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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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的蒙毅將軍。在他身後一位身穿乳白色暗繡龍紋長衫的的的確確是當朝太子,另外還有一位黑色衣服的俊俏公子。
龍謙忙上前行禮,“微臣參見太子。”他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抱拳。
吳老闆一聽,忙下跪叩頭。當今的太子,未來的皇上,他在感謝他家祖宗留下的福分。回去定要多上幾株香,好好感謝下死去的爹孃。
“起來吧!”龍陽甩甩袖子,然後拉着清兒大步進了玉瓊樓。
“清兒..……”林鴻看見來人,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直直的盯着清兒看,讓周圍的人一陣莫名奇妙。他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盯着一個俊俏公子呢!
“鴻哥哥。”清兒歡快的跑到他身前,臉上有着小女孩稚嫩。
“太子,這……”龍謙看着如此的一幕,自是迷茫。
“那是太子妃,鴻公子是她的哥哥。”龍陽臉色不是很好,他從來未見過如此開心的清兒。他打量了一下林鴻,修長的身子着一襲白衣,劍眉如畫,高高的鼻子和一張淡紅的嘴脣。“溫文儒雅”太子看見林鴻如此,他只能想起這四個字。
“微臣王慈,見過太子。”王慈來到龍陽面前,跪下行禮。他身居京城一個小小統兵,曾隨父親見過太子數面。
龍陽拉他起來,卻見一個白色影子跪於他面前。
林鴻輕輕的說:“小民林鴻,見過太子。”
“起來吧!”龍陽拉了他一把,那修長的白色手指似乎有淡淡的光。
“她很美嗎?”清兒幽幽的問,她走到桌邊坐下,雙手托腮。
“吳老闆,還不叫花銘銘下來。”龍謙吩咐了一聲,結果卻沒有回應。他回頭,身後哪有吳老闆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了。
龍陽坐到清兒旁邊,吩咐剛剛過來的小二上菜。那小二唯唯諾諾,似乎從來沒見過這種陣勢。還未點菜,怎麼上菜呢?
蒙毅勾了勾手指,然後對小二說:“上你們樓中的拿手菜吧!銀子不是問題。”他隨手扔給小二一個閃閃發光的銀元寶。
那小二接住元寶,掐掐自己的臉,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然後兩眼發光,流了一堆口水,又用袖子擦了擦,忙跑去忙活了。
“都坐下吧!”龍陽看了看還站着躊躇的衆人,然後淡淡的說。
“謝太子。”林鴻和王慈一口同聲的說,然後坐到了桌邊,跟隨出宮的便衣也做到兩旁的桌子邊。
龍謙愣愣的看着大廳中的樓梯,這個酒樓裝修華麗,處處裹着一層層彩色的紗。中間的樓梯上鋪着紅紅的地毯,旁邊擺着花籃,不時發出陣陣幽香。
突然,琴聲響起,婉轉動聽。
“鴻哥哥,不如你也吹簫合奏吧!”清兒臉上滿是期盼,她很久沒聽過林鴻的簫聲了,如今她又機會再次聽到爲何不去爭取呢?
“恩。”林鴻應了一聲,從袖管中拿出玉簫。嗚咽的簫聲傳出,與琴聲相鳴。長長的,白色的流蘇在玉簫的一端,忽而緩緩的搖晃着。
春季的桃花紛飛,如紛飛的思緒。清兒聽着聽着就入了迷,想起那個波光粼粼的湖……
依舊是個好的天氣,湖水波粼粼的。張府若大個院子剛剛準備妥當。此時,孝廉皇后剛剛入宮不久,張文獻被當朝皇上封爲國舅。張家爲京城大戶人家,先祖爲當朝太上皇的軍事,世代從文,乃是書香門第。此番整理院子,爲的就是皇后偶爾會來省親。剛修了人工湖,修了湖心別院,栽種了桃花林。
清兒年紀尚幼,她生性活潑。此時她剛從奶孃那裏逃出來,想想正在打盹的奶孃流的口水,她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若大個湖,水清凌凌的。清兒看着湖水,手向前伸去。哪知身體偏偏此時失去了平衡,她整個人就這麼直直的摔入水中。六歲幼童,哪裏習得水性?
“救……救……”她拼命的喊,卻連喝了幾口湖水。視線開始模糊,她看着岸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子,然後縱身跳入湖中。湖水相隔,視線朦朧……
依舊是桃花林邊的湖,平靜的湖水絕讓人看不出剛剛發生了甚麼。湖邊兩個小小的身影,一個躺在地上,一個正在用那種非禮的方式給她過氣。
女孩身穿一套青色衣裙,男孩身穿藍色衣衫。女孩兒梳着羊角髻,男孩頭髮被一根小小的玉釵挽着。細細的柳葉似的眉,小巧的鼻子,粉紅色的嘴脣。這女孩,長的太可愛了,像一個畫中走出的人兒。
男孩兒就這麼看着她,然後等着她的甦醒。他剛剛路過看見女孩兒落水就跳入湖中相救,倘若再晚一步也許就真的救不上來了。他跟隨父親學醫,女孩兒脈象平穩已無大礙。現在等的就是她醒過來,問下爲何會掉入湖中。
只見女孩兒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兩下,睫毛上細小的水珠順着滑落。她睜開了眼睛,好像剛剛的水珠滑落到她眼睛裏一樣,水汪汪的,特別明亮。
“你怎麼會掉入湖中?”男孩兒身上也溼淋淋的,他脫下鞋子,把水從裏面倒出來。
“我只想碰下水,看着蠻好玩的。”小女孩也學他脫掉鞋子,然後一股水從中流出。“沒想到,我就那麼給滑下去了。”她把腳放到地上,亮亮的感覺讓她馬上就愛上了光着腳。
“還好我看見了你,要不現在你肯定已經到湖底的水晶宮了。”男孩兒穿上鞋子又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然後用力的擰着水。看見小女孩兒還在地上坐着,光着腳丫,淡淡的說:“你就穿着這溼衣服,不怕着涼嗎?”
小女孩兒一隻手託着腮,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聲音特別的甜,讓小男孩兒感覺耳根有些癢癢的。“我在想,那湖底的水晶宮是甚麼個樣子。”
“那水晶宮可是去不得,你若是去了就回不來了。”男孩兒表情嚴肅,然後穿上了略微擰乾的衣服。“你要是去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爹你娘了。”
“真的?要真那樣也不錯。至少不會天天見到爹和娘吵架,也不會有姨娘捏我的臉,特別的疼。”她眼睛中起了水霧,似乎想起了很多傷心事。
小男孩兒看着她,心中難免有一絲的疼惜。他坐到她的身邊,然後擦掉她眼角流出的一滴淚。“你不要傷心,以後我陪着你,不讓你的姨娘捏你的臉。”
小女孩兒看着小男兒認真的臉,心中頓時溫暖了許多。
“花銘銘,花銘銘下來了。”龍謙在桌邊嚷嚷着激動的手舞足蹈,不小心打翻了茶盞,略微發綠的茶水流出,把他那紅色的錦繡衣服又染了一片。
如此的喧鬧,清兒回過神來。龍陽輕輕的拿起她的手,然後放到自己的手心裏。“清兒,你剛剛又發呆了,是否有甚麼心事?”
“剛聽見鴻哥哥的簫聲,想起了兒時落水之事。”她看向林鴻,見林鴻略微愣了一下,只是略微,然後又變回玩世不恭的笑容。
“花銘銘,”龍謙站起了身,愣愣的看着中央鋪着紅色地毯的樓梯,口中唸叨着:“真是美若天仙啊!”
清兒聽到如此評價也好奇的看去,只見花銘銘此時正一步步的走下樓梯。身穿一件粉色衣裙,秀髮高高挽起,鬢邊帶着一朵粉色的百合。她柳葉的彎眉,一雙明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一張櫻桃小口。舉止優雅,雖然淪落青樓,但身上仍有着大家閨秀的氣質。
龍陽拍拍她的手,然後說:“她沒有我的太子妃漂亮。”說完,自己就哈哈笑了起來。
清兒臉刷的紅了,他偷偷看向林鴻,發現他此刻正在品茗,絲毫沒在意剛剛發生了甚麼。
花銘銘大步走到桌前,然後行了個淑女禮。“小女子花銘銘,見過各位公子。”她聲音很好,唱歌的話應該很好聽。
龍謙看到花銘銘如此,忙裝作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他讓開了一個座位,然後讓花銘銘與他同坐。“姑娘請坐!”他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請問,剛剛可是公子在吹簫?”花銘銘看着王慈,輕輕的問道。
王慈把手中玉簫還給了林鴻,“是這位公子和姑娘的琴簫和鳴,並非在下。”
花銘銘看向坐着品茗的林鴻,如此俊朗的男人卻不曾看她一眼。她有些猶豫了,但心裏似乎又開始盤算着甚麼。
清兒心裏總是很煩亂,不善於掩藏的她表露無疑。龍陽看着她那張精緻的面孔顯盡憂色,不由得皺
衆人還想繼續討論下去時,匆匆來了一人。他單膝跪於太子龍陽身後,雙手抱拳舉在額頭。“太子殿下,八百里軍事加急,皇上詔您回宮商議。”
衆人一聽,臉色微微一變。軍事加急,證明邊關又起戰事。南朝最近幾年從未安定,邊疆地區時有外邦騷擾。如今此時軍事加急定是戰火一起,絕不會有第二種情況。
龍陽忙站起身,清兒看到如此狀況,也跟着離開了桌。蒙毅和數位隨從跟在他們後面,轉眼已經走出了玉瓊樓。龍陽上了馬,伸手把清兒也拉上馬背。此時他不在意清兒穿的是男裝,只是不想清兒因剛學騎馬再緊急趕路掉下馬背。他不願意出意外,又不想多耽擱時間,如今只能他自己護着她纔會安心。
玉瓊樓的那張剛剛還滿座的圓桌旁,現在只剩下起初來的三人。他們沒了剛開始的閒情逸致,個個懷着心事在那呆坐着。
龍謙拿起手中的扇子往桌子上一拍,“朝中出了大事,我必須回府同父王商議。”他剛想離開就被王慈叫住,示意讓他坐下,他有話要說。龍謙面露疑惑的坐回座位,聽他有甚麼可講。
王慈笑了笑,“小王爺莫急,八百里加急定是戰事已起,你父王此刻怕已在宮中書房與皇上商議。此次戰事定是渝州方向,以我估計皇上會新任命征戰將軍。”他打開摺扇,緩緩了搖了搖。
龍謙站了起來,望向一言不發的林鴻。“林兄,你可有何計策讓我們可以出戰沙場爲保家衛國?”
