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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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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六月的暴雨天氣,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急驟而猛烈。

許聽雨呆呆地跌坐在泥水裏,渾身溼透,狼狽不堪。

雨滴打在身上很痛,可遠不及心裏的痛。

一個小時前,她趕到許氏大廈樓下。

周圍已經被拉起了警戒線,她衝進去時,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不遠處,一個殮屍袋放在地上,周圍還站着幾個警察模樣的人,不知道在說甚麼。

她驚惶地撲過去,卻被錢祕書攔住了。

“大小姐,不要看了,許總,他、他......”

他說不下去,眼圈發紅地別過了臉去。

從三十樓一躍而下,血肉模糊,殘缺不全。

任是誰看了,都接受不了。

更何況,許聽雨跟父親的關係一向都很好。

可許聽雨堅定地撲到殮屍袋旁邊,她不信父親真的死了。

只見顫顫巍巍地伸手,拉開了拉鍊。

裏面,露出她父親滿是血跡的臉。

她父親腿部先着地,頭部相對完整。

她摸他的臉,皮膚相觸,是麻木的冰冷。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觸感,趴下去聽他的心跳,可她甚麼都聽不到。

父親的溫度和心跳,都不知所蹤。

她呆呆地抬起身,側臉耳朵沾滿了血跡,着急地質問錢祕書,“爲甚麼不送去搶救?”

錢祕書眼中一痛,連忙過來拉她,“大小姐,救護車已經來過了。”

宣佈當場死亡。

不等許聽雨說話,便聽到四周傳來喧囂。

“許建民自S了?那我的五千萬債務誰來償還?”

“天S的,他倒是一死百了,欠我們這麼多錢怎麼辦?”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想死了就算了,父債子還!”

......

一幫追債地要衝過來,但在看到滿地飛濺的血肉後,又停住腳步,站在原地謾罵不止。

錢祕書連忙將許聽雨護住,帶到了無人的安全通道。

“大小姐,外面都是債主,你現在出現不安全,先躲一躲。”

“夫人和少爺那邊,我還沒通知,你看,接下來要怎麼辦?”

錢祕書在許氏工作了二十多年,可以說是看着許聽雨長大的。

此刻他看着許聽雨,眼中滿是疼惜和擔憂。

嬌養在溫室裏的花朵,該如何擔起風雨?

許聽雨腦子很亂,但還是在一片混亂中,抓住了重點。

“不要,先不要通知家裏,我、我來處理。”

她母親是個比她還要嬌柔的人,弟弟更是患有先天性心臟病。

都受不得驚嚇。

她穩了穩神,對錢祕書道:“還要先麻煩錢叔…送我父親去殯儀館。”

錢祕書點點頭,又看了她一眼,道:“大小姐,祁總呢?有他在,那些人不敢亂來的。”

祁時風?

她接了錢祕書的電話,瘋了般下樓時,他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趕來這邊的路上,她惴惴不安地給他打了無數電話。

無一例外,全都沒人接聽。

現在,在錢祕書的提醒下,她再次拿出手機,給他撥了過去。

人在溺水的時候,總會想抓個救命稻草。

她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着對面接通。

然而,迎接她的,仍然只有機械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她在幽暗的通道里站了很久,最終還是轉身朝外走。

外面,暴雨又開始了。

看熱鬧的人羣都被驅散,警戒線和地上的殮屍袋也都被收走了。

她接過保安塞過來的傘,麻木地走進雨裏,朝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

地上,雨水沖刷着地上的血水,然後匯成一小股暗紅,往排水孔流去。

她渾渾噩噩,沒有注意,腳下一滑,便跌坐在了旁邊的綠化帶裏,濺了一身泥水。

傘也被風颳走了,如注的暴雨傾瀉而下,打得她睜不開眼。

“咔嚓”一聲。

天空掠過一道閃電,隨後便是接連不斷的雷聲。

她在這轟隆隆雷聲裏,終於痛哭出聲。

她沒有父親了。

她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難以名狀的悲痛幾乎要將她湮滅。

......

暴風雨停了,天空放晴。

許聽雨穿了一襲黑裙,胸前別了朵白色的孝花,站在嶄新的墓碑前。

是許建民的墓,旁邊站着一幫人,都是許家親屬。

他負債自S,一羣債主怨氣沖天,靈堂都沒法設,只能匆匆焚化下葬。

從人死到入殯,還不到24小時。

許聽雨雙眼紅血絲密佈,臉色發白。

頭髮一絲不苟地束起,疲態卻那麼明顯。

她半蹲下身,給父親獻上最後一朵花。

一轉身,便看到一羣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衝了過來。

“祈太太,您父親負債跳樓,您丈夫祁總卻去看了前女友演出,對此,你怎麼看?”

“今天您父親入殯,祁總也沒來,你們夫妻二人是不是準備離婚了?”

......

不懷好意的問題如雪花般砸來。

許聽雨還沒弄清他們說的甚麼前女友,甚麼演出。

旁邊的母親梁怡便再度受了刺激,暈倒了過去。

一陣兵荒馬亂。

那羣記者也怕鬧出人命來,只是閃光燈閃個不停,並未再提出甚麼刁鑽的問題來。

將母親送去醫院的路上,許聽雨終於知道了那些記者在說甚麼。

她的手機在大雨中進水,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所以沒有看到,在她父親跳樓上了新聞的同時,祁氏二少捧着一束鮮花,坐在第一排看舞蹈比賽的新聞也上了熱搜。

能讓祁二少捧場的比賽,必定大有噱頭。

果不其然,當比賽結束,祁時風上臺給比賽冠軍謝語獻花。

兩人的新聞分裂出數條熱搜,將許氏破產,負責人跳樓的新聞擠出了排行榜。

此刻,許聽雨看着手機上,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

祁時風穿着熨帖板正的中國風黑西裝,袖口處繡着銀絲祥雲,高挑清瘦,矜貴撲面。

而謝語則是一身中式黑裙,不堪一握的腰身處,同樣有着銀絲祥雲,冰清玉潔,優雅高貴。

這條新聞下面,全是誇讚。

“哇,還是情侶裝,暗戳戳秀恩愛的小心機我愛了。”

“溫柔多金霸道總裁VS輕盈靈動舞蹈家,一看就想磕。”

“聽說兩個人認識多年,差點就結婚,但是謝語要追求夢想,執意遠赴國外求學,兩個人才鬧彆扭,然後被人鑽了空子。”

“聽說祁總家裏那位就是聯姻,沒有感情的,這麼多年了,他心心念唸的,還是謝語。”

“老天爺,要不要看看你在做甚麼,爲甚麼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

許聽雨心口傳來鈍痛,讓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緩了好一會兒後,纔將手機還給了錢祕書。

“錢祕書,我爸,有沒有甚麼話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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