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其實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近乎挑釁的話,不是個明智之舉。
這無異於是在激怒明月塍。
他甚至下意識推開了一直靠着他的柳依依,大步朝她走過來,一把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眼底的煩躁十分駭人。
“黎卿檸,剛纔的話,你再說一遍試試!”
他的眉峯很利,微微上挑着的時候,容易生出輕蔑和狠戾感。
黎卿檸從前很怕他這樣看自己,一旦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會第一時間放下自尊哄他。
但她現在不管不顧了,所以無視劇烈跳動的心臟,以及腦中系統喧囂的規勸和警示,將剛纔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明月塍,要麼你今天弄死我,不然從今往後,我們勢不兩立。”
明月塍都還沒說話,柳依依便嗤笑着開口,“檸檸,你好大的口氣,誰給你的膽子,這麼跟塍哥說話?”
這副維護明月塍的樣子,讓黎卿檸覺得可笑之極。
她竟然跟這種人當對手,還輸得徹底,可真是失敗。
“首先,我們沒那麼熟,請叫我黎小姐。”
“其次,我跟他勢不兩立,不正給你上位的機會,你們下半生一定要綁死哦,畢竟渣男和綠茶是絕配呢。”
黎卿檸說話時,眉眼間都是諷刺又不屑的笑意,好似對這一切都真的不在意了。
剛纔的保鏢已經悄無聲息地退到了角落裏,可黎卿檸知道,只要明月塍一個眼神,他們就會重新過來。
“跟我勢不兩立?呵呵,黎卿檸,你知道這意味着甚麼?”
明月塍掐着她的脖子,一向漠然的臉上有隱隱的慍怒。
黎卿檸卻沒他想象中驚慌失措,也沒躲避他的目光。
甚至,她舒展的細眉不見半點波動,只是那麼淡淡地看着他。
“當然,意味着我們分手,意味着從今天開始,我們婚嫁自由,各不干涉,更意味着,我會盡我所能,報今天的仇。”
聽到“分手”兩個字時,明月塍的眉頭緊皺,可當她說到“報仇”時,他又笑了起來。
甚至語氣還有幾分慵懶和漫不經心。
“哦?怎麼報仇?”
......
瘋子,從前有一腔愛意支撐,尚且能包容他身上這股子瘋勁兒。
可現在愛意消散,她只想變得比他更瘋。
“你想怎麼被報復,可以叫你的助理做個PPT列給我。”
“另外,他們還睡不睡?不睡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也不理還被掐住的脖子,只伸出那隻被踩的滿是血的手,指了指角落裏的保鏢。
訓練有素的幾個人,在看到她的表情時,竟齊齊露出驚恐,往後退了退。
確實,原本還乖順懂事,溫柔小意的女人,現在滿臉髒污,渾身是血,卻露出那樣一個讓人不寒而慄,又美豔不可方物的笑。
活脫脫一副只絕美的蛇蠍美人瘋批樣。
所有人都似乎被她給鎮住了,連繫統都沒敢再出聲。
她帶着笑,推開了明月塍的手,然後捂住胸口慢慢站了起來。
衣服破敗不堪,可好像身體裏那個跌跌撞撞、補了又補的靈魂,也跟着站了起來。
沒人攔她,也沒人敢來攔她。
她走到桌邊,將一桌子果盤和酒水都掃落在地。
然後踩着碎了一地的果盤和酒水,將那亞麻桌布裹在了身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間。
直到人走了很久,被嚇傻了的柳依依纔回過神來,湊到了明月塍身邊,貢獻出她的茶言茶語。
“塍哥,你彆氣,她這是拈酸喫醋,用分手逼你呢。”
“我是女人,我懂她的心思,你可不能上當,不然以後她豈不是會一直用這套,藉此拿捏你。”
......
明月塍沒說話,甚至都沒有朝門口多看一眼,在外人看來,端得是一個無動於衷。
可實際上,他眼底翻湧的怒意,已經足夠說明他現在的不悅——黎卿檸,竟然敢反抗,還敢說分手?!
另外一邊,黎卿檸上了車,扔了桌布,換了車裏備用衣物,纔有空搭理腦中恢復瘋狂警告的系統。
“我沒在欲擒故縱,是真的要分手,你就算說到嗓子冒煙,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這三年你也看見了,我能做的都做了,強扭的瓜不甜,我的體檢報告你也看了,甲狀腺癌晚期,我沒時間在他身上繼續耗下去。”
“我承認,我沒用,你趁早解綁,折磨別人去吧。”
現在四下無人,她垮下了脊背,卻沒改變說辭,系統這才意識到她不是意氣用事,根本早就做了決定。
系統沉默了半晌,機械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宿主,甲狀腺癌的事情,不是沒有轉機。”
“轉你*媽的頭。”
黎卿檸頭一回爆粗口,瘋勁兒又跟着上來了。
“癌症晚期有轉機?別以爲我不知道我是你的KPI,我攻略成功,你也可以跟着升級當主系統。”
機械聲音明顯慌了,“宿主,慎言。”
“是不是我跟你客氣太多了,你真把自己當個人了?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擺爛了,反正我也活不長了,去他媽的攻略,明月塍那顆捂不熱的心,你找別人焐去吧。”
她知道自己發瘋時候的樣子一定很狼狽。
可她不在意了。
從確診甲狀腺癌晚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身處地獄,沒了期盼。
系統大概也被她這副淚流滿面自暴自棄的樣子嚇到了,再次陷入沉默。
原本黎卿檸可以在這難得的片刻安靜裏平復心情,可偏有人不長眼,敲了敲主駕駛的玻璃。
她一開始沒搭理,奈何外面那人似乎頗有耐心,一下一下地用指節扣着窗玻璃。
她終於爆發,將車窗放下一條縫,甚至都沒看清楚來人,就直接問開懟。
“我停在停車位裏,沒有影響到你吧,不管你有甚麼事兒,我現在都沒心情,麻煩你離開。”
來人似乎怔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抱歉,我只是撿到這個,監控裏看到是你的,就給你送過來,真的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哭,你還好嗎?需要我的幫助嗎?”
黎卿檸這纔看清楚,半彎着腰跟她說話的,是個穿着衛衣的少年。
看着頂多十八九歲,哪怕在這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也散發着七八月驕陽的光芒。
而他朝她攤開的掌心裏,是一條斷裂的鑽石手鍊。
確實是她的東西,她甚麼時候丟的根本不知道。
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別人,黎卿檸立馬不好意思起來,可她現在也不方便下車,只能對少年笑笑。
“抱歉,我剛纔態度不好…謝謝你,我給你轉點謝禮吧,麻煩你了。”
少年卻搖搖頭,將手鍊給她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遞過來一包面紙。
“那個,姐姐,你擦擦眼淚,不要哭了,我、我先走了。”
不等黎卿檸再有反應,他便逃也似地跑向了遠處的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那車看上去有點眼熟,黎卿檸覺得在哪裏見過。
而那關得嚴嚴實實的車窗後面,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
少年上車的時候,光線進入車裏,黎卿檸看到裏面坐了一個人,看不清楚臉,只看到一隻修長的手,漫不經心地搭在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