林鴻抬起眼睛看着他,緩緩道:“這並不難,你回府告訴寧王爺,讓他在姨父提議由我們隨軍出征之時表示贊同即可。王兄回府告訴王大人,此次定是王兄你出頭立功之時,讓他想想辦法拉攏兵部官員一起上奏擔保。”他站了起來,把桌上的玉簫放入袖中。“既然決定,那我立刻回府把此事告之姨父,請他出面提議。”
……
南朝皇宮依然一片寂靜,偶爾會有幾聲清脆的鳥鳴聲。御書房外的小花園蝴蝶穿梭,冉冉的從這朵花飛到那朵。紅漆的雕花門外站着兩位侍衛,他們目光如炬,掃視着來來往往路過的宮女太監,似乎他們在尋找間隙一般。
書房之內掛着明黃色的帷幔,用繩子系在鏤空的圓形槅門旁。正對着靠牆的地方放着一把雕着盤龍的黃金色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那金線繡出的盤龍,怒目圓瞪五爪分明,栩栩如生。他有着一張讓人敬畏的面龐,與龍陽有着七分的相似,嘴上留着兩撇黑色的鬍鬚。他兩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身體略微向後靠着。
他面前放着一張鋪着深綠色綢緞的長桌,上面擺放着文房四寶和一個黑色的香爐。此時,那香爐正散發出似有若無的檀香,吸一口令人精神舒緩。
書桌前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太子龍陽,另一個則是傳說中手握軍權的寧王。這裏的氣氛很凝重,似乎他們商討的並不順利。
“不如這樣,”椅子上坐着的男人開了口,然後停頓了一下,他在觀察,觀察面前兩人的表情變化。“既然朝中沒有大將可以去渝州迎戰,那就讓龍陽爲統帥,再找幾位年輕有爲才德兼備的年輕人做先鋒如何?”他說的很慢,雖然是詢問他們的口氣,其實他心裏早已定下用這個辦法。
龍陽甩了甩袖子,“父皇,兒臣相信能夠擊退塔剎國軍隊以正我南朝國威。”他字字鏗鏘有力。
“龍陽,既然你也願意,那明日上朝朕就和滿朝文武一起幫你尋得先鋒軍師輔助與你。”他拿起桌上的一份黃色摺子,又看了一遍。那正是剛送入皇宮不久的八百里加急,塔剎國再次入侵南朝,渝州正在被圍困之中。若是不快些出發,定是淪陷。
“父皇,兒臣有個提議。既然是爲兒臣選擇先鋒軍師,那年齡也應當與兒臣相若。這樣,兒臣纔可重用。”
皇上看了看一言未發的寧王,緩緩的道。“皇兄,你的意思呢?”
寧王看了看龍陽,有望了望皇上緩緩的說:“臣弟認爲,太子出征定要蒙毅相互。他是太子殿下的東宮近衛統領,武功高強,定是個可用之才。至於先鋒與軍師,臣弟認爲明日上朝讓大臣舉薦更爲妥當。”
“龍陽,你先回東宮準備。然後去看看你母后,告訴她不要擔心。若是明日朝堂之上定下出徵隨從,三日內便出發前往渝州。”他向龍陽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龍陽道了一聲“是”,倒退着離開了書房。
書房外依然是兩個目光如炬的侍衛,他們直直的站立在門旁。院中花兒開的正好,隨風送來淡淡清香。
龍陽深吸了一口氣,邁着步子向東宮方向走去。
玉瓊樓的一間裝修雅緻的房間內,琴聲幽幽。花銘銘坐於琴旁,芊芊玉指撥弄着一根根的弦。忽然,她按住了琴,房內頓時變的鴉雀無聲。
“靈兒。”她喚了一聲,一個丫鬟從門外推門而入。
她穿着一件水藍色的衣服,長相一般。“小姐,有甚麼事?”
“你拿一張請柬去張國舅府中,請林鴻公子晚上來玉瓊樓,說銘銘有事相求。”她臉上神色有些複雜,有着期盼,也有着倔強。
靈兒應了一聲出了房,重新關上了那扇門。
花銘銘站起身,走到梳妝檯前。銅鏡中映着一個美貌的女子,柳葉的彎眉,一雙明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一張櫻桃小口。“我不美嗎?他爲何一眼也不看?”她喃喃自語,手輕輕拂過臉頰。
……
林鴻剛從書房裏出來,他翻身關上門。院子中,少有的安靜。從清兒嫁入宮中以後,這院子似乎少了一種氣息,活躍的氣息。從袖中拿出那隻玉簫,長長的流蘇蕩了幾下。他看看那條鋪着石子的小路,走了過去。
那片前些日子還盛開的桃花林,此刻已經花瓣滿地。他愣愣的站在那,看着處處飄零的落花心裏難免會有些憂鬱。他從袖中拿出玉簫,吹出了一個簡短的音節,忽而又放回袖中。她不在,他又是吹給誰來聽?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打擾到他,回頭看見的確是跟班小廝張榮。
張榮見到少爺回頭看着自己,不由得停了下來。他道:“少爺,花銘銘姑娘請您晚上去玉瓊樓一聚。說是,有事相求。”他拿出懷中紅色的請柬,遞給這個溫文爾雅的少爺。
林鴻結果請柬,隨手翻看了一下。“花銘銘?你告訴她,我不會去的。”把請柬扔到小廝腳邊,然後轉身離開走向後院湖的方向。
張榮忙拾起請柬,大步跟了上去。“少爺,人家請您,您出於禮節也應該去看看啊!再說,花銘銘小姐是有事相商。”他心想,這如不是滿滿答應了靈兒,他纔不會這般哀求少爺。如果主子生氣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林鴻停下了步子,回過頭望着他,“那把請柬拿來吧!晚上你同我一起去。”
小廝張榮笑了起來,心裏特美,他總算沒有辜負靈兒所託。
夜就這麼無聲無息的來了,張府門前掛上了兩隻紅色的大燈籠。一小廝手裏提着一盞小燈,身後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只見那男子長長的劍眉,如晨星的雙眸顯得那麼深邃,高高的鼻子和如同花瓣一樣的脣。他手中拿着一把玉簫,正要放入袖中。
小廝和男子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在京城大街之上,路過的一些少女難免會多看男子兩眼。他是那麼的溫文爾雅,英俊的似乎能勾走少女的魂。
玉瓊樓門前鶯鶯燕燕,時不時會傳來陣陣嬌笑。穿着鮮豔色彩的女人們站在門前,向所有路過的行人打招呼。
林鴻微微皺了皺眉,然後看了一眼那燈火通明的青樓。大步邁了進去,衣裳跟着步子微微飄動。
吵鬧的大廳突然變的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着人羣中的花銘銘與林鴻。他們望着他們,忽然覺得這是一對良緣,若是破壞定不會有好下場。
花銘銘心中原本甚是失落,聽到這番話反而豁然開朗。她眼睛發亮,微微的笑了。那張絕世的臉龐,真的可以傾城。“銘銘願意等着。”她含笑而語,心中愉悅全表現在臉上。
林鴻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忽然覺得她和清兒似乎有些地方很是想象。如今,他既然承諾下了,就要做到。雖然從來未想過娶妻,如今來到眼前的問題不能不去解決。
他又望了一眼身旁的花銘銘,不再言語,轉身離開了玉瓊樓。
夜,又變的深邃了些如同林鴻的雙瞳。玉瓊樓之外的街上已經冷清了不少,行人也都匆匆的向自己家趕。天邊飄來層層厚雲,看來是要下雨了。
張榮提着燈爲少爺引路,此時離張府已經不遠。林鴻忽然想起還有要事與姨父相商,所以加快了腳步。
天已經矇矇亮了,窗外的院子中偶爾還會有一滴水聲。昨夜的雨下到天亮前才停歇,外面院子中不知又被打落了多少的桃花。
清兒起身很早,身邊卻早已不見了龍陽的身影。此時,應該是早朝的時間。她起身穿上鞋子,輕輕喊了一聲:“夫人。”
淡黃色的布幔微微挑動,從外面進來一位一位打扮貴氣的夫人。她臉上微微有些細紋,看着仍是風韻不減。鵝蛋的臉龐,長長的細眉,小巧的鼻子,殷紅的嘴脣。她頭上戴着一根白色的玉釵,玉釵下綴着幾顆小而圓潤的珍珠。
“來人爲太子妃更衣。”她喊了一聲,輕微的腳步聲漸漸傳來。
四個打扮一樣的宮女拿着衣物銅盆等物走了進來,她們有次序的把東西放到規定的位置上,然後跪下向清兒行禮。
清兒淡淡的說了句“起來吧!”然後看向她們拿來的衣物,顏色鮮豔的有些刺眼。她微微挑了下眉,望向站在一旁的南宮夫人道:“夫人,我能穿青色的衣服嗎?”
