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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到底誰在算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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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兆前原本工作踏實,積極上進,但當上副廠長,心思就變了。

他覺得自己位置高了,也就該享受與別人不一樣的待遇。但因爲節約開支,老廠長決定不再專門配車,縮減招待費,壓縮後勤機關崗位補助,效益下滑,廠領導又率先下調工資。啥好處沒撈着,徐兆前只能忍着,等着老廠長退休的那一天。沒想到,老廠長力排衆議,讓豐向東當上第一副廠長,這意味着甚麼,連看大門的老王都明白。雖然在老廠長面前竭力裝着溫良恭儉讓,徐兆前心已飛出工廠。

他偷偷去經營高級菸酒店。農機廠明文規定,廠領導擅自做生意,給與免職甚至開除處分。但他不怕,一來很少有人知道,二來他用妻弟的名字註冊。就是知道又如何,本就靠邊站了,這個副廠長不幹也罷。

沒想到因爲減員,老廠長住進醫院,還挺嚴重。徐兆前心底又活泛了,老廠長本就五十四了,這麼一折騰,說不定提前退休,豐向東才二十九歲,年輕的還是愣頭青,上級怎麼着也不能讓他主持工作,更不會讓他當廠長。他立即出醫院回到工廠。

回到工廠,廠辦主任告知農機局下發了兩份文件,一份是由豐向東負責工作,另一份是批覆副廠長以下工廠幹部競聘上崗的實施方案。

“好,好,向東年輕又有能力,讓他負責很好。”徐兆前心咚咚跳了一陣,又由衷笑了,好啊,病倒了老廠長,下一個該是你豐向東嘍。

下午上班,廠辦人員又給他送來緊急通知,徐兆前又氣又笑,氣的是豐向東沒和商量,也就沒把他放在眼裏,笑的是這個時候,豐向東竟然敢下發這樣的通知。

這個時候確實是非一般的時候,廠裏面的空氣都緊繃着,有點風吹草動,很快就傳遞每個角落,緊急通知也是這樣,沒過兩個小時,全廠皆知。

支持的人鼓掌喊好,這羣人真是瘋了,都把老廠長氣病了,還鬧。反對的人一陣憤怒,又一陣心涼。看來老廠長,還有豐向東是鐵了心,將減員工作進行到底,仔細想想,減員增效沒有錯,減員方案也公平公正,還提高了下崗補助,再鬧就完全不佔理了。但心中的憤懣不滿還沒完全發泄出來。

發佈三條緊急通知,豐向東是有些生氣和着急,但冷靜下來,也不全是魯莽。他在車間呆了八年,與工友朝夕相處,自然瞭解工友。別看大部分職工學歷不高,說話隨意還大嗓門,一副粗獷模樣,但他們都明事理講義氣。只是下崗的名額將要落到自己頭上,就像鐵片嵌進肉裏,再想想,離開工廠成爲無業人員,前路茫茫,更像一把刀子插進心窩,再有人帶頭,那就像一堆乾柴又被潑上汽油,一點就燃。

洶洶大火燒了一陣,把老廠長折騰進醫院,火氣已經消散一大半,工友們也不想再鬧下去,嚴肅紀律只是針對少數心術不正的傢伙。

胖姐也不想鬧了,敵敵畏藥瓶還是一車間主任馬向榮給出的主意。聽說老廠長病倒,她心裏也不是滋味。但昨天晚上,徐兆前又悄悄地給她打氣,如果大家不鬧,廠裏就不會提高下崗補貼,這個時候你不找豐向東,等名單出來,再怎麼提條件也沒啥用了,就是以後工廠效益好了,擴大生產規模了,他們也不會想到你,那豐向東就會欺負老實人。

想想好像有點道理。第二天早上八點半,胖姐苦着臉,敲響豐向東的辦公室門。進去坐下,從口袋拿出藥瓶。豐向東衝她笑笑,接着打電話。自從緊急通知公佈,來辦公室要說法的職工少了,豐向東也有時間趕緊處理手頭工作。他在聯繫林山市勞動就業服務中心,農機廠和農機局已兩次致函勞動局,請求勞動服務中心給與幫助。

