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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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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後……

Y軍Y師X團二營6連,已經渡過界河,踏上了敵國北部的土地。

“後面跟上!”拔掉身上的螞蟥,徐軍回過頭,向渾濁的綿河狠狠罵了句娘。清點人數:全連126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從全連接到行動命令開始,已經超過了8個小時,現在的時間是凌晨6點40分。

徐軍這個連是先期參戰的尖刀部隊,團部對他們的命令很簡單:穿插至高坪以西30公里處495高地,消滅敵軍守衛排後,徹底切斷高坪守敵南逃的退路。

從接到命令開始,徐軍就暗自咒罵那些參謀:是隻會坐辦公室的“瞎參謀”。敵人是甚麼武器配備,兵力是怎麼部署,他們則全然不顧,在地圖上劃條橫槓,標上50公里,就命令作戰部隊要在一天內全部穿插到位。

看着眼前那莽莽的熱帶雨林,說實話,這仗該怎麼打,徐軍心裏是一點底兒都沒有。但牢騷歸牢騷,軍令如山,沒意見要執行,有意見也要執行。

李強揮舞着砍刀和一個嚮導在前面開路,不過在他看來,有沒有嚮導都已經無所謂。進入原始叢林後,就連嚮導也分不清了東西南北。地上的枯葉厚厚鋪了一層,不知積累了幾千幾萬年,一腳踩上去直沒大腿根,待拔出時,逸出的黑水彌散着刺鼻的臭氣。

嚮導提醒大家留意腳下:這枯葉下面有時是深坑,稍不留神人就會陷下去。可腳下還好說,最頭疼的是眼前這些枝葉,砍之不絕,揮之不去。砍刀還時不時削斷樹上的毒蛇,無頭的蛇身劇烈扭動着,敲得枝葉沙沙作響……

陳沂生抱着56式半自動步槍走在全連最前面,汗水已經打溼了軍裝。在這茫茫的叢林中,他感覺很憋氣,即跑不得又停不下,空有力氣也使不上。好容易盼來上面的休息命令,他靠着一棵樹坐下來,胡亂喫幾口壓縮乾糧。

“班長,你那兒還有水嗎?”身後的小魏捅捅他。陳沂生晃晃水壺,忍不住苦笑一聲。

“老李,我們走了多遠?”追上李強,馮剛抹一把臉上的汗。

“指導員,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六個小時才走出10裏地,50公里的路,啥時候能到?”

“再問問嚮導,這附近有沒有好走一點的路?”

“連嚮導都找不到方向了,還怎麼問?”李強一肚子火氣,“那個作戰參謀,一定是按照平原去制訂的行軍路線。”

“算了老李,現在也不是發牢騷的時候。剛纔,我們幾個負責同志開個了碰頭會,研究了一下……”馮剛喘喘粗氣,壓低了嗓音。

“班長,你看排長臉色,好像不對……”小魏趴在陳沂生耳邊輕輕說道。

“少說兩句,管好你自己就行,領導的事兒你跟着操啥心?”陳沂生沒好氣。

也許是因爲太累,小魏連表示委屈的力氣都沒了,他靠在樹幹,呆呆望着枯葉中的污水,不停地嚥着唾沫。

李強鑽過叢林拍拍陳沂生:“老陳,你們班跟着我,別掉隊。”

“排長,咱們上哪?”

“連裏命令我們先走,不用等大部隊。”李強低聲回答。

“可這路咋找?”

“嚮導說先找到河,沿河邊走雖說遠些,但能節省不少時間。”李強扭過頭,瞧瞧和馮剛坐在一起的士兵,突然問道:“指導員,我把劉衛國帶上……您不反對吧?”

“你要帶他?”臉色驟然一變,馮剛看看左右低聲問道:“他是個新兵蛋子,是不是……換個人?”

“這次行動一定要膽大心細。論條件,我看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再說,有我和老陳在,估計也不會出甚麼事。”有意無意瞥一眼劉衛國,李強臉色陰霾得嚇人。

“指導員!我……”攢動一下喉嚨,劉衛國急切地盯着馮剛。

思前想後,馮剛一咬牙,拍拍劉衛國肩膀,安慰道:“我看就這麼定了,都是爲了勝利嘛!你說呢小劉?”