南宮夫人淡淡的說:“殿下,您只能穿這樣的正裝。因爲今天是皇后殿下請您和太子殿下一起去赴宴,正式的場合只能穿宮裝。”
“那就這樣吧!”她示意宮女拿水來洗臉。
東宮外的院子中,正有幾位小宮女在打掃。滿地的桃花瓣,粉粉的一片。昨夜的雨下的確是很厲害,桃花一夜見全部掉落。春天,就這樣過去了。
清兒邁出大殿的門檻時剛好看見小宮女們在整理花瓣,她們打算把這些花瓣埋到樹下。“別,把花瓣洗乾淨了,我有用處。”她忙喊住她們,這些花瓣,她想風乾了用來做香囊。
小宮女應了一聲“是”便開始整理起來。
南宮夫人站在清兒身後,她是宮中的老人,自然知道清兒的用意。太子妃如此喜歡桃花,怎麼會不喜歡桃花的香味呢!如此愛花之人,也定是良善之人。她會意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已經對清兒的做法感到認可。
南朝的龍庭大殿之上,此時正是早朝議事上奏時間。坐在龍椅上的就是南朝的皇帝,龍陽的父親。他不怒而威,身子略微有些向後的靠着椅背,雙手隨意的放在兩旁的扶手上。“朕,今日所說之事想必你們已經聽說了吧!我南朝渝州招受塔剎國圍困,朕有意讓龍陽出征討伐,並需各位大臣推薦後起之秀一同前去。你們可有甚麼好的人選,儘快報上來。”
張國舅微微邁出一步,手拿玉牌說:“皇上,老臣認爲此法確實可行。如今,小輩中才華橫溢的人泛泛皆是。這次出征討伐以太子殿下爲首,正是給他們一個歷練的機會。老臣不才,推薦寧王世子與兵部尚書王大人家的公子王慈爲先鋒。至於軍師,老臣厚着臉皮舉薦自家外甥林鴻擔任。”
皇上微微抬起眼簾看着他,“其他愛卿有何提議?”
“臣弟認爲國舅所提之人正是京城之中風頭最高的人,林鴻的名字臣弟早有所聞。聽說他才華橫溢,熟讀兵書並且善於行軍佈陣。王慈更是一名難得的武將,至於犬兒乃是不才。臣弟也想讓他隨軍,增長見識並且多多向太子殿下學習。”寧王緩緩的說。
“臣也認爲這三位年輕人可選,並可重用。”一排排的大臣符合着。
皇上深意的一笑,看來他們是早已經串通好了。“既然如此,就准奏。三天後出發,朕將在出發前點兵三萬,並封先鋒與軍師。”
張國舅與寧王相視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春天轉眼間就要過去,院中的花也慢慢開始打着苞。綠色的葉子,開始微微發亮。昨夜的雨,把泥土的氣息帶出,觸動着每個人的嗅覺。
張國舅同太子一起走在往東宮去的道路上,邊走邊聊。龍陽不停的問清兒可有甚麼習慣,愛好又是甚麼。
張國舅微微笑着說:“小女自幼喜歡跳舞,琴棋書畫也有所精通。性格比較溫順,不喜言語。太子殿下如今這麼問老臣,老臣真是替她謝過殿下的關心了。”他停了一下,看看太子心情還不錯才道:“小女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如今她嫁與太子殿下自是不少人伺候,可是那個丫鬟與她親如姐妹。太子殿下,臣斗膽請求讓那丫鬟入宮相伴清兒不知可否?”他受林鴻所託,如今此時提及這事正是個好時機。
太子一聽,嘴角微微上挑。“我恩准了就是。”
路邊種着南朝的國花薔薇,這是南朝先主皇后最喜歡的。薔薇此刻休整成牆,綠色的葉子和剛剛吐露的花蕾,幾隻早春的蝴蝶翩翩飛舞。
東宮的地上此刻已經無了落花,清兒獨自坐在書房看書。她手裏拿着一本無名氏的詞,讀的正津津有味。
“太子殿下到。”門外的春喜公公傳來通報,他是新來東宮不久的小公公。清兒見他聰明伶俐招人喜愛,所以就留下當做貼身的宦官。
太子推開門,邁着穩重的步子進了書房。清兒放下書,愣了一下。轉而喜上眉梢,她甜甜的喊了一聲:“爹爹。”
張國舅見女兒身上穿着如此奢華的宮衣,見了太子入門也不用行禮,心中頓時安慰了許多。如此受到太子寵愛,這是她的福分。“清兒,爹來看看你。”
“爹爹派人來告知一聲就行了,何必自己前來?”她站起身,走到國舅身邊,然後望向太子。“殿下,是你帶着爹爹來的?”
龍陽輕笑,然後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再過三天我就要出征渝州,所以清兒我已經恩准霜兒來宮中陪伴你,到時你也不會這樣寂寞。”
“霜兒要來?”她開心的咯咯笑了起來,“龍陽你想的真周到。”
龍陽甩了甩袖子,示意張國舅坐下說話。
清兒微微撅起小嘴,“爹爹好不容易來一次,哪能只讓他坐着。我帶着爹爹去逛逛花園,讓他也看看東宮。”
“去吧!”他輕輕端起剛剛宮女送來的茶,抿了一口道:“一會母后設宴,你要早些回來。”
“知道了。”清兒應了一聲,歡快的拉着張國舅出了書房。
南朝皇宮內,此時正有一位活潑可愛的太子妃帶着自己的爹爹到處觀賞,張國舅見自己的女兒忘記了林鴻,心裏也甚是安慰。過往的小宮女更是奇怪,爲何這樣不懂禮數的太子妃會那麼招太子疼愛呢!
後來,她們只能這麼想。緣分,有時候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可是,誰也未曾想過如今開朗的太子妃有一天竟然會有那樣的下場……
轉眼又過了三天,出征人馬已經定下。寧王世子龍謙爲左路先鋒,王慈爲右路先鋒,林鴻爲軍師參謀。
今天,清兒穿着紅色金邊的宮裝。梳着一個高高的髮髻,帶着金鳳冠,鳳尾的步搖隨着她走動的步子輕輕搖晃。只見她細嫩白皙的皮膚,柳葉的彎眉,如星的雙眸,小巧的鼻子和一張如開口櫻桃般的小嘴。如今的她,略帶着母儀天下的味道,再也沒有了期初進宮時的青澀。
在她身後,一位身穿藍色宮女衣裙的女子。長的乖巧可愛,一笑臉頰會有兩個小酒窩,正是託林鴻請她入宮陪伴清兒的小丫鬟霜兒。
如此的打扮,她們是要做甚麼呢?
整齊的軍隊站在南朝的正門廣場上,數千人的先鋒軍此刻寂靜無聲。他們紀律嚴明,一個個帶着滿腔熱血隨太子一起去上陣S敵。
皇上穿着明黃色的龍袍,上面金色的盤龍在陽光下反射着光,五個分開的龍爪栩栩如生。他站在臺階上,身後有着黃色的龍攆和兩個宮女舉着得巨大孔雀扇。
龍陽穿着銀色的戰甲,劍眉凌厲,目光炯炯有神。他站與軍隊的最前面,手持一把精鋼長劍,上面鑲嵌着彩色的寶石。
他身旁微後一點站着林鴻,他依然是一身白衣,上面有着隱繡花紋。溫文爾雅,手中一把這扇,畫着栩栩如生的牡丹。隱約可以看見上面提着一首詞:“有此傾城好顏色,天教晚發賽諸花。”
再往後站着寧王世子龍謙和王慈,他們同樣身穿戰甲,威風凜凜。龍謙沒有了在玉瓊樓中那份花花公子的風流,此刻他表情嚴肅,有了一種大將的風範。而王慈,他原本就是武將,穿上這身戰甲顯得更加威武。
清兒站在臺階之上,位置靠着衛皇后。她清楚的看着皇上手託那金色的印信,高聲宣讀:“塔剎侵犯,朕命太子龍陽爲統帥,帥軍剿滅塔剎軍隊。以證明,我南朝天威。”
“兒臣定不辱命。”龍陽單膝跪地,高舉雙手迎接統帥印信。
夏公公伸手去接皇上印信之時,不料卻被一個人影當場撞翻在地。只見那人影順着長長的臺階一直往下滾,一個身穿藍色宮羣的小宮女一路追隨而下。她邊跑,還邊喊着“救救小姐,救救小姐。”
龍陽見到這個身影,臉色一變,他急忙去接滾下臺階的人兒。可是有人比他更快,那人一身白衣,衝上臺階將那人影攔下抱入懷中。
“清兒,”龍陽上前接過林鴻懷中人,輕聲喊了一聲。只見那女子臉色慘白,額頭一處碰傷還在流血。他慌了,對着旁邊的人大喊:“傳太醫,快傳太醫。”
林鴻關切地看着他懷中的人,眼中有着複雜的神色。她原本是應該屬於他的吧!早晚有一天,他會把她帶出這個皇宮。
龍陽抱着清兒離開了,留給所有人的只有背影。那些驚訝的目光,跟隨着他直到影子消失不見。只有臺階上的一人,看見如此的場面另有深意的笑了笑。
東宮之中開始忙碌,所有人臉上都掛着關切的神色。窗外無了鳥叫聲,三兩個宮女擠在一起小聲議論着甚麼。
太子妃這次從樓梯上滾下,打翻統帥印信發生並非突然。然而是誰做了手腳卻無從查實,南宮夫人臉帶憂色。既然敢在大廳廣衆之下動手,那肯定是有其他目的。如是再繼續坐以待斃,肯定會死無全屍。
黃色的布幔掛着,被從窗外吹進來的風撩動了一下。整個寢宮都顯得異常壓抑,各個帶着憂色。
太子來回走動,他心裏的焦急讓他坐臥不安。他看着牀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清兒,不知這次是否真的要失去了。如今他剛剛與她成親,不能就這麼讓她離開。“太醫,太醫……”他聲音變的有些沙啞,眼睛略微有些泛紅。
一個身穿官服的老頭走了進來,忙跪於他面前,因爲恐懼而發抖。
“不論用甚麼辦法,一定要醫好她,否則你的命就別想要了。”龍陽狠狠的說,轉身看見清兒又變了一種神色。他含情脈脈的盯着她,見到她眼前的睫毛略微動了一下變喜上眉梢。剛剛太醫說她只是受驚,他並不相信,如今她有甦醒的跡象他便全信了。
只見雕花的大牀上躺着一個秀麗端莊的女子,她額頭有一塊擦傷。此時,她微微的呢喃着,卻不知她說的到底是甚麼。
“清兒,清兒。”龍陽輕喊,緊緊抓住清兒的手。
那雙眼睛微微睜開,看見了牀頭的人,她臉色慘白只是微微應了一聲他的呼喚。
龍陽長舒了一口氣,“你總算醒了,我心裏……”他沒有說完,而是看着她。“要喝水嗎?”
