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古代言情 > 通房寵婢 > 第2章

第2章

目錄

第2章

比及日上薄山,殘寒消怠。

無憂正和膳房的午夥計婆子們忙活的熱火朝天,備着全府的午膳。

她額間沁出細密密的汗點子,日光一照有些意思,可再美的花兒開在膳房裏,好看卻無用,是沒有人顧得上、也無人會賞。

“桑無憂有人叫!”

伙頭是個傻愣愣的少年,叫個大水,站在門口扯着嗓門喊。

虧着他的聲音大,才穿過了叮噹雜亂的忙活聲到了桑無憂的耳裏。

她利落起身,抓過展布擦擦手上的冷水,側着輕巧身子掠過衆人,才瞧見遠遠站在對過的素煙來。

“快來!有喜事兒找你!”素煙見她來了,忙擺擺手喚她,自己不肯邁前一步,生怕那煙熏火燎的酸氣將自己也纏進去。

“姐姐這時怎麼有空來我這兒?”桑無憂假裝看不見她退後一步的動作,仍舊笑臉相迎。

素煙翻卷秋子一打量,有些嫌棄她不上體面,“瞧你穿的都是甚麼?難道沈府一月二兩的例銀還虧着你不成,穿的倒像是個要飯的叫花子!”

桑無憂低頭打量自己的穿着,雖是舊了些,可也乾乾淨淨連個縫補都沒有,更扯不上是叫花子。

再言,她一直是這樣穿的。

“速去換一身體面的來!你不知,我在老祖宗面前將你雪塑的手藝好一頓誇,老祖宗纔派我來尋你去回話!若你就這樣跟我去了,話還未言身份就掉了七分,豈不是打我的臉?快去換了!”

“可是膳房這兒現在很忙...”

“我的天爺,你以爲你現在要去見的是誰?是沈家供着奉着的老祖宗!若是她能賞識個你一星半點兒的,你豈還用在這髒累的膳房裏泡着?咱們府滿是輕快體面月銀又高的活計,難道你連這點志氣都沒有?莫說了,快去換,老祖宗那邊兒還等着呢!”

素煙使勁兒一推,桑無憂也無法了。

她轉頭一想,若是自己雪塑的手藝得了臉,必定會受到不小的賞賜,那連半年的時間都不必等了,這就能贖身出府,說不定還能給餘媽買個金鐲子來戴戴。

想到這兒,她也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快了腳程,換了自己每年過年才穿的衣裳來。

素煙瞧着她一身三年前時興的舊花樣,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倒也沒說甚麼,只說讓她好好跟着,又與她說了些見老夫人的規矩。

桑無憂甚少上前頭來,傳菜的自然有別的小廝她只管膳房的事兒,沈府院大縱深,若不是素煙領着,她這個路癡恐怕真的是要迷路了。

“你便是那個擅雪塑的丫頭?”壽安堂雕樑畫棟、富貴中嵌着權勢,霍老夫人的聲不怒自威。

她本是將軍之女,習得一身好筋骨,眉宇間帶三分俠氣。

桑無憂朝老夫人福身,“是素煙姐姐抬舉,只是兒時常與父親母親冬日弄巧,尚且談不上擅長,只堪添添喜樂。”

“看你年歲不大,我若給你個差事,你可能做的好?”

“老祖宗跌宕倥傯經霜歷雪,自是見過珍奇無數,奴婢看得清自己的斤兩,不敢賣弄誇耀。只一事,奴婢若有幸得了這差事,定當拿出自己看家的本領盡銳出戰全心以待。”

老夫人是沈卿司的祖母,自獨子和兒媳去了後,長孫沈卿司又外放十年,雖有個二孫子沈卿白和小孫女沈憐弱在,可這兩個都不是個管事的,偌大的沈府,就靠她一人撐着。

只是她畢竟年歲大了,腿腳已不太爽利,那雙眼卻黑白分明難見渾濁,一眼就識出眼前女子的不同,雖穿戴樸白卻背脊挺直,行走間不疾不徐,回話時不紊有理,談吐間,竟有些不折不攀的風骨。

不過一膳房粗使丫頭,有如此的自尊之意已是很難得了。

“老夫人未曾見過,無憂塑的雪獅子活靈活現,既討喜又威儀,往那兒一坐喜慶的很!昨個夜裏梅香惦念着這個玩意兒,還特意找到無憂在膳房前塑了個半人高的,此刻那雪獅子還安安穩穩坐着呢!”

