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魂
雪夜寒冬，零落在山角下的幾棟房子顯得猶爲寂靜。
‘汪汪汪——’瘋狂的狗叫沖天而起，玻璃窗都被抓撓得震成一片。
茶根猛的睜眼，卻被漆黑的屋間倒映的火光驚得跳起身子。
他掀被跳下牀，拉開門，斜對面的角樓已然淹沒在火海之中。
“啊啊，啊……”茶根瘋了般雙手抱着頭，在院子裏嘶聲尖嗥。
遲民已衝出屋子，按着哥哥喝道：“打水，救火。”
鬆手，遲民拎起牆角的臉盆，抓了根棍子敲擊着衝出院子：“失火了，救火，快起來救火——”
‘噹噹噹……’遲民用力敲着盆子，穿梭在村子中央拚聲呼喚着。
不斷的有人跑出來，驚叫中拎着桶打了水，朝着角樓跑去。
鬱家角樓共三層，近百頃的房子坐落在木樁上，火應該是從樁下燒起來的，順着風勢將整棟樓包裹，熊熊燃燒的火焰已然衝上二樓。
濃煙滾滾，撲面而來的灼熱中夾雜着肆意妄爲的呼嘯。
木質燃燒的嘎巴聲摻雜在令人窒息的氣味中，朝着人羣撲湧而來，遮天蔽日的煙燻下，不斷有人嗆咳着倒下。
孩童們尖叫着哭成一團，婦女也拎着盆子哭喊着將水朝燃燒的角樓潑去，卻無疑於杯水車薪。
“啊啊，依，依——”茶根裂着嘴蹦跳着哭喊，眼看火勢越燒越大，他竄起身便朝着火海扎去。
遲民大駭，甩了水桶急追上前，縱身將人撲倒在地。
“啊……”可他那裏按得住這個傻哥哥，茶根吼叫起爬起，將人掀在旁邊悶着頭只管衝。
“爹！”遲民驚叫出聲，旁邊的人齊齊湧上，將茶根按倒在地。
“茶根，不能進，火燒成這樣會死人的。”遲民蹲下身子，按着他嘶吼。
“依，依——”茶根四肢被人按着，半邊臉頰狠狠朝着地上砸去，直撞得塵屑飛揚，卻依然扯着嗓子嘶吼不已。
遲民曲膝跪地，抬起拳頭狠狠捶向黃土地，他知道鬱依依身陷火場，可大火已然燒得半邊屋子都坍塌開來，還怎麼救？
‘笛——’強光伴着汽笛長鳴直射而來，刺得人睜不開眼。
遲民抬頭，就看到那輛山地越野疾馳而來，他猛撲上前，車門開，穆英瀚跳下車，驚悚的看着面前足有數米高的火牆。
風過，噼噼啦啦的烈焰中發出噝噝怪叫。
“英瀚哥，依依姐還在裏面。”遲民撲倒在他腿上，放聲痛哭。
穆英瀚跳起扯過耷拉在地上的牀單，在冷水中浸透，反披裹在身上，縱身朝着火場躍去。
“啊！”圍在旁邊的人尖叫出聲，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
白影閃過，肉肉緊跟着竄了進去。
“依依，外公，外婆——”穆英瀚衝進火場，濃煙滾滾嗆得眼睛生痛，根本就睜不開眼，他只得高喝出聲。
“汪，汪汪！”肉肉跟着他，狂吠不已。
穆英瀚勉強睜開眼，就看到屋內虛掩着的門邊躺着的老人。
“外婆。”穆英瀚衝上前將人攬在懷裏，用溼牀單擦拭着她的臉高喝。
暈迷的老人臉色烏青，動也不動，他伸手朝着人中掐去，起身便將人扛在肩上。
‘嘩啦！’燃燒的橫樑生生折斷，擘頭蓋臉砸下，將人阻隔在屋內。
“呵！”濁氣吐出，肩頭老人睜開眼，艱難道：“放，我下來，救，依依……”
“外婆，撐住，我馬上帶你出去。”穆英瀚撈下身上牀單朝她身上裹去，正準備抱起老人。
‘轟隆——’木質樓梯坍塌開來，堆積下的燃燒棟樑壓了老人半邊身子。
千均一發之際，老人將他推開。
“啊。”穆英瀚撲上前拽着人生生拉出，她身上的衣服已然燃起火焰。
“救，依依，快……”老人祈求看着他，手臂朝着地板垂去。
“汪汪汪！”肉肉瘋了般在樓上狂叫，穆英瀚只得放下老人，縱身朝着塌了半邊的樓梯躍去，手掌扒在霍霍燃燒的階板上，頃刻間，皮肉燒焦的茲茲聲蔓延開來。
“啊——”穆英瀚將全身力量聚於雙臂，忍着掌心灼痛朝上拱起身子，抬腿便翻上二樓。
肉肉瘋了般來回抓撓着房門，見他上來，忙退到旁邊。
穆英瀚抬眼，目眥欲裂，房門外竟然纏着鐵鏈，將房門牢牢栓死在樓梯上。
腳下的走廊開始巨烈晃動，穆英瀚後退幾步，疾衝向前，猛然躍起身子朝着房門撞去。
‘轟隆——’房門應聲而開的同時，走廊坍塌而陷，肉肉已然竄起，幾乎是擦着他的身子同時朝房中躍去。
穆英瀚翻滾倒地，灼傷的雙掌按在酒精中，發出噬骨般劇痛。
“汪汪。”肉肉衝被煙嗆暈過去的鬱依依身邊，圍着她嘶叫。
穆英瀚跑上前將人抱起朝着窗子而去，抬臂，卻發現窗子竟然也被卡死了。
“草！”他恨得全身顫抖，然而，樓下已然被火海淹沒，這個時候縱是回頭，也衝不出門。
他只得將鬱依依放在地上，伸手自窗欞邊輕撫而過，伴着窗欞的窸窣聲，他重新抱起人，撫着腿邊腦袋輕聲：“肉肉，跟着。”
肉肉搖着胖胖的身子，朝後而去。
穆英瀚一直退到火牆邊，微拱了身，猛的躍起朝窗子疾衝而去。
‘嘩啦！’已然被燒透的牆壁因着劇烈撞擊飛濺開來，一人一狗的身影已然躍出火海，朝着院中落去。
“啊——”人羣尖叫成片，茶根掙開被拉着的手臂衝上前，抻開雙臂堪堪接了人，翻滾着朝邊上歪去。
‘轟隆隆！’角樓伴着撲天轟鳴聲坍塌開來，飛濺的火星撲向人羣，順着衣服便蔓延開來。
穆英瀚將鬱依依放在地上，扎着腦袋便要在次衝進火海，卻被旁邊人按在地上。
鬚髮皆白的鎮長跪倒在地，撫着他失聲：“孩子，別進了，沒用的——”
整棟房子已化爲火海，縱是進去，也不過多縷亡魂而已。
“外公，外婆——”穆英瀚對着火海，無力的抻着手臂怒嗥出聲，無助而悲傷。
“救火，救人呀！”旁邊的人驚叫着上前，手忙腳亂的撲打着身上燃起火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