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大貴娘要強，大貴倒是個好的，瞧着對你也是真心。剛剛，他像是要送你頭花？”
趙嬸子隱含試探的碎碎念中，雲巧冰涼的面龐突然爬上一陣熱意。
不是因爲那支粉色頭花或李大貴的心意感到害羞，而是因爲迫在眉睫的威脅！
距離江家人登門提親，只剩下五天了！
看到李大貴那抹眼熟的粉色時，她就想起來了。
今兒是二月初三。
前世這日，大貴送了她一支粉色頭花，說是昨兒二月二去趕集時買的。
而二月初八，就是江家人登門的日子！
因爲，提親那日再過七天，也就是二月十五那日，她就被匆匆忙忙抬進江家，爲江老爺沖喜。
拜完堂，江傳芳黑着臉挑了她的蓋頭，連合巹酒都沒喝就走了，而後再沒踏足過二人的新房。
她徹夜難眠，坐在窗下看了大半夜的月亮。
她絕不可能記錯！
雲巧閉了閉眼，睜開時，已經是滿滿的堅毅。
哪怕對上一世乖巧可愛的兒子心存不捨，但她知道，不能爲了一己之私再將那孩子帶到世上。
那樣冷漠、扭曲的家，哪怕能護着他長大成人、功成名就，孩子多半也不會開心。
長痛不如短痛！
她必須在這七天內，想到能讓江家人死心的法子！
最簡單的辦法，便是趕在江家人提親前，給自己物色個靠譜男人，哄着爹孃答應定親，若能嫁出去則是最好。
問題是，嫁給誰呢？
李大貴倒是個憨厚老實的好男人，可惜......
上輩子，大貴娘得知雲父雲母應了江家的親事，又偶然撞破她去找大貴還頭花，便沒少跟村裏人嚼舌根，說她嫌貧愛富、喫着碗裏瞧着鍋裏、還勾引大貴，引得村裏的長舌婦也私底下跟着傳。
害得她還沒嫁進江家，就落了個不守婦道的名聲，連帶着江太太也對她不喜。
有着那樣一個強勢難纏又嘴碎的娘，他註定不會是良人。
最近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春耕，沒有迫在眉睫的正當理由，七天時間根本不足以過定走禮，更別提成親了。
更何況，只要人還沒嫁過去，江家都能用銀子解決問題。
除非動用一些非常手段，比如說，生米煮成熟飯甚麼的。
但，李家不值得雲巧這樣冒險。
她心事重重地往家走，忽然想起方纔河邊的婦人們似乎意有所指地提到甚麼“撞邪”......
雲巧忽然生出個大膽想法。
江家不是看中了她的生辰八字，纔想娶她過門給江老爺沖喜嗎？要是她現在疑似撞邪，晦氣得很，沉迷神道的江太太總不至於再看上她了吧？
與其巴望着改嫁給沒影的未來夫君，倒不如直接從江家入手！
雲巧打定主意，邁進院門。
從廚房探頭出來的雲母見了她，當即跳起來開罵。
“哎喲，你個遭瘟的賠錢貨！我說呢，去洗衣裳怎麼老半天不見人影，等你送飯等不到，還要老孃自個兒回來操持！”
“瞧瞧，還把襖子糟蹋成這副樣子！愣着做啥，還不快點滾進去換下來烤乾？要是潮壞了，沒衣服穿，你別指望老孃掏錢給你置辦新的！”
“虧得天還冷着，要是大夏天的溼了一身給人瞧見，你還想嫁甚麼好人家？”
雲母嘴皮子利索，在外從不喫虧，對上雲巧和長女時最厲害，對着雲父和幺子就是繞指柔。
上輩子，雲巧從未得過她一句軟話。哪怕是剛喪子那會，雲母偶爾來江家探望，也只象徵性地嘆了幾聲。
接着，不是找她要錢，說小弟要娶媳婦、下聘、打新傢俱，就是明裏暗裏埋汰她不中用，籠絡不住男人的心。
雲巧定定看她兩眼，很快低頭：“知道了，娘。”
她早已過了巴望着父母關心的年紀，心平氣和放下木盆，進屋換下溼棉襖，披上另一件舊襖。
小肚子有點疼，也不知是前世死前記憶殘餘的虛無痛楚，亦或是方纔落水受了凍。
但，這對從前的她實屬家常便飯。
雲巧默不作聲出去晾衣服，掃院子，餵雞餵豬，再將厚襖子拿進廚房擱着烤火。
雖然很長時間沒幹過這些活，但，前十七年的記憶深入骨髓，做起來半點不覺生疏。
雲母只把次女當老黃牛用，並沒發現她身上的不對勁，看她一如既往的乖順沉默，幹活賣力，心中不滿略淡了些。
她一邊啃饃饃，呼哧呼哧喝粥，一邊說：“大貴家殷實，你嫁過去不會喫苦。等忙過這陣子，就給你倆定下來。不過，你也知道，你弟弟打小身子骨就不算強健，你爹和我年紀又都大了，家裏沒個人幫襯總是不行......”
顯然，雲母這是擔心她出嫁後，家裏少個勞動力，想哄着她出嫁後時常回來免費幫工，最好拉上李大貴一塊呢。
雲巧手腳麻利拾掇要送去地裏的飯籃子，只靜靜聽着。
她決心已下。
最多再過五天，雲母就會改變主意，沒必要因爲跟李家這樁沒成過的親事跟雲母頂嘴，更沒必要反駁對方的“癡心妄想”。
雲母見她不吭聲，眉頭微皺。
心說，次女這麪糰人的性子，去了李家，豈不是要任大貴娘搓圓捏扁？屆時，不說回孃家幫襯了，指不定還要鬧出甚麼麻煩來。
“他家兄弟多，等嫁過去，你可不能太綿軟，得立起來。不然，你就等着喫一輩子虧吧......”
都是上輩子聽到過的話。
雲巧懶得吱聲，繼續左耳進右耳出，保持沉默，氣得雲母狠狠在她胳膊上擰了下。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生了你這麼個鋸嘴葫蘆，看着你就心煩！滾去送飯，回來時順道去撿些柴火！”
“好。”
雲巧低眉順眼出門，卻一點也不急，慢悠悠地朝雲家的田地走去。
與此同時，遠在樂州府清泉書院的江傳芳，神色驚駭地環顧四周，喃喃道：“居然不是夢！我，我真回到了二十年前？”
莫非，這是上天的恩賜，專讓他回來彌補前世心中最大遺憾？
既如此，他斷不能再與心上人錯過！
只是雲氏......
江傳芳皺了皺眉。
雲氏胸無點墨，溫吞怯弱，小心思還不少，既不討喜，也擔不起賢內助的重任。但，若真攪和了沖喜一事，不僅母親要發飆，雲氏怕也只能嫁個粗鄙村夫！
泛着青白的稚嫩面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無聲一嘆。
是了，他和雲氏還曾有過個兒子。哪怕這孩子是雲氏費盡心思強求來的，並非他所願。
罷！
莫不如，跟母親商量下，沖喜照舊，只是改娶妻爲納妾？
聘金大可依着前世的數給雲家，反正江家不差這點小錢，也算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