素煙說的眉開眼笑,將在側侍候的梅香的臭臉皆納眼底。

梅香在老祖宗面前一向是乖巧善良的,不想素煙竟然將昨夜之事捅了出來,雖也沒說其他的,可卻止不住的一陣心虛。

正巧素煙眯縫着一雙笑眼望她,“你說呢,梅香?”

“無憂的雪塑的確出衆,奴婢是聽膳房的夥計們都說歡喜的緊,昨個才叫她塑給大家看的。”

一句話,就將自己刻薄下人的事情摘了出去,說完自己心頭的石頭也悄悄落了地,可懼意下了恨意又起,不動聲色的瞥了那二人一眼,牙根兒都有些癢。

“能添喜樂已是不錯,既大家都愛看,你難得又有這麼個手藝,便去大爺院子裏塑個新的添添喜氣吧!”

老夫人發了話,便將這差事給了桑無憂。

素煙偷瞧那梅香比屎還臭的臉,偏偏心頭想笑的要死還得忍着,心中的喜悅自得不訕於將軍打了一場勝仗。

你梅香不抬舉的人我素煙偏要抬舉,氣死個你纔好!眉宇間得意卷在眼尾微微上揚。

老夫人正要發話屏退衆人,門外的兩個小廝簇擁着搶着來報,“大爺回了!大爺回了!”

滿室皆是既驚又喜,須臾間,門口便已簇滿了人。

素煙緊緊跟在老夫人的身邊,不知誰人將那飛閣流丹的屋門一推——只見眼前堂堂而立的男子,寬肩闊骨紫袍翟冠,龍章鳳姿一身凜然,素煙如見燁然神人,遊浮間心魂皆蕩。

桑無憂遠遠瞧見衆人將男人緊緊簇擁,看不見面容,只見翟冠上的寶玉流光溢彩,人羣嘈雜中傳出他的聲音,冰透的低沉,像深海的鯨鳴,“大母,我回來了。”

十年不見,當初意氣風發持筆佩劍的少年郎,已成長爲翻手爲雲S伐果決的權臣。

持重多年的老夫人此刻淚盈雙目,緊緊抓着沈卿司的袖袍,沉落的聲線微微顫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滿室之人無不爲了沈卿司的歸來動容。

他是老祖宗的盼望,是整個沈府的盼望,自是千人討好萬人簇擁。

個個都盼着望着,這天邊霞光、地上金玉作的人兒能看上自己,好做個雞犬升天從此翻身,個個恨不得打破腦袋擠着上前殷勤。

桑無憂在原地睇了一眼,便老老實實落下秋水,別人的悲喜亦與自己無關,她原也不想沾誰的光才能過好日子。

這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亦只有自己才能給自己快樂且敞亮的安全感。

便是那人是天上朗月般光彩奪目,自己是地上翻飛塵土、那有如何?

朗月有烏雲之憂,塵土存春雨之喜。

難說,平凡的溫馨比矚目的奢華更差些?個人所求不同,則萬物不同。他求他的萬人之上,她求她的煙火平直。

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們各有所求卻也各不相干,誰也不必低於誰一等。

在這權勢盈天、趨炎附勢的院子裏,她挺直薄薄的脊背、沉寂的眸子,燃出星星點點的火苗。

等她飛出了這院子,她定能把自己的日子過的有滋有味。母親,您和父親且在天上看着吧。

織夢間不曾在意,那雙孑然的眸子透過喧鬧蠅蠅,瞥了眼富貴窩子裏的一身粗布麻衣。

目錄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