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忘憂
第十章 忘憂
“小子,你先給我等着,我等下再來收拾你!”
老人陰惻惻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他是恨極了周燈,要不是急着給白醫生固定傷處,他定是要給周燈扒皮拆骨來解恨。
但人都鎖在這兒,還怕甚麼跑了。
很快,門外只剩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地下室裏一片寂靜。
周燈摸索着找到了電梯按鈕,來回按了幾下,沒反應,那老頭子在臨走之前不僅鎖門,還斷了電源。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沒有信號。
鐵門不薄,周燈試着推了推,紋絲不動。
估摸着也就九尾狐猛足勁能一頭撞門了。
但她受傷嚴重,這會兒在折騰一遭,怕不是要鬧出更多的亂子來。
周燈現在也沒了辦法,乾脆回到籠子邊坐下,書魚還縮在角落裏,勉強能看到個正在顫抖的黑色輪廓。
它這是...在害怕?
周燈猶豫了下,輕聲道:
“有甚麼我能幫你的嗎?”
籠子裏沒動靜。
過了好半晌的時間,他看到書魚似乎動了小。
幾條枯枝般的影子支撐起它的身體,許是長時間沒有走路了,它的步子邁的東倒西歪,幾次跌在自己的血凝成的血泊裏,又跌跌撞撞的爬起來,身後尾吧聳拉着,它艱難的走到籠門邊,不動了。
六隻無神的眼睛,就這麼隔着欄杆看着周燈。
周燈嘆了口氣,把山海經放到一邊,蹲下和它平視。
“出來吧,我帶你離開這裏,至於之後,你是回去山海經還是去其他的地方,都隨你。”
書魚三個腦袋齊齊的歪過去。
像是不懂他的話。
周燈犯了難。
要不然給陵魚叫出來?
彼此都是一個地方住的,應該能有辦法溝通。
周圍沒有水,陵魚出來之後要是鬧起脾氣....
周燈看了一眼呆愣愣的書魚,收起了喚出陵魚的念頭。
再等等吧。
他這邊絞盡腦汁的想着辦法,書魚的身體晃了晃,重新的蜷成一團,三個腦袋疊羅漢疊在一起,其中一個忽然道:
“你身上有魚的味道。”
另一個飛快的接上,“還有狐狸。”
僅剩下的那個瞄了一眼周燈,把頭埋進羽毛,只露出一雙眼睛。
書魚的聲音像喜鵲鳴啼,又清又脆。
周燈一愣,“你會說話?”
“嗯。”
之前沒開口的腦袋這次飛快接住話茬,它好像對周燈很好奇,又本能的畏懼人類,脖子繞了個圈,縮在另外兩個後面,偷偷的瞄着他。
“我確實找到了陵魚和九尾,你們認識?”周燈把山海經摸回來,“要見她們一面嗎?九尾不行,她受了點傷,但是陵魚可以。”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書魚的三個腦袋同時搖了起來。
周燈連忙給山海經丟到一邊。
書魚這才停下,小聲道:
“她們很兇。”
也是。
陵魚和九尾狐的性子,周燈算是摸個七七八八了。
沒一個是好說話的。
都是能動手絕不多講一句話的類型。
要是叫出來,八不成第一件事就是給書魚吞了打牙祭。
這麼一想,他身邊還真是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周燈在心裏嘆了口氣,“你的傷嚴重嗎?”
三個腦袋又一起晃了晃。
“不重,就是很疼。”
它抬起一邊的翅膀,向着周燈的方向。
周燈會意,上前一步將手指觸在上它的羽毛,絨絨韌韌的,但很快,他的手指摸索着,接觸到了一片失去了羽毛保護的皮膚。
無數的針孔遍佈其上,密密麻麻的在內翅拉開一道狹長的線條。
其中有些還在滲血,沾在他的手上。
周燈深吸口氣。
“你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不久。”書魚縮起頭,“之前不再這裏,在另一個地方。”
它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解釋起來的磕磕巴巴。
講了半天,周燈才明白他的意思。
書魚被白家人關了許多個年頭了。
一開始只是那老者,白醫生是最近不久出現的。
這些年,它輾轉於各個城市的籠子。
書魚的血肉並不能治病。
甚麼延年益壽補氣養血,純屬放屁。
書魚唯一的能力,是忘憂。
一萬一顆的丹丸,買的是忘掉病痛煩惱的一段時間。
所謂的疑難雜症的白氏醫館,不過是一羣騙子集會而已。
周燈忽然想起顏情來。
那傻姑娘抱着一盒假藥,滿心歡喜的以爲這會是周燈的救命稻草。
已經有了多少顏情?
還會有多少顏情?
白氏醫館裏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多少是以爲能徹底痊癒,咬牙花光家產,結果到了最後含恨而終。
書魚的忘憂,到底是假的。
治不了真病。
周燈渾身發冷,他只覺得這座建築、這片土地,每一寸的地方,都噙滿了鮮紅和哀嚎。
那些人聚集在他身邊,和書魚一起看着他。
像是在進行最後的掙扎。
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不管是因爲書魚,還是那些被矇在鼓裏的人。
周燈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如同火焰般燃燒的怒氣在胸口匯聚。
他深吸口氣,摸了摸書魚的羽毛,輕聲道。
“我是北山動物園的園長,那裏地方很大,隨你怎麼活動都行,沒有任何人能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想,那裏就是你的家。”
書魚茫然的看着他。
周燈繼續道,“我會保護你,從今天起,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書魚不吭聲了,它依舊縮在原地,三個腦袋一起垂了下去。
“沒關係,你在這裏等等,我把這裏收拾完就回來找你。”
周燈也不急着讓它的回答,起身拎着山海經走向了鐵門,他眼中兇光大盛,胸口積壓的怒氣壓縮到了極點,很快就要炸平一切。
似是感覺到他的情緒,山海經上傳來了淡淡的暖意。
他渾然不覺,掄起山海經,猛地砸向了玻璃。
啪!
玻璃瞬間炸裂開來。
無數的碎片飛向各處,有幾塊劃過周燈的面頰,擦出細長的血痕。
這點小傷,他絲毫不在意,手臂的動作不停,一棍又一棍,重重的落在窗沿。
他像是有了無窮的力氣,感覺不到手臂反震的痛楚,直到牀沿凹陷,巨大的聲響吸引來了飛快下行的腳步聲,周燈才緩緩的鬆了手。
他大口的喘着粗氣,拿着山海經的右手幾乎脫力,無力的聳着。
虎口開裂,血液沿着山海經下滑,很快積成個淺淺的血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