劉衛國閃動着眼睛,又看看一直盯着他的李強,“排長……我怕……我會拖大家後腿……”

“放心吧,誰也不會把你看成累贅。”沒等劉衛國再說,李強熱情地拉住他的手。

扭頭瞧瞧閉上眼睛的馮剛,劉衛國突然露出一絲絕望。

李強說的這條河就是綿河,它延綿百里直通高坪。嚮導年輕時曾在河上乘過木筏,部隊找到他帶路時,他還以爲是沿着河岸走,沒想到居然會一頭鑽進森林。

十幾個人在沉默中不知走了多久,當叢林外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時,一個個已經累得快虛脫了。

接到休息命令,小魏一頭扎倒在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穩定片刻,他爬到李強和陳沂生身邊,低聲問道:“排長……這路……還有……有多遠?”

“挺不住啦?”李強平平氣息:“到河邊就好走了,不過很可能遇上敵人,一定要小心,迫不得已,不要暴露目標。”

幾個戰士點點頭。正在這時,忽聽身後陳沂生喊一聲:“排長,你看!”

順着陳沂生手指方向一瞧:不遠處一棵大樹上,站着個背槍的敵國女孩。由於近在咫尺,李強甚至可以看清她面部的表情:呆呆望向這羣士兵,蒼白的臉上瞪着驚恐的目光。她一手伸進鳥巢,一手扶着樹幹,不知是否因爲驚嚇,瘦得像稻草棍一般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

“嗒嗒……”

子彈的連發速射聲突然從背後響起,熾熱的彈頭夾雜尖銳的呼嘯音,從李強耳畔掠過……那個敵國女孩的腦袋猛然爆開,紅白粘稠的液體飛濺在枝葉上。她右手在樹幹上一拄,緩緩傾傾身子,從樹上重重砸落在地,巨大的衝量將樹下枯葉高高掀起……

揉着被震得麻木的半邊臉,李強慢慢扭過頭:十九歲的趙明厚端着56式班用機槍,槍口還冒着徐徐青煙……

趙明厚不住地顫抖着,失去血色的臉上,無神的眼睛也同時在驚恐地望着他……

“你他媽渾蛋!”回過神兒的李強暴怒得像頭獅子,一把拽過趙明厚,隨手就是兩記耳光。指着他流血的鼻子,李強破口大罵:“你狗日的,還有沒有組織性紀律性?知不知道這幾槍,就把咱們全都暴露了?因爲你,我們不但犯紀律,而且還要陪你一起死在這兒!”

“排長,現在說啥都晚了,還是想想其它辦法吧!”陳沂生攔拉住李強,示意趙明厚趕緊躲到一邊。

“我有甚麼辦法?你說現在還能有甚麼辦法?”李強氣急敗壞地喊道。

“排……排長,我……我也不願意,可……可我……控制不了……嗚嗚……”趙明厚徹底慌了神兒。

“你他媽還有理?怎麼不事先喊話?擅自開槍還打死了老百姓,上十次軍事法庭都不冤枉你,我他媽真想斃了你個狗日的!”

“排長!”陳沂生勸道,“不是俺們不喊話,你瞧瞧咱這幾個人,哪個會說敵國話?早知這樣,就從上面多要個翻譯,免得再出這事兒。”

李強不由愣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嚴重問題。掃一眼周圍戰士,只見一個個都跟死了老子娘似的,他一下子反應過來:這些人中,有四個新兵八個老兵,可無論新兵老兵都沒上過戰場,說白了,大家現在都一樣——在久經戰陣的敵國人面前,一個個全是新兵蛋子。就連他自己,內心也是怕得要死。但怕歸怕,仗總是要打的。不把問題解決,說不定士氣就會一垮到底。

甚麼時候開槍纔算不犯紀律?此時此刻,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至於該追究誰的責任,現在也更不是時候。於是,李強壓壓火,和緩口氣對部下說道:“同志們,以後還會有更復雜、更嚴峻的情況考驗我們,一定要注意紀律,不然別說完成任務,恐怕連能不能活着,都要成了問題。記住連長的話:甚麼時候開槍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明白沒有?”甭說,李強的腦子也不白給,既然問題不能馬上解決,那就一推二六五,踢給遠在不毛之地的徐軍。當然,就算他知道了,也肯定是無話可說。

“明白”戰士們大聲回答。又看看痛哭流涕的趙明厚,李強說道:“至於你嘛……哎哎哎!別嚎了!哪還像個戰士?還是多琢磨琢磨:怎麼立功贖罪吧!”說着,爲他正正帽子擦擦鼻血,拍拍他身上的土。

趙明厚含着眼淚,腦袋一點一點,嘴裏反覆唸叨着一句話:“軍事法庭……槍斃……”

“排長,俺來領頭吧!”