清兒點了點頭,略微有些喫力。她全身上下疼痛,連微微動一下都會痛徹骨髓。
小宮女端來了茶盞,龍陽伸手接過。他把她微微扶起,將茶盞送到她的嘴邊。她喝了一口,他便細心的幫她擦拭嘴角。
清兒定定的望着他,心裏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正是林鴻曾經給他的體貼。當今的太子竟然如此帶她,她感動了,不知何去何從。
龍陽見到她累了,便把她放回牀上,替她蓋好了被子便轉身離去。
東宮的大廳之中,南宮夫人正向皇后稟報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只見皇后拿起一盞茶,品了起來。她沒有說話,只是在聽。臉上沒有表情變化,一直是那種慈祥安泰的樣子。作爲一國的皇后,她早已練就了一身臨危不亂的本事,否則這後位早就離她而去了。
見到太子出來,南宮夫人停下了回報,向太子行了一禮便站與一旁。
“陽兒,清兒傷勢如何。”皇后眼中透着關切的問。
龍陽坐到桌邊,道:“母后不用擔心,清兒已經甦醒,太醫也說已無大礙。只是身體略微虛弱,驚嚇過度。”
“我會讓太醫在東宮守着,你可以放心出征了。”她放下茶盞,話語中沒有了剛剛的關切。對於她而言,此次太子若戰勝而回,她的後位將更穩固。那個蘇婕妤已經身懷龍種,若是個男兒,那定會危機四伏。如今剛好太子立功而回,皇上即使再寵愛蘇婕妤也定不會廢了她。
“那清兒就由母后代爲照顧,兒臣去了。”龍陽望了一眼寢宮的方向,解下身上掛着的盤龍玉佩遞給皇后:“母后,這個請帶我交給清兒。”
衛皇后接過玉佩,點頭答應,又囑咐他注意安全便讓他離去了。
身穿銀甲,腰間無了玉佩,只有那把精鋼寶劍。寶石此刻反射的光異常耀眼,特別是刺痛了林鴻的眼睛。
太子龍陽騎着馬,身旁便是林鴻。“軍師,你與清兒可是從小一起長大?”他雖語氣略微緩和,臉色卻露出桀驁不馴的神色。
林鴻微微一笑,“清兒是臣的表妹,從小至親。臣有這麼個妹妹,是臣的福分。如今她嫁入東宮,太子如此帶她,臣也爲她高興。”
聽到這樣的回答,太子滿意的笑了一下。“這次龍陽也要依靠軍師才華了,此次征戰定要擊退塔剎,以正我南朝天威。”
“殿下說的是。”說話的人身穿戰甲,臉上沒有了昔日的風流神韻。他此次正是要立功而回,他是南朝皇室,定不能看着南朝招到敵人侵略。
遠處,幽幽的琴聲傳來。彈琴者的琴藝定是異常高超,相隔甚遠依然清晰的聽見。漸漸的,他們離琴聲越來越近。
只聽一女子唱到……
“山一程水一程相逢別時已長亭風蕭蕭馬凌凌春去怕是歌離行
夢難尋夢難平只談歌聲比黃鶯歌聲在酒杯傾往事悠悠笑語頻
歩輕輕水盈盈人生聚散如浮萍聞汝去夜難眠訴寫一首送君詞
征戰去畢勝平請君自重珍性命何時回顧盼迎玉瓊樓外白首情”
林鴻遠遠便看見身穿紅衣的花銘銘,此時她坐於琴後。正撫琴高歌,句句唱的深情投入,讓人不得不去傾心而聽。
龍謙有些興奮,嘴裏不停的叨叨着:“她是來送我的,來送我的。”
王慈一聽,心中所想卻不是那麼回事。花銘銘對寧小王爺並無興趣,她所仰慕的乃是前幾日與她琴簫和鳴的林鴻。於是他淡淡的提醒了下龍謙:“小王爺,您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的好。”
龍謙一聽,心中頓時涼到心底,他像似被針紮了一下似的打了個寒顫。“林鴻軍師,如今花銘銘前來相送,你爲何不去告別?”
聽到這個提議,龍陽也覺得很不錯。於是下令讓軍隊停下,給林鴻告別的時間。不料林鴻卻拒絕了,“太子殿下厚愛,臣感激不盡。如今行軍要緊,不能因臣一人而遲緩。臣此刻拿出玉簫,以音律告知她回去便是。”
玉簫通體碧玉,尾端掛着一束白色的流蘇。馬兒向前行,一路有着顛簸,流蘇來回搖擺。他把玉簫放到嘴邊,剛要開始卻被龍謙攔下。
“慢,軍師,如今還是不要吹簫的好。簫聲嗚咽,聽了會亂軍心。”龍謙手握繮繩,“既然軍師不方便出面告知,我就代勞了。”他甩動馬鞭,向着花銘銘駛去。身後揚起了塵土,也揚起了林鴻的思緒。
若是真的得勝而回,他真的要娶花銘銘嗎?不可否認的是,花銘銘的確是一個才女。如此美貌又有才華,他林鴻還有甚麼可抱怨?可惜,他的心只給了那個在深宮大院中的女人,此時更想得知她是否已經好了。
於是,林鴻望向太子,坐下的馬兒與太子並騎。“殿下,臣妹太子妃可有恙?”
“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無礙了。”太子盯着前方,看都沒看他一眼。
可是從話中,林鴻心中頓時減輕了不少負擔。如今,他身爲軍師,面對的不應該是兒女情長。他要贏,贏得這場戰爭,從而邁出那個龐大計劃的第一步。
花銘銘的歌聲停止了,只見她穿着紅色的衣裙,上面繡着銀白色的牡丹。雖說豔麗卻毫無俗氣可言,那一張美麗的臉龐,柳葉的彎眉,一雙明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一張櫻桃小口。她看着騎馬而來的龍謙,微微翹了下嘴角。“小王爺可是來替他告別的?”
