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魄舉子宋聽年
京郊一個四處漏風,滿是蕭瑟淒冷的破廟內,住着一對母子。
“阿孃,喝藥,慢着些,別嗆着。”
書生身姿清瘦,衣衫單薄破舊,將一老婦人扶着靠在牆上,小心翼翼的將碗裏的湯藥往她嘴裏喂着。
老婦人身上披着薄薄的一層被褥,上面還蓋着一件棉衣,瞧樣式,應當本該是這位書生的。
忽然一陣冷風傳來,隨即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瞧着還不小,破廟內的好幾處地方沒一會兒便漏了雨水進來。
書生瑟縮了一下身子,忍着寒冷,將衣服蓋的更緊實一些,繼續喂藥。
此時的破廟外面緩緩停下來一輛馬車,兩個丫頭從裏頭出來,隨即轉身去牽裏面的兩個姑娘。
“姑娘,雨勢太大,咱們先在這廟裏歇歇腳,一會兒等雨小些再走。”
“如此也好。”
說話間,一道身影從裏面走出,狐毛大氅裹着身子,只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
夏晚棠將手放在銀杏手上,從馬車上走下,夏晚月直接從另一邊跳下了馬車,看着眼前的破廟,走過去扶着夏晚棠。
“阿姐你身子如今還沒好全,這會兒又着了雨,一會兒趕緊用火烤烤纔行。”
“我沒這般嬌貴。”
自打她吐了次血,他們便總將她當嬌花對待。
*
“咦,有人在。”
踏入破廟內,裏面有個火堆,自然很快也注意到了拿對母子。
夏晚棠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嘴角勾了勾。
宋聽年,今年殿試一甲第一名狀元,上輩子亦是蕭宗的人,對他忠心耿耿,只因他在他最無助之時,給了他一錠銀子安葬母親。
他本該一生清正,不願參與黨爭,奈何跟在蕭宗身邊算盡了人心,最後在蕭宗登基之後掛冠求去,明明滿腹經綸想爲百姓謀福祉,最終卻只能在鄉野間當了個教書先生。
但他也是上一世在她最苦難之時曾經伸手之人。
如今重來一世,她想拉他一把,自也想讓他爲自己所用。
曾聽說他進京後一直住在京郊破廟,今日她自然也是特意過來的。
夏晚棠幾人來到火堆旁。
“這位公子,不知我們可否在這裏烤烤火?我大姐姐前些時候落了水還未曾好全,如今又着了雨……我們可以付銀子。”
夏晚月說着便準備掏銀子。
“無需銀子,你們用着便是。”
宋聽年的聲音清冷中帶着些許沙啞,聽着是着涼了。
“多謝。”夏晚棠含笑道謝,看着他身上單薄的衣裳和他母親身上披着的棉衣和薄薄的被褥,低聲對銀杏說道:“銀杏,你去將馬車座椅下面的被褥拿出來給這位夫人蓋着,這般冷的天,只蓋這麼點東西怎麼行。”
那被褥倒也不是她特意準備,是底下人裝着,怕有事能用到,但其實一次都未曾用過。
隔幾日便會有人拿出來專門曬曬太陽。
“是。”
銀杏起身去那被褥,沒一會兒便進來了。
“我們大姑娘讓我拿給你們的。”
宋聽年看着眼前這貴重的被褥,下意識看向夏晚棠。
“便當時你允我們幾人烤火的報酬,你母親想來很需要它。”
夏晚棠提醒他,讓他無法拒絕自己。
宋聽年確實捨不得拒絕,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收了下來。
“多謝姑娘。”
他將厚的被褥蓋在母親身上,薄的被褥收起來蓋在上面,棉衣則穿回了身上,整個人頓時不在那麼瑟縮。
夏晚棠只是淺淺的笑了一下,搖搖頭。
一旁的夏晚月也跟着起身,走到那老婦人身旁,將手伸入被窩替她摸脈。
宋聽年頓了頓,沒有阻止。
半響,夏晚月收回手,又檢查了一下牆角的藥渣,眉頭擰的極深。
“這是哪個庸醫開的藥方,老人家風寒已經入骨,這藥喝了根本就沒用,這不是害人嗎!”
“甚麼?”
宋聽年猛地一頓,下意識上前一步,“姑娘,您說這藥喝了無用?”
“這藥不過只能治表級風寒,老夫人這個已經入骨,確實無用。”
夏晚月話音落下,便見宋聽年猛地後退一步幾欲跌倒。
“怪不得這藥喝了幾日,阿孃這病卻不見好,原來竟是無用!”
他本以爲是他孃的病太重,所以好的慢些,誰曾想……
夏晚棠看着他,眼眸閃過一抹同情。
上一世他曾經提過,蕭宗是在她落水後十日進京找活計賺喪葬費的時候給的銀子,而從這裏走路去京城也得大半日,再加上他還拖着病體,估計走也得走上一日。
今日是她落水後的第三日,也就是說,他孃的命,只剩下六日左右的時間。
*
“阿月,可還能救?”
夏晚棠開口詢問夏晚月。
“本是不好說,但今日算他們運氣好,之前因爲大姐姐你落水又吐了血,我這箱子裏全是治風寒和心悸的藥,我現在便去給他們拿。”
夏晚月雖不認識眼前之人,但阿姐想救的人,那她豁出去也得將人從鬼門關給拉扯回來。
決不可壞了大姐姐的事情。
夏晚月想着,已經轉身打開藥箱,從裏面拿出一小片人蔘片放入老婦人口中讓她先含着,隨即一樣一樣的抓藥。
“因爲你阿孃剛喝了別的藥,所以這副藥會有些不一樣,其他的一會兒我另外再給你開。”
“好了,拿去煎吧,三碗水煎成一碗便好。”
“多謝。”
宋聽年接過,下意識道謝。
夏晚月隨性擺手,“你也別謝我,是我大姐姐要救你娘我才救的,這些藥原本也是爲我大姐姐準備的,如今給了你,你若感恩,便謝我大姐姐吧。”
夏晚棠聞言只是笑道:“無需多言,先去煎藥吧,一會兒讓我二妹妹也替你開服藥,進京趕考卻拖着病體,可撐不住。”
“多謝。”
對方再次道謝,隨即轉身去煎藥。
“原來他還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啊。”怪不得那牆角放着好幾本書,還有一本翻着,應當是他剛看的。
夏晚月好奇的瞅着他看,心想着阿姐這般看重他,那他在阿姐夢裏應當考的很好了。
也不知是考了第幾名,總不能是狀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