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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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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宋棠寧怎麼都沒想到蕭厭說翻臉就翻臉,上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就要她的命。

被拽着胳膊拎起來時恍覺大禍臨頭,宋棠寧竭力想要冷靜下來。

她還不能死,她還沒讓宋家罪有應得,沒問清楚他們爲甚麼那麼對她。

她死死抓着車轅整個身子撕扯着疼:

“蕭督主,我沒騙您,我真的是剛剛纔認出您,我以前只在宮中見過您一面,與您並不相熟,纔會一時沒認出您身份。”

“我不是壞人,我是真的迷了路,今天是我母親冥誕,靈雲寺上下都是見過我的......”

女孩兒被拖拽着離開,不住抓着地面求饒。

最初她還能冷靜辯解,大喊着讓他去求證,可後來大概見他冷性,漸漸崩潰嚎啕。

雨霧煞眼,瓢潑濺起亂泥。

蕭厭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懶。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顎,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滄浪將人拖到崖邊,扯着要將她摔下去時,女孩兒身上裹滿泥漿的毳毛斗篷掛落開來,一截紅繩突然從她頸間墜了出來。

“慢着。”

宋棠寧死死拽着手邊斷枝泣不成聲。

蕭厭微眯着眼撐傘走到崖邊,蹲身捏着她頸間紅繩用力一扯,便將那繩連帶着下面掛着的半截斷玉握在手裏。

那玉顏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斬斷後形狀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陰線,間或還摻雜着隱起的蟠虺紋。

“這玉是何處得來?”

蕭厭目光垂落,眼尾凌厲刺人。

棠寧淚眼朦朧:“我......我自小就戴着…”

蕭厭眯眼:“自小?”

棠寧哭得鼻眼通紅,見過男人狠辣後不敢說謊:

“我小時候這玉就掛在我頸上,阿孃說是對我很好的一個姨母送給我的,她說這是她最珍貴的遺物,讓我貼身戴着,還叮囑我不能交給任何人。”

手中斷枝在雨中搖晃,她哭得一塌糊塗,

“我......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斷木支撐不住,攸地朝下掉落,宋棠寧整個人尖叫着墜了下去。

就當她以爲自己死定了時,卻被一隻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來。

身子跌進染了霜寒的懷裏,有人掐着她下巴。

蕭厭仔細瞧着手裏那張滿是泥漿混着血的臉,腦子裏卻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後面,圓乎乎胖嘟嘟,跟只湯糰粉子似的又嬌又軟的小孩兒模樣。

“怎的,這麼醜了?”

宋棠寧被掐得臉生疼,渾身泥水混着血腥嗆得她喘不過氣。

身前的人漆發如雲,狐裘連毛邊都沒溼,她卻狼狽得像是連毛都沒褪,被人摁在水裏翻滾了幾次的落湯雞。

險死還生的驚恐,重生後來不及慶幸的惶惶,還有上一世受盡委屈被絞死的不甘和恐懼,都在蕭厭滿是嫌棄的一句“醜”後再也壓抑不住。

死就死,憑甚麼要說她醜?!

她眼中徹底紅了,一把推開蕭厭,

“我醜怎麼了,我醜喫你家米糧了,我醜想要礙你眼了?”

棠寧怒吼,“我只是誤入這裏,我只不過是走錯了路而已......”

“你權傾朝野S人如取樂,你隨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爲甚麼要救我起來又把我推下去,爲甚麼要一再地戲弄我......”

“我做錯了甚麼......”

“我做錯了甚麼?!!”

驚懼和不安讓她幾乎忘了眼前人是誰,宋棠寧眼淚大滴大滴滾落。

她本是宋家二房嫡女,母親是故去太傅榮遷安的長女。

榮太傅共有兩女,長女嫁給了宋國公府的二公子宋熙,次女嫁給了鋮王。

宋熙夫婦早亡,只留下宋棠寧這麼一個女兒,雖無生父母庇護,可身爲宋家二房獨脈,又有鋮王妃這個護短至極的姨母,加之榮太傅留下的餘蔭,連皇帝都對她這個少時失怙的孩子頗爲憐惜,棠寧的身份在京中可謂尊貴至極。

她自小與皇后母家的侄兒,也是陸氏的嫡長子陸執年訂親,又有府中大房長兄宋瑾修和鋮王府的表哥謝寅護着,過的是恣意快活,可是宋姝蘭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切。

半年前,三叔宋覃外出辦差,從安州帶回來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兒。

宋棠寧剛開始只以爲是府裏誰人的表親對她極爲和善,可誰想幾日後三叔卻說,那女孩兒是她父親宋熙年輕時在外留下的風流債。

宋棠寧一時間怎能夠接受,她那跟母親恩愛至極的父親會有別人。

可是大伯認了這事,三叔也說他親眼見過父親跟那女子相好,就連祖母也在宋姝蘭的眼淚之下,勸說她好歹是父親的親骨肉,是她血脈相融的姐姐。

宋老夫人勸她,只是將人養在府裏,給她口飯喫。

阿兄也跟她說,他的妹妹只有她一個,絕不會讓宋姝蘭越過她去。

年少的宋棠寧單純如紙,聽了他們的話將人留了下來,還照着宋老夫人他們的吩咐幫着宋姝蘭遮掩身份,對外只說宋姝蘭的生母是她母親身邊的良奴,早年被父親收用後留了血脈,只是因以前體弱留在京外養着。

一個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宋二小姐。

宋棠寧原以爲只是府裏多了個不喜歡的人,可誰想到宋姝蘭搶走了阿兄的疼愛,搶走了表哥的注目,搶走了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卻毀了容貌,殘了腿,被困在那暗無天日的廢院裏猶如蛆蟲苟延殘喘,最後還被人活活勒死。

“你們爲甚麼都要欺負我,爲甚麼?”

“我到底做錯了甚麼,要讓你們這麼對我......”

宋棠寧一直強撐着的心裏崩塌,眼淚大滴大滴滾落,臉上斑駁的雨血遮不住滿是絕望的眼。

明明她纔是宋瑾修的妹妹。

明明她纔是陸執年的青梅竹馬。

明明謝寅是自小疼她的表哥。

她甚麼都做過,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可是他們爲甚麼總是護着宋姝蘭來斥責她?

他們說她不懂事,說她不夠寬容,說宋姝蘭身世可憐過往活得艱辛,怪她享盡富貴,卻絲毫不懂得憐惜宋姝蘭的苦楚。

可是不是她讓宋姝蘭成爲外室女的,那些她所覬覦的本來都是屬於她的。

是宋姝蘭奪走了她的一切,毀了她的一生。

他們護着她溫柔體貼,卻斥她心腸歹毒。

可她又做錯了甚麼?!

女孩兒聲音如飲血哀泣,彷彿身處無處可逃的絕境裏,從聲嘶力竭的哭喊到低低啜泣的絕望,一點點地蹲坐在地上,伸手環着自己。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爲甚麼,爲甚麼你們都要欺負我......”

刺骨的疼讓她喘息,她彷彿墮入噩夢泣聲哀求,

“阿兄,我好疼......”

“阿孃......你救救我......”

蕭厭呼吸微滯,好似被人掐着心臟。

他俯身想要探手,可他的碰觸卻讓本就繃到極致的宋棠寧如同斷了弦,哭聲一滯後,就直挺挺就朝側邊倒去。

蕭厭長臂將人撈進懷裏,狐裘裹上污泥。

見她眼睫緊閉昏了過去,蕭厭抱着人朝着滄浪道:

“回別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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