對於陳沂生的請求,李強沒有疑義,點點頭。

陳沂生一揮手:“王玉海!王冬!李世貴!區維良!你們四個跟着俺。”說罷一貓腰向河邊方向迅速鑽去……

越走光線越亮。在撥開最後一片枝葉後,陳沂生突然一腳踏空,從坡上滾摔下去……

不知轉了幾圈,眼前冒着閃亮的星星。還沒待他反應過來,腦袋就被戰友的屁股坐了一下……厄運並未結束,一隻穿着解放鞋的大腳,隨後重重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得正想大叫,一顆帶着鋼盔的大頭兒,又不失時宜頂上了他的下頜……

李強比較幸運,左腳剛踏空,就被身後的戰士拽住了武裝帶。他慌忙抓住身邊一棵草藤,向坡下一望:前面那四個人都摔成一團。最底下的不知道是誰,兩條腿在其餘三個人身下不停地亂蹬,也不知傷得究竟怎麼樣。

趕緊從坡上滑下,七手八腳將這幾個人分開。仔細一瞧兒,還算萬幸,都是輕傷。不過陳沂生較重,關節處和臉上全破了,頭部由於受到的打擊較多,樣子有點傻。

“衛生員!”

“到!”

“給大夥兒包紮一下。”

“是!”衛生員蔣玉學忙打開藥箱取出紅汞紗布。

別人還好說,可陳沂生……蔣玉學上下打量着他,最後盯住他的臉。

“你就抹吧!俺也不是相婆娘,沒啥球兒問題。”陳沂生到是很實在,衛生員也沒客氣,小半瓶紅藥水抹了他整整一臉。蔣玉學正想笑,突然有人喊道:“班長!排長!你們看看趙明厚,他有點不對勁啊!”慌忙撥開擋在前面的蔣玉學,陳沂生向趙明厚一瞧:糟了,趙明厚兩眼發直面色青灰,哈喇子拖出老長,嘴裏不斷地念叨着:“軍事法庭……槍斃……”

心裏“咯噔”一下,陳沂生暗道:“完了,這個人瘭了……”

李強的頭也“嗡”地一響,眼前一陣暈眩。

“這有點像那句老話——出師不利……”陳沂生也找不出能安慰自己的好話了。他看着趙明厚,正在亂七八糟地想着。突然,一道尖銳的嘯聲從耳畔掠過,在衆人驚愕地注視下,亮線從趙明厚前額疾速鑽進,拖着血沫子從後腦斜行破出。裂成兩半的鋼盔伴着半截腦蓋子,從左右兩側緩緩滑落……趙明厚的膝蓋一彎,“撲通”一聲跪在地,身子隨着慣性重重撲倒……

“臥倒!”陳沂生迅速倒地,打開保險向子彈飛來的方向連開數槍,直打得枝葉歪斜子彈罄盡,衆人方醒轉過來,紛紛舉槍還擊。

可是樹影婆娑,居然連半個人影也沒找到。制止了衆人,李強慢慢爬向趙明厚……

“明厚……”明知道人肯定是不行了,但他仍想叫一叫,拉着趙明厚不停抽搐的手,李強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嘩”流淌下來,甚麼軍容甚麼士氣全都不顧了。

“排長,快離開這鬼地方,要快!”一把拖住李強,陳沂生命令大家跟上,順着槍響方向猛撲過去。

過了不知不久,李強一腳踹在陳沂生屁股上,吼道:“你他媽拽我幹啥?”

“排長,俺怕你也瘭了。”

“瘭你個球!”揮袖擦擦眼淚,李強嘴裏唸叨着:“好好一個活人就這麼沒了,奶奶的S**共和國鬼子,老子非活剝了你不可!”

