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的肉體，手腕上的傷口弄了一牀的鮮血。

也看見我媽和陳右哭喊着被醫生從病房裏請出去。

原來，靈魂就是這種感覺，輕盈。

……

我的財產可以由我媽和陳右對半分，但其實我也沒有甚麼財產。

一張工資卡，一個陳右給我的根本看不見鑽石的戒指，加在一起都沒有三克重的三金。

這些都是我媽和陳右平分。

我媽麻木的處理好這些事情，又跟着陳右去我家裏收拾我的遺物。

上樓的時候，我媽經過我當時摔下去的樓梯。

那已經被洗乾淨了，看不出來任何痕跡，但我媽還是準確的停下了那個位置。

「陳右，小寧摔倒的時候在想甚麼？」

陳右沒想到我媽會問他問題，愣了一下，故作傷心的說，「可能在想甚麼事情吧。」

我媽麻木的點了點頭，跟着陳右上樓去了。

我的遺物更是少的可憐，一個小行李箱就能拉走的衣服，一個破舊的玩具熊，兩瓶護膚品和一隻過期了的口紅，以及一個破破爛爛的日記本。

我媽把這些東西都拿走的時候，陳右還說我媽永遠都是他媽。

我媽面目表情的誇了一句好孩子。

我的靈魂跟着我媽回到家，我媽打開行李箱，坐在地上看着行李箱發呆。

這個行李箱是我上大學的我媽給我買的。

我的志願本來選的是南方的一所綜合院校，我很喜歡南方的風景。

我媽知道後，在系統關閉的前一天，把我的志願改成了本市的師範院校。

我也跟我媽鬧過，我說我不想到老師，我不喜歡學校。

「老師是個鐵飯碗，你不想到老師，那別人想當還當不了呢！」

「我給你說，我養你這麼大，你別給我整那些幺蛾子。」

「老老實實當個老師，回來本本分分嫁人多好！」

「再鬧，再鬧你就給我滾出去！」

我沒得選，只能妥協。

因爲就在本市上學，我媽特地選了個小的，爲了讓我拿的方便。

這麼一個箱子，一用就是六年，輪子掉了一個都在用。

「真的壞了啊。」

我媽摸摸輪子處嘀咕了一句。

其實這個箱子在我上大二的時候就壞了的。

我求我媽給我買個新的，大家都有好看的行李箱，只有我的破破爛爛。

「你怎麼這麼虛榮！」

「你就在家附近上學，買那麼好的箱子幹嘛，三兩步道的事兒。我們那個時候，那都是拿包袱皮兜着上學，哪有你這麼矯情。」

我說我拖着不方便。

我媽說我再找藉口花錢就自己抱着被子去學校。

就是這樣，行李箱用了六年。

我媽開始整理我的衣服，就那麼幾件，黑的白的，還有一個我結婚的時候買的大衣。

我媽把衣服都拿出來，熨平展了，掛到我屋裏的櫃子。

其實也不是櫃子，那就是個簡易衣櫃，淘寶上買的尼龍料子的組裝的衣櫃。

單人衣櫃就在我屋裏的角落，我媽把所有衣服掛進去都只佔了不到三分之一。

「該買衣服了啊。」

我飄在我媽周圍，看了看我的衣櫃。

兩個字，窮酸。

我買衣服從來都只買打折的或者黑白的。

也不是不喜歡小裙子花顏色，只是我的喜歡從不被允許。

小時候我看見隔壁鄰居家女孩穿了一條粉色蓬蓬裙，我羨慕。

我問我媽我能不能也有一條。

我媽左手拿着我考了86分的卷子，右手拿着掃帚。

「你看人家穿裙子，你怎麼不看看人家考多少分！」

我解釋說是因爲這次出的題超綱了，老師說我考這個分數很厲害了。

我媽拿着掃帚就把我按倒在沙發上，啪啪的往屁股上打。

「超綱？超綱不也有考九十多的，那不也是有學習好的學生！」

「考這麼點，你就洋洋得意！」

我哭着喊我錯了，我不要小裙子了，我好好學習。

哭到最後開始倒抽氣，我媽也消了火。

末了開始抱着我哭，說自己不該打我。

拿着我那點小手就往自己臉上打，邊打邊說對不起我。

我哪敢啊，我心裏有怨，但是我也愛我媽媽。

我抱着我媽的頭，「媽媽，我會好好學習的，我不要小裙子了。」

我媽抱着我說我乖。

再長大一點了，到了青春期，我媽偶爾也帶我逛街。

不過一般都是她帶着我去到一家店，讓我自己挑，然後自己開始打電話處理工作。

她跟工作上的人生着氣，又問我喜歡甚麼。

我指着牛仔褲說喜歡。

我媽噼裏啪啦的交代完工作，大手一揮讓服務員給我拿了一條運動褲。

「看看，這多好，青春靚麗！」

「買甚麼牛仔褲，緊繃繃的，不舒服還難看。」

「這多好看，小寧喜歡嗎？」

我只能說喜歡。

我也不是一直都說喜歡的，偶爾想做一次主說不喜歡。

我媽就會沉下臉，「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學習，別總想着攀比愛美，不然長大以後就得掃大街去！」

「再說了，你長得這麼快，買那些衣服穿兩天就不能穿了，隨便穿穿，長大了再買好看的。」

我媽的理由有很多，我只有點頭說喜歡的份。

再後來後陳右在一起了，他也沒給我買過漂亮衣服。

可是他給外面的小三買過很多東西，上千的衣服，上萬的包和首飾。

情人節他陪我逛個街也只是去樓下三五百的小門店，大手一揮，「你不常來嗎，看看吧。」

我才明白，很多東西已經在日積月累中定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