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好痛。
腳踝磕破的地方傳來鑽心的劇痛,紀芸白再走不動的坐在池塘邊,撩起裙襬輕輕揉着。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未等抬頭看清楚來者是誰,就聽到紀芳菲嗤笑的開口,“瞧她那副模樣,多狼狽!翠環,我沒記錯的話,她穿着的衣裙是我上個月扔掉的?”
“沒錯,姑娘,就是那件您不喜的。”
侍婢翠環抬着下巴,眼底都是瞧不起的說,“小侯爺瞧見,差人撿回來送到後院的,說是便宜給她穿。你還愣着做甚麼?還不快點謝謝姑娘心善!”
紀芸白視若罔聞的低頭。
闔府上下無人肯爲她多花一分心思,紀君吾所謂的爲她尋一件合適的衣裳,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到最後送到她手裏的,仍舊是紀芳菲的舊衣。
這纔是紀芳菲的真面目,自從她回到府裏,紀芳菲就會時常跑來對她言語凌辱,命令家僕和侍婢故意苛待她,給她送來餿掉的飯菜,劣質的煤炭,可若有咸寧侯和紀君吾等人在時,紀芳菲又會裝作懂事的模樣,對她噓寒問暖。
起初紀芸白想要戳穿她的真面目。
可沒有人相信,紀君吾還斥責她是蛇蠍心腸,說她爲爭寵污衊紀芳菲。
多麼可笑,他們竟然願意相信紀芳菲,也不願意相信真正的血親。
啪——
紀芳菲大步走到紀芸白的面前,對着她的臉狠狠扇了巴掌。
她揉着手,滿眼都是陰狠的咧開嘴角,“你是侯府的真千金又怎麼樣?爹孃和哥哥還不是疼我,你說出來的話,半個字都沒有人會相信。你只能撿我的破爛,連我的侍婢穿得都比擬體面,若我是你,早就拿着三尺白綾懸在房樑上自縊算了。”
“你以爲那柄玉如意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紀芳菲湊到紀芸白的耳邊,“我是故意的,你回來時,爹孃對你還殘存着幾分愧疚。我若是不把你趕走,你恐怕會在侯府站穩腳跟。但我沒想到,他們對你那般不在乎,未等我開口求饒,他們就商量着讓你替我頂罪。”
“紀芸白,你真可憐。”
紀芸白的下巴被她狠狠捏着,神情卻毫無波瀾變化。
紀芳菲被她的淡然給刺痛,蹙着眉心說,“你爲何不生氣!爲何不反抗!”
爲甚麼?
紀芸白猛地咳嗽起來,她用手捂着脣瓣,看到指縫裏露出的鮮血。
在浣衣局那三年不見天日的苦役,讓她染上重疾。與她住在同間屋子的琳琅姐姐會些醫術,替她把脈時說,她已經不剩多少時日。
紀芸白回到侯府,唯有兩個心願。
一個是等着祖母從佛堂出來,在她身邊盡孝;另一個便是積攢些瑣碎的銀錢,在外面置辦一個好棺材和風景不錯的墓穴,她不想住在侯府的祖墳中。
咸寧侯府,不是她的家。
“我在問你話!”紀芳菲的臉龐被氣的猙獰扭曲,她抓着紀芸白的肩膀,猛地一推。
紀芸白身體失去重心,仰面向後栽着。
池塘水面的薄冰被打碎,她沉進冰冷刺骨的池底,渾身懂得僵硬麻木,動彈不得。
冰冷的水鑽進她的鼻腔。
紀芸白緩緩閉上眼睛,或許就這樣死掉也不錯。
侯府的人會爲她流淚嗎?祖母肯定會難過的,那個唯一願意接納她,關懷她的老者,還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紀芸白的淚珠順着眼角流淌,下一秒卻感覺腰間有股力道將她拽起,脫離水面的那刻,紀芸白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吐着水。
“小將軍!”
