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聽雨院,蕭瑾嵐坐在窗前,緩緩回想前塵往事。
前世,太師府之所以被連根拔起,皆因皇帝猜忌,穆子安順應聖心,加以算計,剷除太師府,以此邀功。
而引得皇帝疑心重重的,便是她父親蕭沐霖此次的凱旋。
蕭沐霖自打從軍,便在當朝戰功赫赫的安東郡王麾下。
此番征戰,安東郡王一度身陷絕境,蕭沐霖隻身犯險,於敵軍陣營救下他,並助他反敗爲勝,退敵數十里。
蕭沐霖因此身受重傷,落下病根。
安東郡王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回京後,親自上書皇帝爲他請功。
本是一番好意,在皇帝看來,卻成了結黨營私。
太師是舉足輕重的文臣,安東郡王和蕭沐霖是軍功顯赫的武將,文武勾結,此乃大忌。
故而,蕭沐霖雖順利受封,卻使得太師府成爲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最後盡數覆滅。
這一次,蕭瑾嵐絕不會讓太師府步了前世的後塵。
可此事若由她親自去說,不但會加劇和楚氏的矛盾,讓楚氏以爲她阻礙父親升遷,還會引來祖父的懷疑。
——畢竟從前的她可從來不會過問這種事。
思前想後,蕭瑾嵐想到一個人。
她喚來紅袖:“你去打聽一下四叔都甚麼時間在府裏,還有,留意祖父那邊,看他預備何時送蕭瑾巖去書院。”
紅袖辦事利落,夜裏便將她吩咐的事盡數查明,一一彙報。
蕭瑾嵐聽罷點點頭,去私庫裏挑了塊成色極好的翡翠裝盒,於兩日後來到了蕭沐雩的碧濤院。
彼時,蕭沐雩剛用完午飯,正靠在樹蔭下的躺椅上,愜意地曬太陽。
蕭瑾嵐隨下人走近,彎腰喚他:“四叔。”
蕭沐雩睜眼,懶洋洋地坐起來:“嵐兒來了,坐。”
蕭瑾嵐在他旁邊坐下,將手中的錦盒遞過去:“一點心意,請四叔笑納。”
蕭沐雩眉頭一挑,失笑:“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嵐兒竟會給我送禮?”
蕭瑾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
她並非摳搜之人,但前世仗着祖父疼愛,在府裏一貫是頤指氣使的,求人辦事就撂下一句話,斷然沒有送禮一說。
蕭瑾嵐道:“以前是嵐兒年幼無知,正試着改過自新呢,四叔就莫要笑話嵐兒了。”
“行。”蕭沐雩很好商量地道,“那說說吧,攜禮前來,可是有事?”
“不是甚麼大事。”蕭瑾嵐道,“祖父想必已告知四叔,要將瑾巖送去青蓮書院。”
蕭沐雩“嗯”了聲,示意她接着說。
蕭瑾嵐道:“瑾巖不曾去過書院,不識同窗,我怕他衝撞了貴人,想請四叔送他過去,不知四叔可願?”
蕭沐雩以爲是甚麼大事,沒成想竟是這樣不足掛齒的小事。
“三哥不在,送瑾巖上學本就是我分內之事,無需你開口,我亦會辦。”蕭沐雩話鋒一轉。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姐弟二人素來針尖對麥芒,你何時竟如此關心他了?”
蕭瑾嵐面不改色地扯謊:“血濃於水,我們終歸是親姐弟。”
蕭沐雩半信半疑。
從碧濤院出來,蕭瑾嵐道:“紅袖,找兩個機靈點的下人,這兩日多去蕭瑾巖面前晃盪晃盪。”
紅袖不解:“小姐此舉何意?”
蕭瑾嵐挽脣一笑:“父親回來要封大將軍,不得先讓嫡子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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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到了蕭瑾巖前去青蓮書院的日子。
楚氏幾日前便爲他打點行囊,滿滿當當裝了三馬車,深怕他在書院過得不好。
巳時正,她將蕭瑾巖帶到太師府門口。
蕭瑾巖臭着臉,轉身就往府裏跑:“我不去書院!誰愛去誰去!”
“攔住少爺。”負責護送的蕭沐雩早已等候在此,見狀淡聲道。
兩名家丁當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蕭瑾巖,將他提了起來。
蕭瑾巖兩腳在空中亂蹬,氣呼呼地喊:“放我下來!母親,我不要去書院,先生會打我的,我不去!”
楚氏面露憂色,擰着手帕:“瑾巖聽話,只要你不調皮搗蛋,先生不打你,乖啊。”
蕭瑾巖不聽,掙扎得愈發厲害。
蕭沐雩見了,沉下聲音:“送少爺上馬車。”
家丁把蕭瑾巖強制性塞進馬車。
他氣極,大吼:“你們這些狗奴才,竟敢對本少爺動粗!待我父親做了大將軍,我要把你們的腦袋統統砍下來!”
家丁們只當沒聽見這威脅,蕭沐雩卻變了臉色。
太師府已榮耀至極,再無需功勳加成,那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催命符。
可眼下,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都因其父許會受封而大放厥詞,至高無上的那位會怎麼想?
蕭沐雩心念百轉,將蕭瑾巖送至青蓮書院後,馬不停蹄地回府,氣都沒喘勻便去了書房面見老太師。
“雩兒,何時驚惶?”蕭良弼在寫大字,氣定神閒地問。
“父親可知三哥何日歸京?”蕭沐雩問。
蕭良弼想了想:“約莫還有三日便到了,怎麼?”
蕭沐雩道:“孩兒聽聞,此次征伐,三哥厥功至偉,於安東郡王更是有救命之恩,安東郡王有意親自爲三哥討賞。”
“父親,三哥已是驃騎將軍,再往上晉,便只有大將軍了。”
蕭良弼筆尖一頓,墨跡在紙上暈開一團。
他一生清明睿智,何嘗聽不出蕭沐雩話中深意。
所謂功高震主,太師府繁榮至此,多一分都是負累。
旁的尚好說,若皇帝以爲太師府站在安東郡王那頭,後果不堪設想。
蕭良弼換了根筆:“研墨,我這就休書一封,你命人加急送到你三哥手中。”
行軍三日的路程,快馬不過一日。
大軍安營紮寨修整,蕭沐霖纔回到帳中,親兵便送上了信:“將軍,太師來信。”
這眼看就要抵京了,父親爲何此時來信?
蕭沐霖心有疑慮,拆開信看完,疑慮更深。
父親在信中說,要他想辦法勸服安東郡王,萬不能將軍功推給他,哪怕一絲一毫。
蕭沐霖不解,明明是九死一生在戰場上拼S下來的功績,如何就半分好處也佔不得了?
不過,父親一貫思慮周全,看得比他長遠,他不懂的,照父親說的做就是了。
蕭沐霖打定主意,剛要把信燒燬,安東郡王走進了他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