龍謙拉了一下繮繩,馬兒停下來在原地打了個圈。“我來看看姑娘,同樣是來告個別。姑娘,珍重。”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一個女子,此時他知道自己的認真。
同樣的,花銘銘從他眼睛中看出真切。“銘銘也預祝公子旗開得勝。”她抱起了琴,準備離去。
龍謙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上了不遠的馬車。這官道之上從新回覆的寧靜,只有那行軍的步伐之聲。他嘆了口氣,壓制了心中的牽掛。如今,征討之事在眉梢,他不能去考慮兒女情長。
四張機,咿啞聲裏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偌大個東宮靜悄悄的,院中的幾棵桃樹早已沒了粉色桃花。如今桃枝上還殘留一些花的影響,花的消損沒有掩蓋它燦爛的時光。
後院一間房間裏,掛着淡黃色的布幔,布幔之後放着一張長長的雕花躺椅。一位女子身穿青色宮裝,頭髮鬆鬆挽起,烏黑的髮絲中插着一根碧玉釵。她有一雙如星辰般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雪白的皮膚微微透着點粉紅,小巧的鼻子和一張粉紅如桃花般的嘴。
此時在她身旁坐着一位身穿藍色宮衣的小宮女,看着聰明伶俐,一笑臉頰上就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清兒頭上的擦傷略微還帶着一點紅,十多天過去了,她自己獨自守在這個東宮之中。除了每天早上去給皇后請安以外,從未踏出半步。她看了一旁繡出的錦繡,上面有着栩栩如生的蓮花,一隻不知從哪飛來的蝶正落在上面。
“霜兒,你說現在鴻哥哥他們到了渝州了嗎?”清兒側躺在長椅上,手支着頭,眼睛微微閉合看似正在養神。
霜兒聽見小姐這樣問,緩緩的回答:“小姐,奴婢去問下南宮夫人就知道了。”她站起身,想要去找南宮夫人。
“是誰要找老身呢!”聲先到,隨後南宮夫人挑開布幔,走進屋內。她臉上微微紅潤,嘴角帶着笑意。頭上依舊帶着那支白色的玉製歩搖,幾顆小卻圓潤的珍珠隨着步子輕輕搖晃着。她向玉清行禮,然後緩緩道:“太子殿下大軍已順利經到達渝州,請太子妃殿下放心。”
清兒聞言,微微笑了笑。她起身走到那幅未繡完的刺繡前,然後跪坐於地,開始繡那幅從龍陽走後就開始繡的睡蓮圖。
渝州地處南朝與塔剎國交界,戰亂常年不斷。此次塔剎揮軍南下,圍困渝州有半月之久。如今,朝廷援軍已到,渝州百姓個個臉帶笑容。他們相信以太子龍陽的魄力定會擊退塔剎,以正南朝天威。
龍陽身穿銀色戰甲,腰間掛着金剛長劍,英氣勃勃。他臉上掛着那種桀驁不馴的神情,幾乎不會變化。此時他走在渝州大街之上,查看渝州百姓的生活狀況。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此時渝州倉庫中堆滿了行軍糧草。若是持久戰的話,連帶渝州百姓夠喫整整兩年的。
身旁的林鴻依舊是一襲白衣,劍眉濃厚,儒雅風範。他同龍陽是兩個對比,一個是武強,一個是文弱。
渝州地形因有城牆,所以算是一個可守之地。如今問題並非渝州守護,而是怎麼奪回南朝邊界土地。
一羣百姓圍成一個圈,圈內有一位老者在哭喊。他抓住一個乞丐,嚷嚷着讓他還錢。讓乞丐還錢,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林鴻示意跟隨的士兵分開人羣,平靜的眼神盯着那裏的一老一小。如此的景象,他似乎在哪裏見過,如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龍陽走進圈內,看着一老一小斥問到。
那老者眼神亮了一亮,絲毫看不出是一個老者。林鴻留意到了,忙拉着龍陽後退一步。一把鋒利的匕首擦着龍陽的面頰而過,帶下一縷黑色如墨的髮絲。
龍陽身後士兵忙拔出佩刀,一起迎上那老者。只見老者身影巧妙,一躲一閃便又來到他們面前。他滿臉S氣的瞪了一眼林鴻,“你也拿命來。”轉身匕首向林鴻刺去,這一刺十分古怪,不是命中要害卻是看準了林鴻的步向而轉換。只見一把精鋼長劍攔截而到,老者手峯一轉,便迎上來人。
來人一臉冷漠,毫無表情。他武功招式流暢,迎着老者一點不費力氣。此人正是跟隨龍陽出征的東宮護衛蒙毅,只見他劍法刁鑽只攻對手腋下,這正是江湖傳說的腋下劍法。幾個回合之後,蒙毅的劍架在老者脖子上,“請太子發落。”
老者唾了一口,“南朝必敗無疑。”說完,嘴角流下黑色的血,他服毒自S了。
此老者定是塔剎國派來的刺客,林鴻看向被士兵擒拿的小叫花,問到:“你是誰?”
只見小叫花臉色慘白,長了長口卻甚麼也沒說。
“把他押回去,一會審問。”龍陽皺着眉頭,心情極度煩躁。林鴻看着他,心中另有了結論。
渝州西十里有着白色的營帳羣,南朝援軍三萬就駐紮在這裏。夕陽西下,天空邊有着紅色的彩霞。如今春去夏至,天氣開始漸漸熱了起來。營帳中有處營房炊煙裊裊,直直的升到空中。
一對士兵身穿鎧甲,壓着一個小叫花走入中央的大帳。帳中的長椅上坐着一位身穿銀色盔甲,腰間掛有寶劍的男子,他那桀驁不馴的臉上露出沉思的神態。此時正盯着被壓上來的小叫花,一動不動。
除去小叫花臉上的灰塵,他的長相反而令人感覺比較熟悉。究竟像誰,此刻在場的幾個人誰也說不出。
林鴻身穿白衣,他手環着雙手站在一旁。死盯着地上跪着的人,那個樣子似乎很熟悉,卻又不知熟悉在哪。
小叫花蹭了兩下,嚷嚷道:“放開我,你們抓錯人了。”
王慈冷哼一聲,“說,是誰派你來行刺的?”
小叫花瞪着他,眼睛中充滿了不服。“你一個大將,可看見我行刺?我先被人冤枉偷錢,此刻又說我行刺。有證據嗎?”
王慈剛想開口訓斥,見對面站着的林鴻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只見林鴻走到小叫花面前蹲下說:“你叫甚麼名字?”
“龍萌。”小叫花簡短的說出兩個字,臉上卻掛着不屑的表情。
在場的人無不露出驚訝神色,龍陽手中拿起的茶盞“噹啷”一聲掉在面前的桌子上。“龍”姓,那可是皇家特有的姓氏啊!眼前這個小叫花,與他有何關聯?
林鴻習慣性的握了下拳,然後吩咐看押的士兵道:“看好他,不要怠慢了。”
“爲甚麼不放了我。”小叫花衝着林鴻嚷嚷,原本以爲林鴻會生氣,結果林鴻只是給他一個不可揣摩的笑便讓人把他提出大帳。
大帳之內出奇的寂靜,三個人都屏住呼吸,異常的凝重。只見那帳簾一閃,隨着一個熟悉身影邁了進來。
他感覺到這裏凝重的氣氛,不由收了臉上的笑。“皇兄,甚麼事情這麼嚴重?”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剛想接着說卻被林鴻拉到一邊。
“你去哪了?”林鴻輕聲問。
那人一臉疑惑,“不會是皇兄知道我去給花銘銘傳書了吧!”
“非也,而是今天我同太子殿下一起外出,而抓回一人。那人身份特殊,此時,我們正在猜想那人是誰。”林鴻看了看太子,又向龍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談。
大帳之外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現在正值夏季,天會明的早,暗的晚。西邊只剩下最後一抹的晚霞,殷紅的顏色如同即將到來的戰爭。
林鴻一襲白衣,旁邊站着身穿盔甲的龍謙。只見他雙手揹着,眼睛直直的望着西方的晚霞,臉上有着凝重的色彩。
龍謙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大帳。他滿臉的不解,這戰爭未開始,何來那麼多憂慮。他只能等着,等着林鴻開口告訴他一切。
沉默,一直都是沉默。他不能再等着他開口,而是自己先問。龍謙走到林鴻面前,遮擋住他望向西邊的目光。“軍師,發生了甚麼事?”
此次林鴻沒有笑,而是越過他看向後面。“小王爺可知你們皇家有住在這渝州城中的人嗎?”
龍謙不知他爲何這樣問,臉上滿是迷惑。他搖了搖頭,“爲何會有如此一問?”
林鴻沒有回答,而是拿出袖中的玉簫吹了起來。
簫聲嗚咽,傳入了大帳之內。
此時王慈早已離去,偌大個帳篷只剩下龍陽一人。青銅燭臺被士兵點燃,帳中仍是忽明忽暗。映射這那張憂慮不安的臉龐,他坐在長桌之後。桌上放着一個酒碗,裏面沒有酒,旁邊卻有着一個歪倒的酒瓶。棗紅色的酒瓶映着燈光,只有那麼一絲的亮處。
他單手支着額頭,閉着眼睛。多日的行軍讓他的皮膚略微呈現小麥色,劍眉皺起,給人一種唯美的感覺。
“報,將軍。”一位士兵跪於大帳之中,他皮膚有些黑,眼睛卻炯炯有神。
龍陽抬起眼皮,用一種沒睡醒的眼光看着他。“甚麼事情?”
“將軍,塔剎國來了特使。”他低着頭,等着龍陽的傳令。
龍陽眼睛一亮,此時塔剎來特使不知爲的是何事。“去請軍師進來。”
黑色皮膚的小兵應了一聲,便出了大帳。
大帳之外,簫聲依舊嗚咽。林鴻站在一個略高的土坡之上,看着那已經點燃的營火。身邊站着聽他吹奏的龍謙,只是此刻,龍謙閉着眼睛,顯然已經睡着了。小兵一路小跑的爬上土坡,剛要說話卻被林鴻制止。
林鴻把玉簫放回懷中,看着熟睡的龍謙,玩心頓起。“拿筆墨來。”
小兵有些躊躇,不知是先彙報還是先拿筆墨。想了一下,說:“報,塔剎派特使前來。”
那一聲喝,嚇醒了正在熟睡的龍謙。只見他“唰”的一下拔出佩劍三尺,營火之下折射出一片冷光。“敵人來犯嗎?”
林鴻搖搖頭,指向那個剛剛彙報的小兵。“是他,應該是太子讓他來的。”
龍謙把劍從新放回劍鞘,看着那小兵。“你挺精神,叫甚麼名字?有功夫嗎?”