紀芳菲看到站在紀芸白身側的那道邤長英俊的身影,晃了晃神,臉頰緋紅的垂眸,“您怎麼到後院來了!”他應該沒有看到甚麼吧?
翠環察覺到紀芳菲的眼神,也慌亂的輕輕搖頭。
她們明明是檢查過周遭無人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
謝景陽背手而立,把大氅脫掉,蓋在紀芸白的身上,語氣裏透着令人生寒的威嚴,“這裏發生甚麼?爲何紀小姐會掉進池塘?”
紀芳菲聞言,急忙裝出委屈可憐的模樣,“我不知如何惹怒到姐姐,可能是今日侯府爲我辦生辰宴,爹孃和哥哥都不記得她的生辰,她遷怒與我。我好心安慰,可她卻動手推搡,要教訓我,我實在是害怕,抬手想要護着自己,姐姐卻腳底一滑,摔進去了。”
“幸虧謝小將軍路過相救,否則姐姐怕是要有......”
“啊......”
紀芳菲裝腔作勢的擦拭着眼淚,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沒有男子能夠抵得住,她自認謝景陽會心疼,可下一秒,她只覺得身體被提起來,順着池塘裂開的冰洞扔了進去。
不會水性的紀芳菲撲騰着胳膊,大口嗆水,呼喚着救命。
謝景陽冷漠地看着她,回頭望着已經嚇得發呆的翠環,“還不叫人?”
“救命呀!救命!”
翠環回過神來去喊人,紀芸白捂着心口,抬起頭,逆着刺眼的冬日陽光,看清楚那張俊朗中帶着幾分肅S的面龐,他是將軍府的謝景陽,十二歲帶兵出征,從無敗績,隻身進敵營能夠斬S敵將首級,在半盞茶內歸來的少年戰神。
他爲何會幫自己?
紀芸白撐着雪地站起來,輕聲道,“謝謝你。”
謝景陽看着她幾乎瘦到變形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絲心疼的說,“任何時候,都先要保住性命。方纔能有迴轉餘地,爲着其他毫不相關的人傷心傷情,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他似乎是想開解自己。
紀芸白微微皺眉,眼眸裏露出幾分不解。
素來聽聞謝景陽爲人冷言寡語,與人不慎親近,怎會......
“小時候我路遇匪徒被綁走,差點死掉。這話是當時與我同困在匪窩的姑娘安慰我的,只可惜......她恐怕已經不記得了。”謝景陽看着紀芸白,眸底有着不易察覺的溫柔,他抬手把大氅拽了拽,讓紀芸白只漏出巴掌大的小臉,“無妨,若有事來將軍府尋我。”
他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凌亂焦急的腳步聲。
紀君吾看到池塘裏的紀芳菲,二話不說的跳下去,把她撈起來,心疼的質問同樣溼漉漉,在原地發抖的紀芸白,“又是你做的,芳菲身體嬌弱,一到冬日就會生病。”
“你竟然把她推到池塘裏!好歹毒的心腸!”
紀芸白聽着他毫無根據就指責自己的話,垂頭勾起脣角譏諷的弧度。
親哥哥還不如外人看的真切。
“小侯爺,我方纔迷路,不經意的來到此處,是親眼看到紀二小姐自己不小心踩到池塘滑落栽進去的,爲了救她,紀芸白還不顧危險的跳進去幫忙。”謝景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着謊話,眼眸透過紀君吾落在紀芳菲的身上,“二小姐,對嗎?”
紀芳菲渾身瑟縮,嚇得躲開視線,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
紀芳菲緊緊拽着紀君吾的衣襬,心裏卻陣陣發寒,謝景陽和紀芸白到底是甚麼關係!
他爲何會替紀芸白出頭!
“這是我將軍府的令牌,送給你,留着防身。”
謝景陽自腰間解開玉佩,塞到紀芸白的手心,“我不易在這兒多停留,先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