掛了電話,豐向東看着胖姐,也看了看胖姐手中的藥瓶,吸吸鼻子,發現哪裏不對。又走到近前不動聲色的又仔細聞聞,藥瓶裏裝的可能是水,但絕不是敵敵畏。他有個好鼻子,嘴也好,沒有當面說破。

他知道胖姐家情況,丈夫從電線廠下崗後到處打工,如果胖姐再下崗,家裏的日子會更難過。豐向東也深切體會到老廠長的難處,五個手指長短不一,但都連着心。

褐色瓶子裏裝的就是自來水,胖姐心虛,看着豐向東,心裏更虛,緊緊握着瓶子,沒說話。豐向東臉上露出了真切:“姐,相信我,就是下崗,也能找到工作,說不定還比上班掙的多。”

胖姐剛要說話,劉斌敲門進來,胖姐只好把藥瓶裝進口袋,起身走了。

劉斌告訴豐向東,徐兆前還是沒閒着,減員工作會更難。

其實徐兆前比劉斌知道的還忙。昨天夜裏,徐兆前開車拉着好煙好酒,轉了小半個城區,打探到很有價值的消息。農機局領導一直在開會,商討如何解決農機廠問題,其中最重要一條就是人事調整。但這次農機局領導口風很嚴,沒有向外面透漏半點消息。還有就是,有人舉報在買賣土地過程中,老廠長和豐向東從中撈好處。工作組馬上要進駐農機廠。

半夜,他興奮地給馬向榮打了電話。馬向榮有些猶豫,徐兆前給他打氣,光是土地買賣一進一出,就兩千萬流水賬,能沒點問題?再說了,老廠長身體基本完了,再把豐向東趕下臺,我就能當上廠長,我當上廠長,你不就是當副廠長?

馬向榮的技術好,還善於鑽研,還因爲自己妹夫某機關上班,自負還小心眼。前兩年競爭副廠長失敗,馬向榮恨不得一腳把豐向東踢進幸福街邊的幸福河,心裏也惱恨老廠長。減員工作剛展開,這傢伙便陰陽怪氣四處點火,說甚麼豐向東就是心術不正,等他當上廠長,所有人更沒好日子過。

但徐兆前說的跟真的一樣,馬向榮心底更高興,也就按照徐兆前的說的,串聯除了劉斌之外的其他車間主任。

車間主任夾在廠領導和職工中間,受夾板氣,心裏也是苦。老廠長剛住院時,不知道誰來負責工作,好幾個車間主任索性停止排序,趴在辦公室窗前看風景。如果是徐兆前,那就回家看娃去,那傢伙能把手直接伸到車間,誰給送禮誰就能留下,如果是豐向東,那還得硬着頭皮接着搞減員。

結果是豐向東,可這傢伙一上來就發緊急通知,三條通知,有一條還專門針對他們,胃裏更是泛苦水。豐向東剛負責工作就這麼豪橫,當上廠長,那還怎麼得了?但若要主動辭職,還是猶豫。

中午下班前,劉斌告訴老王和老劉,老廠長做不好的工作,向東更完成不了,工廠沒了希望,已經寫好辭職信。老王和老劉性都是牆上的草,隨風倒,誰也不得罪。他倆立即把劉斌的原話轉告給馬向榮。劉斌的話聽着合情合理,馬向榮喜上眉梢。

下午上班,馬向榮又找到其他車間主任:“劉斌和豐向東是老鐵,都辭職了,咱們還爲啥再受豐向東的氣?放心,咱妹夫和農機局領導都熟,保管大家沒事。”

幾人又想了想,一是法不責衆,二是正好看看的豐向東態度,於是和馬向榮來到豐向東辦公室。幾人還是擔心,把馬向榮推到最前面。

馬向榮胸有成竹,自然也當仁不讓,大喇喇站在豐向東跟前:“我們都完不成任務,一起來辭職。”

劉斌說寫了辭職信是假的,是和豐向東唱的一出雙簧,沒想到馬向榮如此聽話,甘願上當。豐向東心裏暗喜,臉上故作喫驚:“啊,老馬,真想好了?”