“回小王爺話,小的張奎,自幼學武。”他單膝跪地,低着頭,不與龍謙對視。
“以後跟着軍師吧,你保護他的安全。”龍謙用手擦掉嘴邊的一滴口水,那是剛剛做夢流出來的。因爲身穿戰甲,連塊擦嘴的布都沒有,只能將就着用手擦。
林鴻看着他笑了起來,“沒想到,小王爺挺關心在下的。”
龍謙瞪了他一眼,“我是怕你死了,花銘銘傷心欲絕。”說完,大步走下土坡。
黑皮膚小兵看着這兩個人,一臉迷糊。林鴻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你就跟着我便是。”說完他也走下土坡,留下一臉呆呆像的張奎。
軍鼓陣陣,傳的很遠。富有節奏,又帶着威懾。
南朝軍營之中燈火通明,大帳之中主帥坐於上,軍師立於旁。接着是兩位皇命先鋒,和各位隨軍將軍。只見他們個個精神煥發,威風凜凜。
龍陽坐在長椅上,看着下面的這些將士。他一臉嚴肅,各個掃視一遍,道:“讓塔剎特使進來。”他聲音略微有些低沉,沒有甚麼語氣。
只見一個士兵猛然喝了一聲“是”便出了大帳。士兵如此氣勢,的確可以威懾人心,大戰之前,軍心及其重要。
此次征戰的全是年輕士兵,心中有着報效國家的願望。他們跟着龍陽,相信在京城名聲極盛的林鴻公子,和兩位皇命先鋒。此次的戰爭,對於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立功機會,任誰也不會放過。
只見帳外一對身着異族服飾的隊伍走了過來,領頭的則是一位年紀不小的老者。他頭戴白色布蒙,留着長長的鬍鬚,眼睛特別的亮,如同黑夜裏的明星。
林鴻遠遠的打量他,這老者似乎也感覺到他的目光。只見老者轉過頭,對着身穿白衣的他笑了笑。這個笑,不可揣摩。
龍陽看着老者,臉上從新露出那種皇族的傲慢。“你就是塔剎的特使?”
不料那老者卻搖搖頭,“不是,我們塔剎的特使是他。”他指向身後,那是他帶來的隨從隊伍。
只見老者身後的人羣中站出一人,他個子不高,臉圓圓的。身上穿着一套紅色的異族服裝,腳上是一雙皮質的靴子。腰間掛着一把鑲嵌寶石的彎刀,頭髮辮成一個個長長的小辮。眉目清秀,卻隱含着一種不尋常之氣。從外觀來看,他怎麼都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
塔剎的特使,竟然是一個孩童?
林鴻詫異了一下,龍陽更是感覺奇怪。整個南朝大帳中寂靜無聲,每個人都盯着這個奇怪的塔剎國特使。
他們在想塔剎國,爲何會派一個孩童來做特使,他們到底有甚麼目的?
只見那紅衣孩童上前一步道:“貴國乃是泱泱大國,在我們塔剎也經常聽說貴國才子的名聲。據說龍陽太子更是才德兼備,文武雙修。如今,我塔剎國便來討教。若是我們贏了,渝州城就屬於我們塔剎,若是我們輸了,便不再圍困渝州。”他陣陣有詞的說,沒想到卻引來龍陽和林鴻的輕笑。
只見龍陽穿着銀色的盔甲,腰間佩戴者鑲嵌着寶石的長劍,此刻正折射着燈火的光。他小麥色的皮膚,加上如刀刻的劍眉,竟然是如此英氣勃勃,氣勢不凡。他看着那個孩童,嘴角不經意的露出一抹嘲笑,是嘲笑,徹徹底底的嘲笑。
“太子這種態度爲何?難道是瞧不起我們塔剎國?”那孩童的墨眉一挑,他高高的抬着頭瞪着龍陽,對於嘲笑的態度他是不可能去順服接受的。
龍陽甩了一下手,那是他習慣性的動作。只見他含着笑,蹲在塔剎特使面前說:“小娃娃,南朝爲甚麼要和你們比?我們此次征戰定勝,你還是回去告訴你們國主,讓他先做好失敗的準備吧!”
只見那孩童做了個動作,身後便出來一人,那人手中拿着一個方凳放到地上。塔剎特使雙腳併攏,輕輕一跳便站了上去,身形穩當絲毫沒有搖晃。“塔剎國兵力強壯,你們南朝定是佔不到甚麼便宜,還是早早投降的好。”
龍陽站起身,背對與他向前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臉上那種桀驁不馴完美的體現了皇族的霸道氣質,“若是如此,你們還來和談甚麼?早點回去準備迎戰不是更好?”
只見那孩童臉色通紅,目露怒光。“你……你欺人太甚。”
林鴻袖子又被扯了一下,只見龍謙臉色掛着笑:“那小鬼快被皇兄氣死了吧!”
“七竅生煙也許不過如此。”林鴻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走出了大帳。這場談判的鬧劇,他不看也罷。
夜色寧靜,士兵拿着火把來回巡邏。這個有三萬人的軍營此刻便得異常安寧,士兵臉上雖有緊張的神色,更多的確是那種信心充足。
大帳之中,龍陽不再理會塔剎來的特使。他用一副不屑的表情看着那個孩童,“你還是回去吧!塔剎國現在來求饒似乎有點晚了,你即使是塔剎國小王子布爾也一樣沒用。”
那紅衣小童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我叫甚麼!”
龍陽笑了笑,“若是我們大南朝連敵人的情況都不知道,還來打甚麼仗?我還會有這必勝的把握?”
布爾冷冷的道:“我還會再來的,到時便是你們投降的時候。”他微微喘息,跳下了凳子,用腳猛的踢開。然後橫橫的轉身離去,即使他是塔剎的神童,小孩子的秉性也一樣不可能去除。
那老者完全沒了初來時的笑容,臉色發青。此次的談判,完全是被對方羞辱。可謂是自尋其辱,丟盡了塔剎的臉。回去後,不知國主將會如何對待他。
南朝大帳之內沉默了半響,不知誰哈哈大笑起來。如此,便引起了一陣狂笑。如此桀驁不馴的太子,竟然和一個小孩子當真,並完全壓過對方的勢頭。此次征戰,他們肯定必勝無疑。孫子兵法有云,三軍之衆,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
然而林鴻心裏並非這麼想,塔剎國先派刺客,後拍使者。這一切都是一個部好的居,他們不按照常理出牌,這仗也並非有所想的那麼簡單。
夜變的更加深邃,林鴻走到眺望樓下。他抬起頭,見到塔樓上的兩個士兵正在聊天。於是,他開始攀登,看一下這軍營的佈局。
一襲白衣在這漆黑的夜裏甚是起眼,龍謙遠遠的便看見林鴻在攀爬。於是他也走到這塔樓之下。“林鴻,你爲何自己上去了?”
正在談天的兩個士兵聽到有人說話,轉身一看軍師已經快攀爬到塔樓瞭望臺了。他們心想,這下不知會受何處罰。然後忙讓開空位,拉林鴻上來。
塔樓之下,龍謙扭動了下脖子。轉身靠着塔樓的架子坐在地上,天上掛着半弦月,多好的美景啊。
“軍師。”塔樓上的兩個士兵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
林鴻笑了笑,“沒甚麼,不用緊張。我只是上來看看佈局,而你們在這的任務雖然很無聊,但卻是最重要的。敵軍突然來襲的話,軍營之中如何應對。”
兩個士兵低下了頭,他們知道林鴻原本可以用軍法處置,如今卻是告訴他們的職責的重要性。他們心中一暖,無限感激。
一襲白衣的林鴻望着三萬人的軍營,此時,巡邏軍隊倒也沒甚麼。他們個個精神抖擻,若是敵人突襲倒也可以抵擋一陣。只是這塔樓之上的士兵卻個個無精打采,他們只能那麼站在上面,不能走動未免會無聊。
“這個……”林鴻看看塔樓下面,又看了看遠處,臉色露出難色。
“軍師可有事吩咐?”旁邊的一個小兵諾諾的問。
林鴻尷尬的笑了笑,“那個……是……”他有點支支吾吾。
“難道非常重要所以不方便吐露?”另一個小兵滿臉迷惑,愣愣的盯着他。
只見林鴻擺了擺手,深吸一口氣。“其實,是這樣的。我上的來,如今卻……卻……下不去了。”
兩個士兵撲哧一笑,林鴻臉刷的紅了。還好是夜色中,否則連塔樓下的龍謙都能看的道。小兵忙止住了笑,“那我們送軍師下去。”
只見一個小士兵對着塔樓下喊:“小王爺,接住軍師哦!”
另一個人,伸手一推。林鴻如同墮落的一片白色雪花一樣從塔樓上摔了下去,而塔樓下的龍謙,只聽一聲“小王爺,接住軍師哦!”便隨後聽見一聲慘叫從頭頂響起。那一個白色身影就這樣以迅雷之速落了下來,他猛踢身後塔樓木架,身體頓時向上拔高三尺,伸出手抓住那落下之人。
“你說,這要是花銘銘從上面落下來多好。怎麼偏偏是你?”他滿臉的不屑,腳下穩穩的站在地上,塵土略微飛揚。
林鴻打掉抓住他肩膀的手,懶得理他,而是抬起頭衝着塔樓上兩個呆瓜一樣的士兵吼道:“你們,給我下來。”
那兩個士兵忙順着繩子滑了下來,深知自己闖了禍,再也不敢多語。
只見林鴻圍着他們走了一圈,然後又走了一圈。兩個人心裏被他看的發毛,這軍師不知會如何罰他們。
“竟然把我從樓上推下來,現在,我就罰你們。罰你們把所有塔樓上的士兵全叫來,我要向你們申明軍紀。”林鴻臉色嚴肅,他終於想到怎麼驅趕睏意的方法了。如今,他就要在今晚嘗試一下這新方法。
龍謙歪着頭看着林鴻,心裏在想,這傢伙是在做甚麼?那個跟班小兵張奎呢!不是讓他隨時保護軍師的嗎?
