“是兒不孝，讓母親牽心四年，您受苦了！”
“說甚麼呢，傻孩子！”楊母慈祥一笑，扶起楊斐。
一家人圍聚在火爐旁。
一鍋熱湯分了三大碗。
楊斐捧起一碗，一飲而盡。
“孩子，出來了就腳踏實地的好好工作，咱不怕喫苦就能有好日子！”
楊父拍了拍兒子的肩頭，其實心裏也苦。
因爲他清楚兒子是入過獄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找工作。
“放心吧爸，你兒子走到哪都餓不死！”楊斐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