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后去世的第一個秋天。

宮裏突然鬧起了鬼，大家都說是娘娘冤魂不散回來作怪了。

太后聽聞此事，一氣之下打死了好些宮人，並下旨凡抓到裝神弄鬼之人必有重賞。

其實大多數時候，對於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言，晾些時日便過去了，但不知爲何，太后這次如此動怒。

夜裏，我和林答應摸着牆角走在宮道上。

她向來膽大，我又不信鬼神之說，經過她幾日軟磨硬泡，加之父親來信，說官途不順，望我在後宮能出手相助。

爲在太后面前邀功，我答應同她一起“捉鬼”，在這宮裏怕是也沒有其他人，想摻和此事了。

一路上原都是好好的，走到一個岔口時一陣冷風吹過，鈴鐺碰撞的陣陣聲響傳來，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大家的動作都不由一僵。

“這…這個…路口拐過去，便是…永安宮…皇后娘娘…還是郡主時住的地方…我聽說…鬧鬼最嚴重的就是那…”

林答應一句話說的哆哆嗦嗦，想來是真的嚇到了。

“玖姐姐…該不會真的是…皇后娘娘…？”

“別胡說。”

我安撫她，繼續說道。

“都到這了，我先過去看看，你且跟在我身後，要是有人裝神弄鬼，我們明日便稟報上去。”

我們這時候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林答應只能點頭同意。

我稍加整理，小心翼翼朝拐角走去，雖是不信鬼神，可真有甚麼嚇人的事物，我也是怕的。

起初還好，一過拐角我便看到永安宮緊閉的大門，剛放下心時，那宮門卻突然開了。

恰巧這時，不知哪跳出來的野貓一聲嚎叫，把本就繃緊神經的林答應嚇得往來路逃跑，我卻被那從宮門裏走出來的嚇人事物驚得一時愣在原地。

宮門出來的不是別人，是皇上。

許是喝了酒，又或是被那野貓嚇到了，我眼看他腳下一歪，竟跌坐在宮門前的臺階上，久久未起。

我還在糾結要不要上前扶起他時，被嚇跑的林答應發現我沒跟上，又折返回來拉住我一起跑開。一切發生的太快，我邊跑邊回想着剛纔那一幕。

皇上穿了件素色常服，不似平日裏威嚴，跌坐下去後，便把頭深深埋進了臂彎，半晌都一動不動。

他在幹甚麼呢？爲何又深夜去了永安宮？爲何又坐在宮門前不動？陛下真如傳言所說，竟恨皇后娘娘至此，要夜闖永安宮？

又或者…陛下是去悼念皇后娘娘？

腦子裏思緒太多，彎彎繞繞一直纏在我腦海裏，回去後我一夜未能睡好。

第二日醒來便聽說林答應被鬼怪衝撞，抱病在牀。

果然這事又傳到了欽天監，這下不得了，早朝時，一溜煙的大臣上請陛下祭祀皇后並於後宮開壇作法鎮壓邪祟。

皇上生了好大的氣，扔了十多本奏摺，又貶了許多官員。

此事傳到我耳中時，我剛在太后那聽完訓誡，從她那出來往自己寢宮走。

恰巧經過永安宮門前，又是一陣鈴聲，我側頭望去，永安宮的檐角下掛了串漂亮的銀製鈴鐺，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上面精緻的花紋。

歲月漫長，它早已沒了光澤，卻依舊在風吹過時發出陣陣脆響，我站定在牆下靜靜聆聽。

一牆之隔，我窺不見裏面是何風光，萬物生長，又或是寸草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