小兵跑步而去,林鴻則轉過身看向龍謙。“剛剛,還是謝過小王爺了。”
“哼,百無一用是書生。”龍謙滿臉嘲笑,原以爲林鴻會生氣,沒想到林鴻只說了“慚愧”兩字。他頓時感覺無趣,轉身便要離開。不料卻被林鴻叫住,讓他一同看看新佈局。
新佈局?他臉上露出疑惑的看着林鴻,而對方則是笑而不語。
南朝渝州援軍三萬,統帥乃當今太子龍陽,軍師是天下聞名的才子林鴻,至於兩位皇命先鋒也是非等閒之輩。如今,這三萬人的軍營中確實行了一項新的接班程序。
說明了,這一提神工具特別簡單,它就是破壞人生,搞得某些人傾家蕩產的東西。很多人都喜歡,卻不能沉溺,小甚麼怡情,大甚麼傷身。不錯,這個辦法就是“賭”。
渝州軍營開始新政策適應,而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宮卻不這麼順利。
京城皇宮中最近變的異常安靜,沒有任何因爲爭寵而發生的宮鬥。御花園中的花開了,滿園的豔麗景象。後宮美人們三三兩兩的在涼亭賞花,喝着上供來的綠茶,如此這般的景象實在是難得。
南朝皇帝也無憂心大事,自從龍陽帶着大軍出征以來,國內沒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如今開來,只要龍陽得勝回朝,那就是最大的喜訊。
東宮院中已經沒有了殘留的花香,小宮女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着甚麼。只見南宮夫人身穿一件橘紅色衣裙,髮髻上依舊帶着那隻白玉歩搖,隨着走動,那幾顆圓潤的珍珠來回搖晃,折射出柔和的光。
見到夫人出來,小宮女忙閉上了嘴。南宮夫人皺了皺眉頭,“都下去吧!”她走了幾步,又轉回大殿。如今東宮四面楚歌,敵人潛伏在暗,她不得不防。
只見一女子臉色略微發白,太醫雖然來過,並且說只是略微感染風寒,但這麼幾天過去了她卻仍然沒有好起來。如星辰般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已經毫無血色的脣。如此傾城之容,爲何有西施之態?斜躺在長椅之上,正在閉目養神。她正是嫁入東宮,又在點兵大典上摔下臺階的張玉清。
身穿藍色宮衣的小宮女跪坐於她身邊,憂心匆匆的神色顯露無疑。“小姐,我看太醫送來的藥我們是不能再喝了。如今這東宮之內已經有了奸細,我們不能繼續坐以待斃。”
“太子妃殿下,老身有話說。”黃色布幔微微一挑,露出布幔外的人。她正是剛想出去卻又折回的南宮夫人,如今,她的臉色也有着戒備。
“夫人請講。”清兒睜開眼睛,不知爲何眼中猶豫不寧。近來她從未睡過安穩覺,總覺得做甚麼都有人在窺視。
“太子妃殿下,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在這深宮之中若是不賦予行動,那必是死路一條。”她字字說的真切,不由得清兒不相信。
清兒坐起身子,異常堅定的望着南宮夫人:“夫人,清兒想要出宮。”她臉上滿是怠倦,眼睛也沒有了初進宮的清澈。
南宮夫人聞言手頓時握緊成拳,出宮,這可是件天大的事。“不行,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會處罰殿下的。”
清兒拿出一塊玉佩,只見那玉佩通透,毫無瑕疵。雕刻的雲紋彷彿仙界,玉色盤龍栩栩如生。“這個,是龍陽託母后轉交給我的,如今我只是去邊關探望他。”她幽幽的望着南宮夫人,神情悽楚。
“夫人,您定是有辦法的對嗎?”身穿藍色衣裙的小宮女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南宮夫人被清兒的眼神微微刺痛,然後咬牙定下決心,“若是東宮再出異事,殿下便可去央求皇后娘娘恩准你出宮。”
“謝謝夫人指點。”清兒下了長椅,託着長長的衣裙走到那一副已經完成一半的睡蓮圖旁,出神的望着圖喃喃的道:“四張機,咿啞聲裏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不知爲何,這東宮之內總是有着哭聲。這個夜特別奇怪,剛入子時變烏雲密佈。哭聲慘慘,加上風聲兮兮。
黃色的布幔被細縫中吹來的風擾亂,一片若有若無的光映在屋內。清兒驚醒了,她看見一個黑色影子在穿梭。
她穿上鞋子,緊跟而至。那是東宮旁的樹林,一般很少去人。那哭聲更近,聽的她後悔跟着黑影出來。
鬼魅的影子在樹林中穿梭,林子中似乎有甚麼微微觸動了下。清兒揉揉眼睛,因爲黑暗中看不真切。整個林子異常的靜,寂靜的壓抑。
只見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劍直向清兒刺來。只見一把飛刀直直的向劍飛來,硬是格擋了這致命一擊。清兒趁着這一空當忙跑到一旁,身後出現一羣熟悉的面孔。
“大膽,竟敢行刺太子妃。”來人身穿橘紅色宮衣,頭戴白玉歩搖,正是南宮夫人。她身邊站着一位身穿勁裝的男子,眉宇間透着精神,看樣子是一個武功高手。那枚救下清兒的飛鏢,看樣子就是他所發。
周圍一瞬間變的燈火通明,正將行刺之人圍於中央。那人黑衣,蒙着面目,手裏握着一把長劍,劍上露着寒光。
“小姐,”霜兒頭髮微微有些亂,她應該是剛剛起身。清兒平時要睡時就會讓她去休息,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大的事。她跑到清兒身旁,眼睛中噙着淚。“若是受傷了奴婢該怎麼辦?”
清兒幫她擦拭掉眼角的淚,笑着說:“這不是沒事嗎?”說完便看向那被圍困之人:“我與你無冤無仇,爲何S我?”
那人冷冷的說:“若不S你,我全家都要死。如今S你不成,我自己死了便是,也不會拖累我的家人。”只見那他舉起寶劍劃斷了咽喉,就這麼死在了清兒面前。
清兒捂着嘴,眼睛中充滿了驚訝於惋惜。她不願傷他性命,如今卻依然死在她面前。這個刺客,也是有着難處的吧!
“殿下,這裏就交由老身處理,請殿下回寢宮。”南宮夫人沒有表情,這種事情在皇宮之內早已習以爲常。她不在乎死的人是誰,在乎的只是她的主子是否安然無恙。
霜兒扶着清兒離開那燈火通明的地方,“小姐,以後還是霜兒陪着小姐睡吧!太子回來之前,霜兒便在寢宮內放一張牀榻。”她手裏拎着一盞小小的燈籠,光很弱。路邊的花草被微微的光照出影子,此時天更加的黑了,烏雲壓的更低。
清兒沒有說話,而是在思考。刺S這件事可大可小,不知南宮夫人會如何處理。她手裏抓着那塊毫無瑕疵的玉佩,這是龍陽之物,是太皇上賞賜給他的護身符。如今,也許真是是它保護了她的一條命。然而,她卻又迷糊,那林中的哭聲又是怎麼回事?爲何她最近總是心緒不寧。
南宮夫人站在林中,她可是知道敵人並非只有一個。不出所料,在派人收林以後的確又抓出一人。
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用長長的頭髮遮住臉面,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如此打扮,明顯是要在刺客刺S有差錯時驚嚇太子妃,使殿下失神被S。如此歹毒的用計,可鑑那主人的城府有多深不可測。她,只能全力保護太子妃。“把她頭髮弄開,看看她到底是誰。”
只見侍衛強迫撥開她的頭髮,南宮夫人卻驚在那裏。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幫兇竟然是她……
天空中猛然閃過一道光,緊跟着就是一聲雷鳴。豆大的雨滴嘩啦啦的砸了下來,頃刻間便溼透了所有人的衣裳。
“帶回去,壓入天牢,明日再審。”
渝州駐紮已經多日,塔剎國除了派出一個特使以外再無其他動靜。每天夜裏,塔樓放哨的人員應爲那個“賭”的辦法卻實精神不少。
所謂的“賭”就是在夜間,第一,兩人用骰子來賭,輸的一人便站崗看守,另外一人便去巡樓其他塔樓,以起到監管作用。若是發現有人偷懶,直接扣罰軍餉。第二,人都有不服輸的心理,特別是在賭博之上,所以他們會精神抖擻的等待下次接班。第三,派出特別“抓賭”小分隊,巡邏塔樓之上的人是否一直在“賭”而不去監視軍營周圍是敵情,若被抓住,軍棍伺候並且沒收所有賭博用的金錢。
林鴻看着夜空高高懸掛的明月,此時月亮又圓了一些。他從袖中拿出玉簫,站在那最高的土坡之上吹了起來。前幾日他總是心緒不寧,眼睛時常浮現清兒的面容,那一顰一笑,竟然如此清晰。他看着玉簫,心中想着她此時又在做甚麼呢!
“軍師,你可在想戰略?”身後來了一人,身穿銀色盔甲,腰間佩戴一把鑲嵌着寶石的劍。只見他劍眉聳立,雙目有神,小麥色的面孔有着桀驁不馴的氣息。正是這次出征的統帥,南朝太子龍陽,也是清兒的夫婿。
林鴻笑了笑,他依然是那一襲白衣,手中握着玉簫。“臣剛在想如何能將失地收回,守護渝州乃是易事,收回失地卻有些困難。”
“那軍師可有好的計策?”龍陽收起了桀驁不馴,用一種詢問的眼光看着林鴻。
“若是臣推測的沒錯的話,塔剎定還會派使者前來。”他的語氣中十分肯定,沒有給龍陽一絲猜測的意思。
龍陽點了點頭,孫子兵法他是讀過的。當然知道“猛將鬥不過計謀軍師”的道理。如今,他們南朝有以一當十的猛將,又有聰明絕頂的軍師,這仗還不是贏定了?