“排長,這是明厚的……”衛生員追上來將領章遞給李強。李強攥着遺物邊跑邊流淚,忽然他擦擦淚,拽住陳沂生問道:“你怎麼迎着槍子走?”

“趕緊抓住那打黑槍的,免得泄漏咱消息。”

“胡鬧,你不怕中埋伏?”

“排長,俺只聽到一槍,肯定只有一個人,更不會有其它武器,要不然扔顆手雷就把咱們都報銷了。”

李強一愣,心說:“這小子心思挺細,怎麼以前沒看出他有這心眼啊?”

沒過多久,便在地上發現了血跡。陳沂生咧嘴一笑,順手掏出手榴彈,快步甩開衆人漸漸消失在叢林中……衆人心服口服,要論“跑路”,全軍也沒幾個是他對手。正跑着,忽聽前面陳沂生“啊”的一聲,大夥兒心裏“咯噔”一下,暗道:“壞了,出事了……”

一頭鑽出叢林,衆人眼前頓時開闊起來——河水激流洶湧,岸邊是一片蔥蔥的綠地。

陳沂生攥着手榴彈,直勾勾盯着河岸邊,一個捂着手臂挎着56式自動步槍的敵國女孩。鮮血順着她指縫一股股湧出,眼睛裏冒着火一般的仇恨。

“是她打的冷槍?”李強也驚呆了。

陳沂生點點頭。

“把她抓起來!”

一個戰士端槍向這女孩迂迴接近,還沒跑出多遠,突然從他腳後跟蹦起個黑乎乎的東西,

“地雷!”

“轟……”

所有人都傻眼了。那個戰士血肉模糊的身軀又踉蹌了幾步,這才一頭撲倒在地……“轟,轟……”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震得衆人耳朵“嗡嗡”作響。

“雷區?我們上當了!”陳沂生“突”地一個激靈,憋了半天的小便再也忍禁不住,順着褲管緩緩湧出……

多年後,當趙靜問起戰鬥英雄陳沂生對這段往事有甚麼感想時,陳沂生只說了一句話:“怕,怕極了……”

李強摳摳耳朵,抬頭向那女孩望去:她雙腿已被炸飛,成了一個血人,枯瘦的雙手緊緊摳進泥土,撕心裂肺地哀號着,哭喊着誰也聽不懂的語言。她似乎想要掙扎站起來,在衆人無奈地注視下,嚎叫聲越來越低,一分鐘後,她死了……

喝過水,衆人的心情極其複雜。順着河岸小心搜索前進,李強一直回味着那兩個女孩,說不出是個甚麼滋味。

正在這時,李世貴叫道:“排長!前面有村子。”

順着手指方向,李強看到巴茅草後500米處,那些散落的稻草屋。突然,他有一絲不安的感覺,究竟是爲甚麼,怎麼也說不清。

“排長,該怎麼辦?”衆人望向他,他看看地形:左面是湍急的大河,右面是濃密的原始森林。也就是說沒有其它選擇了,眼前的村子是條必經之路。

苦笑一聲,李強暗道:“怎麼有種鬼子進村的感覺呢?”心裏想着,嘴裏便不由自主地說道:“悄悄地進村,打槍地不要。”

慢慢接近村口,村子裏靜悄悄空無一人,靜得很可怕,陳沂生拼命想聽到一絲異樣聲響,可除了風聲、流水聲和呼吸聲,連聲雞叫也沒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在衆人心頭,老陳感覺很憋屈,這鬼地方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長這麼大,第一次打死人是在這裏,第一次被嚇尿褲子也是在這裏。想起尿褲子他就臉紅,還好沒人留意-------剛纔喝水時,他故意掉進河裏弄溼了褲管,遮掩了那片尷尬的“地圖”。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糗事,否則在部隊裏非但沒了前途,恐怕一輩子也不能抬頭見人了。

褲子還沒幹,下半身涼颼颼的,後背卻滲出了冷汗。趕緊定定神兒,陳沂生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槍……

窗戶輕啓一道小縫,隨後又慢慢合上。一揮手,李強命人向那戶人家圍去。當他一腳踹開房門時,發現屋內只有一個抱着孩子的敵國婦女。

她專心哄着孩子睡覺,面前突然出現的軍人似乎與她無關。

“老鄉,你懂中國話嗎?”李強問道。

女人抬頭看着李強,點點頭,笑了笑。

長出一口氣,李強心裏漸漸踏實了許多。“你別怕!我們只是路過這裏,不會傷害你。”

