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沈傾死了。
死的時候,斷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
所有人都拍手稱快,說她罪有應得。
包括她的父母,以及她深愛的未婚夫——陸宴行。
可是後來,他們卻瘋了一樣涉過冰雪,找到她的屍體說要帶她回家。
......
沈傾死後,靈魂竟然回到了沈家。
她看見沈家別墅燈火洋溢,沈明珠在聚光燈下彈奏着動人的鋼琴曲,沈氏夫婦的臉上掛着寵溺的笑容,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一曲完畢,別墅的座機突然響起。
傳來了沈傾的死訊。
沈母先是沉默了一瞬,冷漠道:“活該,要死就死遠點,別來打擾我們!”
沈父沉着聲,面色不虞:“告訴沈傾,鬧也要有個度,妄圖用這種手段引起我們的注意,只會令人作嘔,丟我沈家的臉!”
沈明珠紅着眼眶,面上怯怯道:“爸、媽,你們別怪姐姐,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爲我這個冒牌貨佔了姐姐的位置,她也不會因爲嫉恨我做出那麼多的錯事......”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是沈傾自己罪有應得!”
一道溫潤低沉的嗓音傳來,男人身形頎長,清雋矜貴,帶着淺淺的笑容朝着沈明珠走去。
“阿宴哥哥!”
沈明珠立刻站了起來,兩步跑過去撲進了他懷裏。
來人是陸宴行,沈傾的......未婚夫。
還真是一個大團圓的場面啊。
沈傾笑看着自己生命裏最重要的三個人都圍着沈明珠呵護備至,寵溺疼惜。
笑着笑着,眼裏沁出了血淚。
十八歲那年,她被沈氏夫婦一把抱住,才得知自己竟然是首富家的真千金。
從來不知道甚麼是母愛的她,因爲沈夫人哽咽着的一句‘媽媽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女兒’,紅了眼眶。
就這樣,沈傾被接回了沈家。
可是家裏,早就有一個取代了她的假千金,衆星捧月的小公主——沈明珠!
於是,沈傾以養女的身份成了沈家二小姐。
她並不在乎,因爲無比渴望那份親情,她在沈家小心翼翼,卑微討好。
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比不上沈明珠隨隨便便的一句撒嬌。
因爲沈明珠沒有安全感,所以沈父沈母對她說:“明珠這孩子從小沒受過甚麼委屈,你的歸來讓她感到沒有安全感,所以沈傾,你能不能不要總在她面前出現刺激她......”
而她的未婚夫也居高臨下的命令:“沈傾,你已經搶走了明珠的一切,爲甚麼不能多讓讓她!”
沈明珠的朋友們更是冷嘲熱諷:“也不看看自己甚麼東西,一個土包子,給明珠當傭人都不配,還想當沈家的千金小姐,簡直笑死人了!”
所有人都圍着沈明珠轉,她是沈家高高在上的千金,而沈傾則卑微低賤如街邊的老鼠。
沈傾不敢爭,也爭不過!
她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可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傷害。
四年前,沈傾生日那天,被沈明珠騙去海島。
在那裏,沈明珠墜海!
沈家瘋了一樣派人打撈了七天七夜,結果都一無所獲。
而沈傾,成爲了逼死沈明珠的兇手!
沈父沈母暴怒,不僅和她斷絕關係,甚至還默許陸宴行將沈傾送進了監獄!
一句‘好好關照’,讓她在監獄裏待了四年,被折磨到斷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
出獄的這天,沈傾看到街邊大屏幕上秀恩愛的沈明珠和陸宴行,才得知沈明珠當年根本就沒有死!
然而,下一秒就被一輛小貨車撞飛。
身體重重的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劇烈疼痛讓她的神經變得麻木,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天空不斷飄落的雪花,很想問一聲“爲甚麼”。
爲甚麼沈明珠明明沒有死,可他們卻這麼冷漠殘忍的對待她!
可她的生機已經到了盡頭,雙眼空洞,喉嚨裏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她的‘罪有應得’!
已經化作靈魂的沈傾看着這一幕幕,本以爲人都死了,心就不會痛了,沒成想,一波蓋過一波的疼痛和憤怒在心底瘋狂衝撞,幾乎要將她的靈魂撕碎!
“啊——”
何其殘忍,讓她死後還要看着他們對沈明珠無條件的偏愛,對她的死訊拍手稱快!
沈傾雙眼通紅,心中被強烈的恨意和不甘佔滿!
這一刻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個遊魂,只想撲過去撕掉沈明珠那張看似純良無害實則虛僞做作的面具!
可就在她撲出去的那一瞬,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硬生生將她扯回了無盡的黑暗裏!
她好恨,好恨!
恨上天如此不公!
沈傾無聲泣血,在心中立誓,若是能重來,她再也不要被所謂的親情矇蔽雙眼!再也不要癡心錯付任人宰割!
沈傾眼前一黑,徹底陷進了一片混沌的黑暗裏。
隱約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沈傾,沈傾——”
失重的感覺傳來,沈傾猛地睜開雙眼!
頭頂是刺眼的水晶燈,面前是酒店雪白的牀單被套,帶着一股淡淡的消毒劑的味道。
這場景......
沈傾一怔,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死在四年冤獄出獄的當天,曝屍荒野,無人收殮!
可現在......沈傾看向自己的手,突然意識到了甚麼,猛地從牀上起來衝向房間的試衣鏡。
鏡中,少女長髮烏黑,皮膚皙白,雙眸明亮。
這分明是她十八歲的模樣!
鮮活的,真實的!
沈傾心跳加速,眼淚一下就衝出眼眶。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竟然讓她重生回到了十八歲!
她的身上,沒有後來在監獄留下的猙獰傷疤,沒有被人打斷手弄瞎眼,更沒有變成瘸子!
沈傾又哭又笑,在起初的欣喜過後,心中洶湧的恨意在此刻化作火焰熊熊燃燒。
上一世,她被求而不得的親情愛情囚困半生,最終落得個淒涼慘死無人收屍的結局!
這一世,一切都還來得及,她再也不要做那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沈傾擦乾眼淚,雙眸幽暗深沉,像是蟄伏的獸,褪去了原有的天真,藏着幾分駭人的兇光。
隨後,她抄起桌上的花瓶朝着緊閉的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