“報,有敵人來襲。”塔樓上的士兵大喊,緊接着就見到一小隊敵人正要開始進攻。王慈身穿盔甲,手握長槍直奔而去。在他身後則是今夜做先鋒巡邏小隊,個個英勇無比的衝S上去。
“竟然偷襲!”龍陽大喝一聲,拔出腰間佩劍。寒光凌厲,S機頓起。只見他步伐輕盈,轉眼間已經到雙方交戰之地。劍法流暢,人到之處定會濺起點點鮮血。
軍營之中頓時開始鬧騰起來,喊S聲,軍隊調度聲,慘叫聲混成一片。這時,一個影子冒出,只見那人面色黝黑,雙目炯炯有神,正是龍謙派遣保護林鴻的張奎。他身穿黑色衣服,頭髮被一根黑色髮帶束起。他手握一把匕首,順勢S了幾個偷襲敵人,直向土坡上的林鴻奔去。
另一邊,因爲此次偷襲人數較少,龍陽即使親自上場砍S也無不可。若是軍情危機,未到緊要關頭他不可上陣。大軍之中統帥往往是爲了指揮戰局,並不是如同先鋒一樣上陣S敵。
參與反擊偷襲戰鬥的將士無不佩服他們的統帥,功夫了得又有膽識。他們的皇命先鋒更是英勇,反映超強。被這樣的人物領導作戰,若是不鞠躬盡瘁便死不足惜。此次塔剎侵犯,定要讓塔剎後悔來擾我南朝,S他們個片甲不留。
偷襲來的快,滅的也快,此次塔剎全軍覆沒無一活口。龍陽S完敵軍以後看向剛剛他所站的土坡,那裏有兩個人正在聊天。一個是軍師林鴻,另一個則是龍謙向他調撥的一個小士兵。一想起龍謙,他四處尋了一圈,還是未見到他人。
大營被偷襲,他人呢?這個不知軍法厲害的傢伙,若是回來定要重罰,以立軍威。龍陽拿出一塊雪紡手帕,毫無表情的擦拭掉寶劍上的血,然後把劍放回劍鞘。他遲疑了一下,仍是向那土坡邁步而去。
土坡之上,張奎剛剛彙報完林鴻派他打聽的事情。看見太子前來,單膝跪於地上:“參見太子。”
龍陽甩了一下手,“起來吧!”然後看向一襲白衣的林鴻,只見他眉宇間隱藏着一種凝重。“軍師可有何事繞心?”
林鴻看着張奎站起來,聽到太子詢問便轉向他。“太子殿下,如今龍萌之事我們還是等這場仗結束了之後再解決,如何?”
龍陽臉色變了變,龍萌則是前些日子因刺客之事抓來的少年。如今正被軟禁在軍營之中,此時大敵在前,他的確沒有時間去弄清楚。“聽軍師所言即可。”他神色凝重,看不出到底在想些甚麼。剛轉身要走,卻又轉了回來,他死死的盯着林鴻道:“龍謙呢?”
“小王爺不在這。”林鴻看看靜悄悄的四周,證明龍謙確實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他人去哪了?”龍陽沉着臉,眼中有些怒意。
林鴻心想,這次龍謙肯定是要受罰了。“若是沒猜錯,小王爺應該再帳中熟睡,昨夜他巡邏到今日也未曾休息過。”
龍陽哼了一聲,轉身朝龍謙大帳走去。身上的銀色盔甲被月光照着,泛着寒冷的金屬光芒。
主營帳旁便是先鋒和軍師的大帳,位置同屬于軍營中心。此時帳外點着篝火,士兵來回巡邏。林鴻“賭”的方法還算見效,至少現在塔樓之上並沒有人打瞌睡,同時剛剛的偷襲戰中,塔樓的監視確實起到重大的作用。林鴻說過眺望到敵軍便獎賞,塔樓的士兵更是個個精神抖擻,他們等着明天獎賞的到來。
那是一個略微有些發灰的帳篷,是林鴻和龍謙一起共用的。龍陽站在簾外,細縫中透出的微弱燈光照着他半邊臉龐,另一邊卻在陰影之中。他挑開布簾,一眼望去,見到龍謙正在榻上熟睡。
帳中的火燭忽閃着,放置的東西也不多。龍謙身上依舊穿着戰甲,嘴角略微有些溼漉發光的東西。龍陽趴過去一看,好小子,竟然是口水。見到自己的皇弟如此,他卻消了剛剛的怒氣,大笑起來。
“甚麼人。”龍謙一下驚醒,手中精鋼劍拔出直直向笑聲發出之地刺去,他眼前一片模糊,根本沒有分清來人是誰。
只見那長劍凌厲,手腕都轉了一個劍花,“叮”的一聲,被擋開了去。龍陽劍橫於前,此時若是不擋下這劍他定會受傷。“龍謙,睜開你的眼睛。”
昏暗的燈光跳動了兩下,在龍謙面前的是一張原本應該桀驁不馴的臉。此刻不知是怒氣還是好笑,那臉上的表情複雜。他收了長劍,揉了下眼睛,定睛一看的確是太子龍陽。單膝向地上一跪,高舉長劍:“臣弟願受軍法處置。”
“小王爺,太子殿下未曾說過要處罰於你。”只見林鴻一襲白衣站在布簾旁,剛剛的一幕他應該看的很是清楚。
龍陽臉色微微緩和了些,“起來吧!”
龍謙站了起來,對着林鴻使了個眼色。他心中想,既然你幫我,我也不會把你從塔樓上摔下來的糗事告訴給別人。“謝皇兄。”
“不能總等着塔剎來犯,三日後我們要主動出擊。林鴻,你來擬定戰術,龍謙你打頭陣。只許勝不許敗!”
“是”林鴻與龍謙異口同聲的接令,三日,他們還有三日的準備時間。
夜變的深邃,龍陽回到大帳,卻緊跟着進來一人。來人正是王慈,這麼晚了,不知有何事。
王慈參了一禮便開口道:“殿下,臣認爲塔剎國應無重兵,三番來擾定是探我虛實。臣願意率軍叫戰,讓他們嚐嚐我南朝的厲害。”
“此事你不用擔心,三日之後我們定會出兵。你回去休息吧!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振奮軍心。”龍陽坐到長椅上,臉上略顯疲憊。
王慈道了一聲“是,末將告退。”便出了大帳,他所走過的地方略微揚起一些塵。龍陽看的清楚,知道這人武功不錯,至於“高強”兩個字他倒是未必能佔得上。他閉上眼睛,開始養神休息。
三日,三日後便是第一場交鋒。
這裏很暗,又潮溼。總是聽見老鼠的叫聲,偶爾夾雜着人的慘叫。鐵欄杆隔開了一個個的空間,每個房間裏有關着身穿髒衣的犯人。有的眼睛血紅,有的臉色蒼白。他們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只有一點,渴望自由。
只見角落的一間牢房之中關押着一名女囚,她長髮散落,嘴脣乾涸。眼睛中透着恐懼,又帶着對自由的期盼。這便是那天東宮刺客之一,扮鬼之人。
南宮夫人坐在不遠的椅子上,身後站着那名扔出飛刀救下清兒的高手。他依然是一身黑色勁裝,眉毛很濃密,棱角分明的臉型,只是過於冷酷,看似不好親近。
“靈兒,你說,東宮主子可帶你不好?”南宮夫人冷冷的說,身子微微一顫,髮髻上的白玉歩搖跟着晃動了起來。她用一種欲將看穿的眼神的盯着牢房裏的女人,臉上帶着冷漠。
只見靈兒抬起了頭,與南宮夫人對視,那種表情分明是視死如歸。“太子妃殿下帶我很好,夫人的栽培也很用心。如今靈兒是將死之人,也沒甚麼話可說。只是靈兒告訴夫人,後宮之中已經有人看準了太子妃的弱勢,想要除掉她從新另立親信。”
這些話她是知道的,太子妃看事淡薄,早晚會被人除去。如今沒想到來的竟然這麼快,下手如此狠毒。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侍衛,“楚雲飛,這裏交給你了。給她個全屍。”然後她又看向跪着的靈兒道:“你跟了我這麼久,你的家人我會安置妥當的,放心的去吧!”
靈兒眼中流下淚,向南宮夫人扣了三個頭,“謝夫人。”
南宮夫人不再看下去,這個宮女跟了她有三年了。如今卻……她站起身,走出了這潮溼的大牢。路過牢籠之時,那些關押的人不停的再喊“冤”,可是又有誰能救得了他們呢!這個地方,進來了就別想再出去!後宮之中,只有勝者纔可以生存。
東宮院子中太陽剛好照到滿園溫暖,清兒命幾個宮人把長椅和那幅睡蓮圖擡出,就在這院中繡了起來。
“殿下,”南宮夫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穿着橘黃色宮衣,頭髮高高盤起。“若是殿下想要出宮,老身認爲現在去求皇后娘娘恩准是最好時機。”
清兒縮了一下手,那細長的中指上有一個紅色小點,此刻鮮紅的血正在向外流。霜兒見到,忙拿出絲帕給她包紮。“沒甚麼,只是不小心紮了一下。”清兒把手指放入口中吸乳了下,轉而看向南宮夫人。“夫人所言正是,我這就去向母后請旨。”
“太子妃殿下,此次前去還是在無外人的情況下提及比較好,若是被外人知道,怕是又生事端。”南宮夫人語重心長的說,她臉上帶着一份關心,“此次出宮,我會讓楚雲飛跟隨殿下,一路保護着您到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