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是一條修行千年的小青蛇。
化形時，可以自由選擇性別，但選了就不能更改。
上一世，爲了報答太子的救命之恩。
我聽了他的話，選擇做女子。
白天當暗衛，替他擋了九十九次災。
晚上做暖牀，馬車上、窗沿邊，還有他書房的紫檀木桌，都留下過我們歡愉的痕跡。
可他當上皇帝后。
立刻封了丞相的女兒蘇雪瑩爲後。
僅僅因爲她想嚐嚐蛇羹是甚麼滋味。
就斬斷了我一雙腿煲湯。
“清月，當初是我救了你的命，要你一雙腿就算你還清了。”
“反正你不會死，我給你找個好大夫，過個幾十年幾百年，腿也就長出來了。”
可他不知道。
欠他的救命之恩，我早就還完了。
還留在他身邊不走，是因爲我對他動了情。
我痛到神志模糊。
心裏又委屈得要命。
絕望之下，捏碎了自己的內丹。
再睜眼。
我竟然回到了化形的那天。
“清月，要變男子還是女子，你自己決定吧。”
1
我接過老祖宗手裏的小木牌。
用只有我們蛇族纔看得懂的文字，寫了一個大大的，男。
老祖宗有些驚訝。
她隱晦地看了我身邊的沈煜一眼，用蛇語和我溝通。
“清月，你不是答應了這個凡人，以後要做女子？”
“你就不怕惹他不高興，以後的恩情再也還不完了？”
我妥帖地將小木牌放好。
對着老祖宗磕了三個響頭。
“奶奶放心，我自有辦法。只是我要用一個小障眼法，煩請您一會兒別拆穿我。”
“好吧，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
“只是清月，記住奶奶的話，還完恩情早日回來。”
“凡人大多是忘恩負義的狗輩，你玩玩可以，千萬不要交付自己的真心。”
我眼眶一酸。
鄭重地向老祖宗點頭。
隨後便施展障眼法，變作了和前世一樣的女子。
這個障眼法只能維持七天。
在這七天裏，我必須解決掉沈煜。
男人看着我的模樣，眼眸中滿是驚豔。
我知道，他很喜歡我這副皮囊。
喜歡到日日流連，夜夜笙歌。
但還沒等我說甚麼，沈煜突然刺破自己的手指。
“清月，我沒辦法娶你做太子妃，你願意和我結契嗎？”
“相信結契，也可以證明我對你的心。”
我脊背瞬間湧上來一股寒意。
在他眼中，看到了和上一世一樣的殘忍和無情。
我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眸。
“我們族中的結契是有規矩的，女子依附於男子，弱者依附於強者。”
“你真的不怕一輩子臣服於我，任我支配嗎？”
“我心甘情願。”
男人的脣角漾出一抹溫柔的笑，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窟。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讓我付出甚麼都可以。清月，不要拒絕我好嗎？”
曾被砍斷的蛇尾隱隱作痛。
沈煜也重生了。
他明明是知道，我和他結契，就會依附於他。
所以纔有恃無恐。
想再害我一生。
我按下心頭怒火，對他的最後一絲情誼也無，向男人笑得明媚。
“好，我答應你，咱們現在就結契。”
我同樣刺破手指，將我們兩人的血溶在酒裏。
“今日我和沈煜結下契約，黃天在上，后土在下，如有背叛，永世不得超生。”
老祖宗怔愣了一下。
想起我的囑咐，卻沒有作聲。
直到眼睜睜看着沈煜將酒喝下。
我才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當天，我帶着從小服侍我的翠環，跟着沈煜回到太子府。
男人沒了白天的柔情，只淡淡甩給我一份名單。
“上面的人，通通替我做掉。”
我翻了翻，足足有五十幾人。
翠環的臉色大變。
連忙上前阻止。
“不可以，小姐是妖，S生會招來天雷。”
“每S一人，就會損失至少十年的道行，你這樣是要將小姐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沈煜吹了吹茶杯裏的浮沫。
一個眼神都吝嗇施捨。
“清月和我結了主僕契，她不聽我的，就會死。”
翠環的瞳孔都變成豎瞳。
眼見着是氣急了。
我連忙按住小丫頭，轉向沈煜。
“讓我S掉這些人，是你的願望嗎？”
“如果你說是，就算讓我的道行毀於一旦，我也會去做。”
沈煜的動作凝滯了一下。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可就在我以爲他會放棄時。
男人輕飄飄的話隨風而來。
“清月，你現在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你忤逆我。”
“沒了法力也沒關係，我會疼你，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去吧。”
當晚，血腥味籠罩住整個京城。
後半夜，一道道閃電劈在太子府的後院。
京城百姓議論紛紛。