馬向榮還以爲豐向東擔心了害怕了,更趾高氣揚:“想好了,都怪我們這些車間主任沒本事!”

“是你老馬自己沒本事吧?”豐向東話音變的嚴厲,伸手接過馬向榮辭職報告,拿筆,寫下同意兩字。

馬向榮還在發愣,豐向東已撥通廠辦電話:“劉主任,我是豐向東,立即下發通知,馬向榮同志主動辭去一車間主任職務,由二車間副主任郝偉峯代理主任,即刻上任。還有,通知郝偉峯,如果馬向榮同志不配合工作,就直接劃入下崗名單!”

放下電話,豐向東扭臉問:“誰還辭職?”

快刀斬亂麻,還不讓有脾氣發牢騷,豐向東比老廠長還老廠長,其他五位車間主任都楞在原地。

氣氛緊張的能讓空氣凝結,劉斌不失時機地敲門進來。

其他主任沒動,馬向榮正在心慌,看到劉斌就像看到救星,瞪大眼睛:“劉斌,你不是說要辭職嗎?”

趙斌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豐廠,二車間保證按照時限完成任務。”

其他車間主任見狀,趕緊藏起報告:“我們也是。”

豐向東點點頭:“那回去吧,按時上交排序表格,一定要公正透明,不讓老實人喫虧。”

馬向東徹底蒙了,瞪着眼睛,長着嘴,一動不動,好像做夢一般,這到底是誰在算計誰?

其他車間主任撇下馬向東,就要離開,馬向榮腦子更不靈光,說話也顛三倒四:“豐廠,我也能完成——豐廠,工作這麼難幹,你怎麼着也挽留一下吧?”

豐向東將報告放進抽屜:“老馬,我已經挽留了,現在是令行禁止。”

馬向榮張張嘴,還想再說甚麼,有人慌張地推門進來,說農機局夏局長帶工作組去了會議室。馬向榮眼睛裏幾乎冒出火,徐兆前這傢伙還真行,說工作組要來,還真就來了,行,豐向東,到時要你好看。

他昂頭走出豐向東辦公室。

徐兆前正趴在窗子上,邊抽菸邊想心事,驀然轉頭,看到局裏的黑色桑塔納轎車進大門右轉駛來。自工廠改制、自負盈虧後,農機局領導是沒有大事不登門。徐兆前的心突突跳了一陣。

沒過一分鐘,廠辦人員通知他去會議室,工作組要找他談話。徐兆前心跳又增加了,工作組一般都是先找廠長談話,這剛下車就找我,難道預示着甚麼?他眨了眨眼,平復了情緒。

走出門,正碰上馬向榮,揮揮手,趕緊讓馬向榮回車間。徐兆前不喜歡馬向榮,事情似乎就要成了,那就隨便找個藉口,讓他該幹嘛就幹嘛吧。

馬向榮怎能猜出徐兆前的心事,來到一樓,高興地離開了辦公樓。徐兆前整整衣服,攏攏頭髮,露出笑容,哦,不對,現在工廠這個樣子,應該難過纔對,他搓搓臉,恰恰屁股,低頭走進了會議室。

十分鐘後,他又低頭出來,那神情就是打了敗仗,全軍覆沒又準備自裁的將軍,說不盡的苦楚。他被免職了,紀檢組已經把菸酒店的流水賬調出來,你說你不是老闆,爲甚麼賺的錢都進了你的存摺,何況還有人證。證據面前,他無法狡辯。

消息很快傳遍全廠,馬向榮又傻了,癡癡地又說了那句話:到底誰在算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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