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白月光回國
林景言隨手送了我一串手鍊,我戴了三年。
直到在他書房看到無數串跟我手上一模一樣的手鍊,還有無數封給白月光的求和信。
我才知道,他親手爲白月光編制了上百條手鍊,從中挑出了最好的那一串送給她。
而我這串,不過是他從失敗品中施捨給我的,我卻如珍似寶戴了三年。
更讓我如墜冰窖的是,他的白月光,是學生時代欺負我整整三年的人。
1
看到這些手鍊的前一秒,我還在喜滋滋地暢想我和林景言的未來。
可現在,那些擺放整齊,精心編制的手鍊彷彿在狠狠打我的臉。
整整99串。
每一串手鍊旁都放着一封信,每一封信都寫着同一個人的名字。
吳清雅。
我永遠的噩夢。
學生時代,衣服上永遠有髒污的筆跡,在廁所門口總是被堵,頭髮總是被一把一把扯掉。
拖把水噁心的味道讓我忍不住作嘔。
我生理性想吐,連拿起那些信的勇氣都沒有。
顫抖着伸出手,倏然瞥見自己手上的手鍊。
我像是發瘋般把手鍊扯下來,整個人失神地坐在地上。
她曾經把我的手踩到骨裂,而後花錢擺平,直到現在,我的手仍時不時刺痛。
一想到那個惡魔手上帶着跟我一樣的手鍊,我就渾身被螞蟻啃食一般,不住地顫抖。
內心在不斷喧囂,促使我拿起了其中一封信。
「清雅,我戀愛了,但只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你永遠是我的第一選擇。」
「清雅,她真的很無趣,要是你能回來就好了,我只愛你啊。」
「清雅,我不會跟她結婚的,她只是有幾分像你罷了。」
……
信封掉落在地,一旁被我扔下的手鍊分外鮮明。
原來,它只是一個失敗品,是林景言施捨給我的禮物。
我卻如珍似寶戴了三年。
原來,我每次試探性地詢問結婚相關的問題時,他都閉口不答,是因爲心裏有了深愛的人。
可爲甚麼呢?
我的青春就應該被踐踏嗎?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進我的心底。
多少個夜晚,我都在等他的腳步聲響起。
可這次,我再無期待。
2
書房昏暗的暖色燈光打在他身上,像神袛,更像惡魔。
我癱坐在地上,他低頭俯視我。
見到散落一地的信封時,他的臉上終於有了裂痕。
他就那麼毫不猶豫地,從我扔到地上的手鍊上踩過去。
他未曾察覺,在他腳底下,手鍊上的珠子四散,滾向房間各個角落。
我就那麼呆呆望着那些珠子,像是失了靈魂的機器。
他偏頭,眼底蘊滿了怒意。
「陳婧寧,誰讓你進我書房的?誰給你的膽子碰這些東西!」
我就那麼望着他,喉嚨像是哽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他一次一次救我於水火。
是他教我自信大膽,一點一點撫慰我受到的傷害。
這一刻,那些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我本就是自卑且沉默的。
是他帶我改變。
可現在,我彷彿回到了從前。
他用行動告訴我,我不配得到愛。
他像是對待珍寶那般,把散落的信一封一封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好。
待放好後,他直起身,見到失魂落魄的我,似是有些回過神來。
他伸出手來拉我,我下意識避開。
不小心踩到地上散落的珠子,他不過是輕輕一瞥,便移開目光。
他皺皺眉,再一次拉上我的手。
「婧寧,對不起,我不該吼你,可你不該動這些東西。」
他頓了頓,像是極力放下身段一般道:
「你不要誤會,我和清雅已經結束了,這些只是留作紀念罷了,每一個男人都會有一個忘不了的人,你會理解我的是嗎?」
我摸了摸臉,一片冰涼。
突然想到高中被欺負時,林景言總是及時出現。
原來從那時起,他的目光就已經緊緊跟隨吳清雅了。
「林景言,所以那些你救我於水火的日子,都只是你們兩個人的祕密遊戲是嗎?」
3
他蹙起眉,臉上染上一絲不耐。
「吳婧寧,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難怪大家都不喜歡……」
他話說到一半,猛然停下,而後抬眼望我。
我心臟狠狠跳了一下,倏然瞪大眼,直視他。
這一刻,我心如墜冰窖。
是他一步一步堅定地選擇我,引領我走出了抑鬱。
可現在,他卻用曾經的痛苦來刺痛現在的我。
他衝過來,想抱住我,慌亂道:
「婧寧,你別多想,我沒有那個意思。」
是甚麼話才能脫口而出呢。
是在內心深處無比認同,甚至細想過無數次的吧。
「分開吧,林景言。」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電話響起。
是一個很特別的鈴聲,跟其他的都不一樣。
我的話如棉花落到地上,沒有人在意。
他眼底露出了些許雀躍,迫不及待地接起了電話。