女人輕拍孩子,低聲哼着兒歌,李強估計也就是“寶寶快睡覺”之類的民謠。放鬆警惕後,他向屋內四下打量:除了一張稻草牀和破舊的桌椅,就只剩下一張兒童用的小睡車。李強心想:“這地方……怎麼和當年插隊的知青點一樣?”正想着,那女人將孩子慢慢放進搖車,深情地親親孩子,嘴裏不知說些甚麼。

李強嘆口氣,轉過身正欲出門。突然陳沂生抬手就是一槍。槍口青煙徐徐,一股溼熱粘稠的液體濺上李強的脖子,他嚇了一跳。

舔着皸裂的嘴脣慢慢轉過身:只見那女人握着從車裏抽出的衝鋒槍,搖晃着“開花”的腦袋,一節一節折倒在地……汗水“呼”地湧出來,如此近距離看着大活人突然死去,李強有一種想吐的感覺。還沒等他嘔出酸水,門外的王冬猛然一顫,從胸口飛出的子彈拖着血霧,鑽進糟朽的木門……

瞪着迷濛的眼神,王冬呆呆望着胸膛的血洞,身子歪了歪……

“王冬!”撲過去扶起王冬:子彈正中心臟,人已氣絕身亡。

陳沂生的槍又響了,“叭!叭!叭!”三槍擊發,樹後、房頂、牆頭倒下三個正欲射擊的敵國人。

“快把樹後那個拖過來!”陳沂生指指射殺王東的兇手。兩名戰士衝過去,那個人的手,迅速伸向懷中……

陳沂生又連響三槍,從房前屋後冒出的殺手應聲而倒,手指伸向懷中的S**共和國人,無力垂下手臂,一顆手雷砰然滾落……

戰場上,又恢復了寧靜……

李強顧不上噁心,上下打量面前這男人:他四十多歲,一雙不大的三角眼。上身是灰布中山裝,藍布補丁的褲子,腳上穿着破舊的解放鞋。因爲疼痛,長期營養不良而灰綠精瘦的臉膛,劇烈抽搐着。他左右肩各中一槍,鮮血已染紅了半個身子。

李強扭頭看看陳沂生,心想:“你狗日的,槍法挺毒嘛!”

“排長,他肯定是個幹部。押他一起走,我到要看看敵國人還打不打冷槍?”

李強苦笑一聲,暗道:“咱可不能犯紀律,你這建議,我怎麼覺得挺像小日本——這和押老百姓趟地雷有甚麼區別?”想了想,他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幹部?”

“俺家鄉的幹部都是這身衣裳,錯不了。”陳沂生隨口就說,想都沒想。李強無話可說,仔細一琢磨也很有道理。

那個人忍着疼痛,看着陳沂生居然用中國話說道:“你很了不起。槍毒,眼力更毒。不錯,我就是這裏的負責人。”

“嗯?”李強來了興致,想不到農村兵那樸實的“人生觀”,居然還真挺管用。不過望着那敵國的特工,他語氣一沉,也沒客氣:“你怎麼會說中國話?去過中國?”

“是的,我生在中國。”

“中國人?”

“不!”他挺起胸膛。

“你們國家的軍人和平民都帶武器嗎?”

這人輕蔑地一笑,沒做回答。

“你能給我們帶路嗎?”李強追問。

“不能,絕對不能!你還是給我補上一槍吧!”他吸口涼氣,忍着劇痛說道:“當年美國人讓我帶路,我不肯,結果他們打斷了我右腿。”用嘴努努傷腿,“我們就是這樣:沒有向侵略者低頭的習慣!”

順着他眼光一瞧:果然是條木製假肢。望着那不停抖動的手臂,李強突然明白了一直困擾他的問題:“我們來到別人的土地上。是的,在他們眼睛裏,我們就是敵人,和當年的美國人、法國人一樣,我們沒有區別。”正想着,靈光一閃,他記起那敵國女孩臨死前的痛苦**聲,心裏不知是個甚麼滋味,腦海中,慢慢浮現出那炸掉雙腿渾身是血,雙手痛苦摳進泥土的可憐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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