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歸

翌日，鬱依依醒來正對上穆英瀚紅腫的雙眼，當她視線向下落在那雙包裹得糉子般的雙手，僵在原地。

穆英瀚強抑着心頭悲憤：“依依，你要堅強。外祖，去了——”

鬱依依呆滯着，忽的推開人朝外跑去。

小鎮街道上，家家橫白，人人帶孝，無數的男女老少對着她大放悲聲：“鬱老，鬱奶奶，嗚……”

鬱依依瘋了般跑向山角，熟悉的山景曲折的小道旁，卻在也看不到那方相依的角樓。

大火過後，鬱家吊樓化爲一片廢墟，村民臨時搭建的棚檐下，兩具漆黑的棺材赫然停放，如同暗夜下猙獰的鬼眼，死死凝視。

“開棺，開棺——”鬱依依撲在棺材上，嘶聲嗥叫。

即便是死，她也要見外祖最後一面。

衆人上前苦勸：“依依，別這樣，讓外祖他們安心上路。”

“不！”鬱依依睜着腥紅血目，他們安心上路，她那，她該怎麼辦？

“啪！”穆英瀚強抑心頭悲憤，朝她臉上扇去，攬着人嘶啞：“鬱依依，你夠了，否則他們就白死了。”

外祖已然被燒爲枯骨，即便開了棺，難受的也只是她。

“依依，我可憐的孩子。”踽踽而來的王娜甩開女兒，撲上前擁着她放聲大哭。

“姐姐。”陸朧月緊跟着哭得聲嘶力竭。

鬱依依放眼看向四周，王娜都來了，爲甚麼沒看到父母？她轉向穆英瀚：“我爸那？”

提起陸宏，王娜梗得一口氣上不了，朝地上栽去。

“媽！”陸朧雪尖着朝母親撲去。

鬱依依卻只是拽着穆英瀚嘶聲：“我媽，我媽在那裏？”

外祖雙雙亡故，沒看到父親也就罷了，爲甚麼連母親也不在？

穆英瀚哽聲：“依依，你別激動，聽我說。”

鬱依依昏聵欲死：“說呀！”

穆英瀚長吸口氣：“兩天前，陸叔被人實名舉報，被司法部門帶走。鬱姨當天就進了醫院，所以你要趕快回去。”

事情遠比他說的複雜，以穆家在蘇陵的影響力，他非但打聽不出陸宏犯的是何罪？竟連人現在何處都查不出。

穆英瀚這才連夜趕來雲夢，卻不料正遇上那場大火，而鬱依依被困死在火中的一幕，越發讓他覺得此事非比尋常。

虛影晃動，天旋地轉，無數凌亂的人影變幻在眼前延伸着扭曲成一團團不堪的影像，走馬燈般在她眼前疾飛而過。

父親於蘇陵身居高位，沉浮幾十年走到今天的位置，實名舉報，她情知這意謂着甚麼。

鬱依依在也遏制不住內心悲慟，朝着棺木重重撞去。

‘砰——’

“依依。”穆英瀚看她神情不對趕緊上前，猶遲一步。

人羣自動分開，年近半百的老人被人攙扶着哆嗦而來。

“鎮長爺爺。”穆英瀚攬着暈迷的人，淚如雨下。

遲鎮長顫巍巍俯下身子，喝道：“英瀚，你要挺住，沒有你依依更走不下去。好了，我做主，下葬——”

鬱家父母已然趕不回來，鬱依依醒着，也只會讓事情更艱難。

“可是，可是……”穆英瀚哽咽的說不出話。

鬱姨在醫院生死未卜，依依若不在，誰來爲兩位老人送靈。

遲鎮長情知他所擔憂，可着實也有些爲難。

“鎮長，我來，鬱爺爺始終把我們當親孫子看，我來給他盡孝。”遲民衝上前悲憤道。

茶根早已哭的嗓子都發不出聲音，卻緊追着弟弟，死命點着頭。

鎮長被人攙扶着起身，情知也只能如此，張嘴——

“用不着，我的外袓，姐姐不在還有我在。”陸朧雪突的推開衆人撲倒在地，昂起的臉上滿是倔強的淚珠：“鎮長爺爺，還有我。”

“好，好孩子，不枉鬱公和陸爸疼你一場。”鎮長撫上她纖細的肩，禁不住老淚橫淚。

“鬱公，鬱阿婆，上路了——”悽喝起，哀樂奏，聲悲震天。

雲夢鎮百餘人口，人着靈，禽帶孝，同送鬱家外袓魂歸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