“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被老天爺這樣懲罰。”
“不對，那天上有龍影！太子府這是出了祥瑞啊！”
我咬着牙關，幾乎要將脣上的肉啃噬下來。
最後一道天雷劈下後，我的後背沒有一塊好肉。
沈煜的左手上出現了一片蛇鱗。
“這甚麼東西？”
我垂下眼。
“是契約的信物。等三片蛇鱗都出現時，契約就會生效。”
“主人命令奴僕往東，奴僕就不能往西，至死方休。“
男人的目光有些困惑。
但他很快就將疑問拋在腦後。
俯身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清月，做得很好，等我登基後我會娶你，讓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我發誓。”
他看不見我眼中的寒意。
自然也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他欠我的太多，
老天才會給我重來一世的機會，
讓我一一討回來。
2
我足足三天沒下得來牀。
沈煜一次都沒來看過。
翠環去問才知道，相府千金被雷聲驚嚇，起了高熱。
太子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三天。
而他送我這的，只有幾瓶止血散。
還是最下等的傷藥，對我是半點效用都沒有。
第三天夜裏，我終於好了些，下牀吃了半碗翠環煮的米粥。
沈煜突然衝回來，將我抱上馬。
一路疾馳而去。
我的裏衣都被吹散，白花花的胸脯就露在外面。
男人毫不在意，徑直闖入丞相府後，一把扯住了御醫的袖子。
“放她的血。”
“她的血對治病有奇效，再治不好雪瑩的病，孤要你們提頭來見。”
一屋子人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男人紛紛紅了臉。
女人更是叫着成何體統。
我的眼中滿是譏嘲。
沈煜是怎麼知道我的血有用呢？
上一世，他被刺客下毒。
京城所有醫師都說沒救了。
是我放了自己的心頭血，給他熬藥解毒。
可換來的是甚麼。
是他爲了討蘇雪瑩的歡心，硬生生剁下我的雙腿。
沈煜對上我的目光，竟有了些心虛。
脫下外衣，罩在我身上。
御醫用小刀割破我的手指，鮮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接了一小碗。
沈煜皺起眉。
“這麼點夠誰用的，沒有孤的命令，就不準停。”
御醫頭上冷汗涔涔。
“可是太子殿下，繼續放血，這位姑娘會有生命危險。蘇小姐只是高熱驚厥，服下藥就會好轉了。”
“孤的命令，你只需要照做。這位姑娘是，”男人的話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接了下去，“她是孤的暗衛，她有多少斤兩，孤會不知道？”
我捲起袖口，將胳膊伸到御醫面前。
“繼續放血吧。”
“太子殿下向我許的願望，我一個做暗衛的，哪裏有理由拒絕呢。”
御醫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憐憫。
鋒利的小刀在胳膊上劃了足足三道。
可我是蛇，沒有那麼多的鮮血可以放。
等沈煜說停的時候，我早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男人難得守在我的牀邊。
翠環眼眶通紅，卻只能站在遠處看着。
我掀起沈煜的衣袖。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第二片蛇鱗。
他的眼神同樣落在那上面，神色滿是複雜。
“清月，這次你救了丞相的千金，他答應了以後爲我所用。”
“等我順利登基後，我會好好賞賜你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要賞賜我甚麼？”
男人將手覆上我的小腹。
“我應允了蘇丞相，以後要封蘇雪瑩爲後。”
“但我可以讓你先生下我的孩子，清月，對於皇室來說，長子是很重要的。”
說着，沈煜的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眼中滿是情慾。
上一世就是這樣，男人覺得我是妖精。
無論我白天爲他受了多重的傷。
晚上都要滿足他的需求。
任他在我身上取捨。
蛇族本來就容易被挑起慾望，我從來都沒意識到這是不對的。
直到我聽到其他婢女罵我是蕩婦。
是勾引主人的賤蹄子。
我才發現，男人從來都沒給我應有的尊重。
我猛地從往事中驚醒。
竟然忘了我外表是女子，內裏卻是貨真價實的男子。
差點叫沈煜看出異常。
我連忙壓下將他掀翻的衝動，用被子包裹住身體。
“沈煜，我沒辦法和你做這些你愛做的事情。”
“我的道行被你毀了九成，又幾乎放幹了血，再也無法和人交歡了。”
