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翌日清晨。
寧溪一睜眼就聯繫了幾家中介公司,她不可能一直住在厲承淵的房子裏,必須趕快找到落腳的地方。
倒不是說她有多清高。
只是,這裏處處都留着那個男人的痕跡。
她不能斬不斷理還亂,將自己困死在這場空夢裏。
“沒有其他要求,只要在中心醫院附近就可以。”
寧溪輕輕攪動砂鍋裏的熱粥,嗓音喑啞地跟電話那端的人溝通着,“價格儘量低一些,條件差點也沒關係。”
她無父無母,也沒甚麼依仗。
在死之前,用錢的地方還多着。
能省則省。
寧溪並沒有甚麼胃口,但還是強迫自己喫完了整頓早餐。
她一如既往按時拎着包出門,跟着早晨擁擠的地鐵,顛簸到了城市最繁華的金融大道。
走出地鐵口的時候,有一個拎着花籃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怯怯地問:“姐姐,要買一束花嗎?”
寧溪輕輕搖搖頭,“不了。”
她並沒有多餘的錢,花費在這樣容易凋謝的生命上。
那孩子也沒再追上來,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想哭又不敢哭地癟了癟嘴巴。
寧溪腳步微僵,看着面前這個不及她腰高的小人兒,也不知道想到了甚麼,漸漸紅了眼眶。
她突然改了主意,俯下身子,微笑着問:“小妹妹,能不能告訴姐姐,這是甚麼花啊?”
“是梔子花。”
小女孩黃黃瘦瘦的小臉上,頓時揚起燦爛的笑意,“姐姐,媽媽跟我說過,梔子花要熬過三個季節纔會開花,所以它代表堅強,也代表珍貴。”
“就跟姐姐一樣,獨一無二。”
一雙琉璃般的眼眸顫了顫。
寧溪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也會被人說是獨一無二。
還生活在孤兒院的時候,她不如其他小孩子那樣會說話撒嬌,哄院長和老師們開心。
所以,不得大家喜歡和關注。
後來,她遇到厲承淵,卻又因爲這樣一張與他意中人相似的臉,當了四年的替身。
這麼久,她好像早就習慣了,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想哭又不敢哭地將所有委屈壓在心裏。
可是,現在卻有人說,她也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好,姐姐買一束。”
寧溪幾乎是哽咽着出聲,她付了錢,彌足珍貴地從小女孩手裏接過那一捧白到純粹的花。
她小心地湊到花束面前,嗅了嗅,枯水死寂的心裏漾過一陣暖意。
厲氏的祕書室跟總裁辦同處一個樓層。
寧溪徑直進了員工電梯,動作熟稔地摁下按鈕。
電梯平穩往上升起。
很快,停在了大廈頂樓。
叮咚——
寧溪聽到提示聲響,不禁深深呼了一口氣,她看了看懷裏包裝簡陋的花束。
抬步往外走去。
然而,纔剛一出電梯門,頓時就收到無數道注視的目光。
察覺到異常。
寧溪愣愣抬起眼眸,入目是男人挺拔如松的身影。
他就站在人羣裏,背對着她,一手接過呈上來的緊急文件。
另一個手裏,挽着一個如星捧月的女人。
那是......蔣向晚?
原來。
這就是他提出結束的原因?
寧溪僵僵站在原地,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直到蔣向晚身後一個戴着眼鏡的小姑娘,如臨大敵一般盯着她手裏的花,緊張地壓低了聲音提醒。
“快把花拿走,向晚姐有哮喘病,聞不得花粉。”
寧溪臉色一白,終於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這就拿去扔掉。”
她連忙將手裏的花束藏到背後,匆匆道歉後,就要轉身離開。
卻不料。
還不等她邁出步子,身後就響起一道刻意拉長的女聲。
“寧祕書,早上好啊。”
說話的人是祕書室空降來的實習生,叫陳俐,也不知道藉着誰的面子,爲人處世頗是高調跋扈。
她性子傲得很,素日裏尤其看不慣寧溪,有這麼個好機會,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果然。
她話音剛落。
原本背對她站着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轉身朝她看來。
陳俐得意地勾了勾脣,趁機連忙開口:“我記得,寧祕書平日裏不怎麼喜歡花花草草啊,今天怎麼這麼巧,剛好就碰上蔣小姐過來。”
她三言兩語,將一個意外說得這麼煞有其事。
寧溪緊緊攥着手裏的花,下意識看向那個臉色寒涼的男人。
誰知,對方卻連個正眼都懶得施捨給她。
厲承淵眉心緊擰,陰翳的眸光掃過她擋在身後的花束,無可挑剔的俊顏上頓時覆了一層寒霜。
呵!
有意思。
她這算甚麼?
買花慶祝,終於擺脫他了嗎?
他臉色凜冽,冷聲冷氣地呵斥:“滾出去,下次再帶着這些花裏胡哨的玩意兒,你就不用來上班了。”
心裏咯噔一聲。
“抱歉,厲總,以後不會了。”
寧溪清削的臉頰上瞬間血色褪盡,她難堪地垂下眼眸,幾乎逃也似地衝向電梯口。
她將那束花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然後迷茫僵硬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眶砸出。
寧溪木然地動了動眼眸,下一秒,又抬手用力將臉上的淚痕拭去。
其實,好像也沒甚麼好委屈的。
那是他等了整四年,一心要娶回家的女人。
他不管怎麼偏袒,照顧,都是應該的。
想到這裏。
寧溪忽而像是釋然了,她艱難苦澀地扯出一抹笑意,又用力拍了拍自己冰涼的臉頰。
“很快了,很快就可以離他遠遠的。”
厲承淵帶着女人堂而皇之出現在厲氏,這樣前無僅有的重磅消息,無疑會激起千層浪來。
寧溪收拾起所有情緒,重新走進厲氏大樓。
她深深呼了一口氣,直到確保自己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出錯,才緩緩走進祕書室。
果不其然。
剛一進門,就聽到手底下幾個小姑娘正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天吶,我沒看錯吧,是她吧是她吧,真的跟電視上一模一樣!”
“就是她,我還聽說啊,這位蔣小姐可是厲老一眼就看中的孫媳婦,不過人家有事業心,並不樂意當甚麼豪門闊太太!”
“要不是厲總死心塌地等了這麼多年,這樁姻緣也成不了。”
來龍去脈。
清清楚楚。
寧溪臉色蒼白地抿了抿脣,聽着她們聲情並茂的八卦,她心裏只覺得諷刺和陌生。
原來他並不是不近人情。
他只是不愛她。
咳咳——
寧溪虛握手指掩在脣邊輕咳兩聲,神色淡漠地打斷了她們的對話,“昨天的會議紀要整理一下,送到我辦公室。”
“好的,寧祕書長。”
一衆人立時低下頭,各自散開。
然而,一道輕蔑十足的女聲卻忽地響起。
“嘁,裝甚麼啊!”
陳俐刻意用了幾分力氣,重重擱下手裏的咖啡杯,“你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甚麼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別總覺得自己就高人一等!”
聞言。
寧溪單薄的身影微微一頓,停下了腳步。
她才二十七歲,就拿着許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高薪。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在職場上無往不利,當然少不了各種猜測和嫉恨。
寧溪這一路走來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不過,她習慣了大度,也總想着給仁體面。
可是結果呢?
她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