寂靜的空間裏,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是讓我無數個夜裏驚醒的惡魔聲音。
「景言,我回國了,我想來你家暫住一段時間可以嘛?婧寧不會介意的吧。」
他嘴角勾起,眼裏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當然不會,我現在就來接你。」
他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往外走。
未在我身上逗留一秒。
我渾身發冷。
心像是被尖細的針一點點刺穿,所有的感官彷彿消失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來信:
「待會清雅要過來,你收拾一下家裏,對了,清雅的房間必須要點香薰,給她備最好的洗漱用品……」
4
拉黑了林景言所有聯繫方式,我連夜離開了這個房子。
真可笑,在一起三年,我的東西連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
已接近凌晨三點,夜裏風很大,吹得骨頭生疼。
正準備打車去閨蜜陳安那邊,就看到林景言和吳清雅迎面走來。
他替她拖着行李,兩人說說笑笑。
吳清雅俏皮可愛,林景言就那麼寵溺地看着她鬧。
我僵在原地動彈不了。
被風吹亂的頭髮,還有立在我身旁的行李箱,讓我狼狽不已。
吳清雅率先看到我。
像是故意炫耀般,她讓林景言給她繫鞋帶。
「景言,你給我係鞋帶嘛。」
他揉揉她的腦袋,聲音是化成水般的溫柔。
「好啊,以後我都給你係鞋帶好不好。」
在一起三年,林景言從來不會爲我做這種彎腰的事。
我記得那天,我也滿心歡喜讓他替我係鞋帶。
他只回了我兩個字:「不會。」
可現在,他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滿心歡喜地爲她彎了腰。
我恍然發覺,他從來沒有實質性爲我做過甚麼。
永遠只是口頭上的承諾與安慰。
我卻陷入了他的陷阱。
在林景言看不到的角度,吳清雅對我露出了惡劣的笑。
我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這是高中三年持續被欺負的後遺症。
只要想到她,看到她,我就會控制不住情緒。
她輕快地朝我走來,裝作十分喫驚的樣子。
「婧寧,你這是要去哪呀?」
林景言緊隨其後,看到我身旁的行李,緊緊皺了皺眉。
「我不是讓你在家收拾嗎?你跑出來幹甚麼。」
吳清雅眼眸帶淚,眼眶通紅道:
「景言,婧寧是不是不想讓我住你家呀,既然這樣的話,那我走好了。」
她作勢要走,林景言趕忙伸出手,與她十指相扣。
吳清雅得意的笑容明晃晃落入我的眼裏。
他帶着怒意道:
「她要走關你甚麼事!清雅,你就給我好好住下來,我家不就是你家嗎?」
吳清雅順勢道:
「你們可千萬不要因爲我吵架,這樣我會過意不去的……」
全程我一言未發,他們卻已然演了一場連續劇。
我徹底待不下去,出租車駛來,我便頭也不回地進了車裏。
關掉車門的最後一秒,只聽林景言道:
「陳婧寧,你要是搬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關門,再不往後看一眼。
畢竟,最沒資格說以前的人就是你。
5
那天走得匆忙,怕不穩當,我沒有帶上媽媽的骨灰盒。
第二天趕到時,我匆匆忙了輸了密碼進了門。
吳清雅穿着林景言買給我的我的吊帶睡衣,手裏正端着我媽媽的骨灰盒。
我倏然變了臉色,僵在門口。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婧寧,我看看阿姨的骨灰盒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顫聲讓她放下。
她卻一點一點抬高了手,像是慢鏡頭一樣,骨灰盒掉在了地上。
我徹底崩潰,哭喊聲引來了臥室裏的林景言。
吳清雅立馬換上了哭腔:
⌈真的對不起,我只是像幫清理一下骨灰盒,沒想到突然沒拿住,真的對不起嗚嗚嗚……⌋
林景言急忙把她摟進懷裏。
⌈沒事的清雅,你不要太自責,阿姨不會怪你的。⌋
我像是失聲一般久久看着散落在地的骨灰。
我的媽媽是世上最好的媽媽。
怎麼能被這麼踐踏呢?
我衝上去想要打她,卻被狠狠抓住手臂。
林景言皺眉道:
⌈你這是幹甚麼?她又不是故意的。⌋
視線變得模糊,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也聽不清他們在說甚麼。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離開這裏的。
我只知道我的手在顫抖。
放心吧媽媽,每一粒骨灰我都替你撿起來了。
以後我一定好好保護你。
我會讓壞人得到懲罰的。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