“你怎麼不早說？！”
男人這時倒變了臉色。
隨後意識到自己似乎過於急色，輕咳了一聲，將我摟進懷裏。
“清月，你要好好修養身體。”
“我愛的人只有你，蘇雪瑩只是我穩固朝堂的工具。”
“只有在你面前，我不是太子，只是沈煜，你能理解嗎？”
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我當然理解。
他在我面前，只做沈煜，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的暴虐。
我在他面前，也不是人，只是一個可以隨意玩弄，還不會死的小寵。
只是這輩子顛倒過來。
不知道沈煜受不受得住呢？
3
老皇帝病重。
沈煜的威望越來越高。
所有和他意見相左的人都丟了命。
位高權重的丞相爺和大將軍，都要將自家嫡女嫁進東宮。
幾乎所有人都默認，沈煜就是下一任皇帝。
估計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
已經偷偷命人，按自己的身材趕製龍袍。
障眼法還有兩天就將失效時。
沈煜將我送到了丞相府。
讓我保護蘇雪瑩的安全。
女人一見我，尖利的指甲就劃上了我的臉。
“長得這麼標緻，你要說太子哥哥對你沒有想法，本小姐是一點也不信。”
“他將你送給我，就要守我的規矩。”
她命人端來一碗墮胎藥。
“喝了，以免日後弄出些不三不四的小畜生。”
我沉默了一瞬。
伸手接過，毫不猶豫地喝下。
就當是喝補藥了。
蘇雪瑩掩着嘴笑起來。
“你對太子哥哥還真是忠心耿耿，難怪他跟我說，你是他最聽話的一條狗。”
我用袖子抹了抹嘴角。
“也不算吧，沈煜能讓我做的事，只剩最後一件了。”
“甚麼最後一件？”
男人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
我早知道他來了，給沈煜看了下我喝乾淨的藥碗。
沈煜皺了皺眉。
還沒等他開口，蘇雪瑩突然吐出一口口黑血。
她淚盈於睫，呼吸急促地指着我。
“殿下，你的暗衛剛纔端給我一碗蔘湯。”
“我想着她是你的人，必定不會害我，誰知，竟是家賊難防！”
翠環衝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領。
“你胡說甚麼？！剛纔明明是你要害我家小姐！”
蘇雪瑩被嚇得尖叫起來，被沈煜一把護在懷裏。
“顧清月！你對雪瑩下毒手，還不好好管教下人。”
“既然如此，孤命令你，把你的這條小蛇燉成羹給雪瑩解毒，否則孤不會善罷甘休！”
我心一跳。
立刻將翠環收進袖口。
“不行！”
“你要蛇羹我可以給你，一隻手，保證你的蘇雪瑩一點事都不會有，你同不同意。”
沈煜額角的青筋跳了起來。
“一個奴才，值得你跟我作對？”
“清月，我不想傷害你，難道你看不明白嗎？”
他傷害我的，又豈止這一次。
我早就認識到了他的狠毒。
我寸步不讓地看着他。
“翠環我是不會交給你的，你自己考慮一下。”
“而且，這要算你向我許的願望，不能算你對我的懲罰。”
“否則，你就看着蘇雪瑩中毒身亡吧。”
沈煜咬着牙答應了，將蘇雪瑩打橫抱起。
“一個時辰，你必須把蛇羹端到我面前。”
我當着他的面，利落地砍下左手。
血濺了男人一臉。
沈煜的嘴角微微抽動，我竟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懊悔和心疼。
我沒有猶豫，與男人背道而馳。
蛇羹被送到蘇雪瑩房裏時，我用麻布一層層包裹住自己的傷口。
翠環的身子，纏在我的手腕上。
帶着哭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主子，值得嗎？”
“爲了這樣一個凡人，道行，靈血，還有您的一隻手，通通都不要了嗎？”
我撫摸着小蛇的身體。
看向窗外映照的火光。
“傻翠環，當然值得。”
老皇帝駕崩了。
兩天後，太監宣讀先皇遺照。
沈煜跪在最前，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馬上，他就會變成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他難以自控地抬頭望向聖旨。
餘光看到了左手上的三片蛇鱗。
他想到顧清月。
內心一片柔軟。
這小丫頭涉世未深，滿心滿眼都是他。
這一世，他要將人好好藏在深宮，細細把玩。
可就在他起身接過聖旨時。
三片蛇鱗突然亮起。
一道男聲，突然出現在他的意識裏，還下了一道命令。
於是，滿朝文武百官，皇親國戚。
眼睜睜看着即將登上皇位的太子殿下。
一把將聖旨扔在地上。
然後學了三聲狗叫。
“汪汪汪！”
“我是狗！”
“誰特孃的要做皇帝，老子要去大街上喫屎！”
沈煜的表情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