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驚魂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沒對誰提過，兩年內我曾暗中幾次進山去找爺爺的棺材，但都是無功而返。
我也經常去看那棵老槐樹和池塘邊的王八石像，沒發現有甚麼異樣，日子還算平靜。
但因爲家裏養着一個孩子，所以村裏的潑婦們在背地裏對我指指點點，不過我也沒在意，畢竟嘴巴長人家身上。
昨天有個關係不錯的高中同學請我去喫喜宴，散席後在縣裏住了一晚，又帶着孩子玩了一下，下午回來，剛到村口就看見老刀子急匆匆地帶着幾個人往他家走。
估摸着老刀子又在家裏折騰些甚麼大動作，我也沒多理會，回到家停好車，把熟睡的小千妍抱回了牀上。
爲了避免村裏說閒話，所以我給她取名楊千妍，表示她是我妹妹而不是我姑姑或女兒，這孩子很乖巧也很聰明，白天我不在家的時候會自己喫飯和看電視，很少哭鬧，但晚上一定要看見我，不然可以一直哭到天亮。
剛把她放下，胖嬸就來了，因爲千妍睡着了，所以胖嬸沒出聲，用眼神示意我有話要說。
請她到客廳，還沒坐下，她就壓低着聲音問：“千文啊，挨千刀的家裏出事了，你曉得不？”
我搖搖頭：“不知道啊，出甚麼事了？”
自從老刀子在爺爺的靈堂上鬧事後，我跟他家的關係就壞到了極點，他家的事情我也不打聽。
胖嬸瞥了門口一眼，說：“他家的大孫媳婦中邪了！”
老刀子的長孫叫高小強，以前跟我是同學，高中時候就輟學到市裏闖營生去了，錢沒賺幾分，但是命好，討了個老婆回來，上一年剛結了婚。
高家人的事情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中邪兩個字。
這兩年裏，村裏一直風平浪靜的，沒有出現甚麼怪事。
可我現在卻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種平靜很可能要被打破了。
胖嬸沒有發覺我的異常，自顧地說了起來。
她有個兒子大我幾歲，我喊作胖哥，在市裏醫院當大夫，昨晚半夜帶着老婆開車回來，這事就是胖哥看見的。
大概是十一點多左右吧，胖哥小兩口回到村口的拐彎處時，胖哥突然看到一個女人突然冒出來，披頭散髮地站在路邊，差點沒把他嚇死。
不過他還是認出來了那是高家的長孫媳婦。
奇怪的是，十一月份的桂北已經很涼了，一個孕婦卻只穿着薄薄的衣服，大半夜挺着個大肚子往村口走。
更奇怪的是，只有他看見了孕婦，旁邊的老婆卻甚麼也沒看見，還說他抽風了。
解釋無果，他也不解釋了，又因爲大家是同村，平日裏又沒甚麼矛盾，所以他想下車問一下情況，卻又立刻打住了念頭。
他看見高家的長孫媳婦是踮着兩隻腳走路的，速度很快。
從鄉下出去的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一些詭異事件，所以他當即覺得那個孕婦是中邪了。
他不敢輕舉妄動，但又怕孕婦出甚麼事，所以就一直盯着她。
他看到孕婦去到那棵老槐樹下後就再也沒動了，直愣愣地站在那裏，嘴裏念念叨叨着甚麼。
“然後……”胖嬸淹了口唾沫，心有餘悸地說：“你哥說，他好像聽到那棵槐樹說，它要死了……”
這句話讓我感覺一股寒意直衝腦門！
爺爺臨終前的話像鑼鼓一樣在耳邊炸響。
槐樹枯死、王八落淚，表示那個東西要跑出來了……
但我不確定要死的是槐樹還是高家孕婦，趕忙又問後續，胖嬸這時已經打起了哆嗦，說：“你哥想給我打電話，結果剛拿出手機，那女人就不見了，就一眨眼的功夫……”
當時胖哥可被嚇慘了，當即跑回家把這事告訴了爸媽，胖嬸當時就想來找我，但我帶着千妍喫酒席去了，沒在家。
然後今天就聽說高家出事了，高家人的嘴巴嚴實，大家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胖嬸問我怎麼辦，我還沒說話就看見千妍醒了，屁顛屁顛地走過來鑽進我懷裏。
我把千妍抱起來，對胖嬸說先去她家看看。
小兩口還在家，胖哥看到我很激動，又胡咧咧地講述了一遍昨晚的事情。
我讓他彆着急，看了看他的面相後，拿出一張平安符讓他掛在車上，並囑咐他最近離醫院的太平間遠一些，那啥的時候也節制點就沒甚麼大礙了。
他老婆就在旁邊，聽到我的話，臉頰立刻就紅了，他也尷尬地傻笑：“行，哥記住了。”
胖叔和胖嬸聽不懂我們年輕人的話，也沒打探，只是問高家孕婦怎麼辦。
從他們的講述中我大概知道是甚麼情況了，但爲了避免嚇到他們所以沒有直言，只說晚上我會去看看，只是又得麻煩胖嬸幫我照看一下千妍。
到了晚上，因爲準備入冬的緣故，大家都在家裏貓着，沒甚麼人出來閒逛，村裏靜悄悄的，時不時有北風吹過，添了一絲詭異。
我躲在老刀子家對面的樹下盯着他家的煙囪，很快就看到一道人影飄了出來，落地後朝着村口走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胖哥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魂。
人有天地命三魂，缺一不可，在受到過度驚嚇或者受到蠱惑時體內的魂就會被嚇跑，俗稱丟魂。
一些人之所以會變得瘋瘋癲癲或者癡癡呆呆，很有可能是缺了一魂所致。
丟魂多發生在小孩和孕婦身上，小孩丟魂多時在野外，孕婦丟魂多是在家中。
很多影視劇中都寫鬼魂都是從大門進出的，實則不然，走大門的很少，幾乎都是走煙囪。
因爲煙囪有上達天、下通地之意，是竈王爺的地盤，門神和家神管不着，相當於暗道，亡魂頭七時走的就是煙囪。
所以，老一輩們逢年過節時都會在竈臺上放一碗米飯和一個雞腿祭祀，請求竈王爺前來護宅。
我從一開始就猜出了大概，孕婦是一戶人家裏最寶貝的小祖宗，她大晚上跑出來，高家那麼多人卻沒動靜，那就表示她好端端地在家裏躺着呢，只是魂飄出來了。
最重要的一點，魂的腳後跟是不着地的。
至於爲甚麼胖哥能看見而他老婆沒看見，是因爲胖哥最近走黴運，他眉心起斑表示流年不順，耳垂偏灰、淚堂發黑表示縱慾過度，所以撞到了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倒也不是甚麼大問題，將養一段時間就行。
讓我奇怪的是，高家孕婦的生魂怎麼會被勾出來呢。
她在前面飄，我在後面跟，很快就到了那棵老槐樹下。
我感覺寒意又重了幾分，我感覺有兩層高的槐樹跟白天完全不一樣，就像黑夜裏的妖魔鬼怪，讓我心生畏懼。
其實這棵樹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好像還沒建村時它就在這裏了，兒時，老人經常用它來嚇唬小孩，說這棵樹成精了，誰不聽話就讓槐樹妖來把他帶走。
加上兩年前出殯的那天晚上，我聽到的古怪聲音……
高家孕婦的生魂在樹下站了很久，我也一直看了很久，沒有聽到胖哥說的槐樹聲音，倒是聽到了高家媳婦的魂音在冷風裏飄蕩。
她木木地指着腳下：“在下面……，寶貝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