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語探得他人心
無景朝歌沒了話語,隻眼中狠光乍現,稍縱即逝。
溫氏看得疑惑,再欲看清時卻未發覺出有何不對。
恰巧此時僕女端着湯藥請聲入房,她便轉了心思到喝藥上面。
朝歌自下人手中接過藥碗,拿着玉匙將其吹涼方纔近身服侍她。
溫氏剛說多了話,此時停下來便覺得疲憊不已,勉強喝了幾口後招手示意小廝端走。
無景朝歌憂道:“母親只喝這麼點,不就似沒喝一樣?”
溫氏臉色蠟黃,虛弱中又咳嗽幾聲,方道:“本就是將死之人,喝藥亦不過是垂死掙扎。”
無景朝歌忙扶着溫氏躺下,掖好被子後道:“母親福厚,定能長命。”
溫氏道:“久病纏身,不如早些離了去。”朝歌仍想說些寬慰體己的話,卻被溫氏攔道:“莫再說了,你這些天也忙活一陣子了,回去休息罷。”無景朝歌便起身。
還未走至門檻就聽得裏面溫氏霍然提了音道:“朝歌!若孃親走了,切勿讓你父親再立正室!嫡女有你一人就夠了!”
無景朝歌頓足,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卻仍是一番雲淡風輕,淡然道:“女兒記下了。”
溫氏在牀榻上重重唉了一聲,繼而又閉眼欲睡,立於窗外的小廝見狀,麻利兒頂下那開着的窗,屋內復又暗了下去。
朝歌只覺那黑讓她胸悶,便離了漱霜樓,回至凝顏閣。
清風拂面,綠暗紅嫣,一路上黃鶯啼叫,清脆悅耳,然亦有人心事重重恍若未聞。
“小姐,小姐?”侍女自一側輕聲喚道。
無景朝歌回神,揉了揉眉心後問道:“何事?”那侍女低頭答道:“方纔宮裏來人,說六公主喚您入宮見她。”
無景朝歌蹙眉,又問道:“可說了爲的何事?”侍女道:“不曾,只說要小姐您入宮。”
朝歌斂神,心下思忖,推測着是東宮那出了亂子。
東宮太子風間維自小便與風間思服不合。
朝堂內初起立儲君風聲時,風間思服便百般陷害於他,爲的便是助風間寒辰入住東宮。
奈何風間寒辰無心政事,每日只顧賞花修竹,舞文弄墨,且又不得臨清帝寵愛,終是負了風間思服一片苦心。
而今風間維亦是以牙還牙,手段不落風間思服半分。
怨只怨風間思服當時下手不知輕重,愣是將風間維弄得幾番狼狽不堪,險些就爲此喪了命。
現他已貴爲太子,地位非同往日,又怎會忍下昔日受的種種?
好在風間思服對此類事情已熟練至得心應手,見招拆招,風間維拿她毫無辦法。
二人一直暗鬥不休,已有幾載。
今日竟喚她入宮,定不是小事。
無景朝歌揮退衆僕,尋了一處石凳坐下,隨意問道:“宮裏傳出了甚麼風聲?”聲即落,本已無人之處,眨眼間便出現一黑衣人,滿身肅殺之氣,跪於青石板上,恭敬道:“宮內近日還算平靜,沒出現甚麼怪事。”
無景朝歌並不詫異於那人的出現,拂袖令那人站起,問道:“無甚麼大事?”
黑衣人思索道:“主子您與二皇子的婚約在朝堂內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各位大人都在談論此事。”
無景朝歌冷冷望向那人,眼內一片嘲笑,“風間維怕了?”
無景淵乃是朝中重臣,權傾朝野,連臨清帝都要忌憚三分。
無景族人丁旺盛,多出有才有爲且富甲一方的鉅商,故而世人說其富可敵國毫不誇張。
眼下嫡女無景朝歌被臨清帝賜婚於二皇子,不得不讓衆臣認爲臨清帝重視風間寒辰。
而此一來,衆臣便紛紛倒戈迎合風間寒辰,更有甚者欲上書立其爲太子,風間維怎能不慌!
黑衣人沉聲道:“太子殿下那邊沒甚麼動靜。”
無景朝歌輕撫額前碎髮,只冷冷垂眉不說話,黑衣人亦不動如山。
半晌後無景朝歌方道:“六公主那兒又如何?”
黑衣男子答:“也無事發生。”
“下去吧。”無景朝歌揮手,那人便又沒了影蹤,一來一去皆是迅如疾風。
待人走後,她亦從石凳上站起,幾個轉彎便出了方纔那處隱蔽之所,來至揮退衆僕時的地方。
四五個婢女見狀復又跟上,隨她同往,忽而聽得她道:“讓許安給二皇子多派幾個暗侍。”幾人小心應了是。
縱然這婚約是假,但外人看來她仍是顧國二皇妃。
良人若出了禍亂,讓她的顏面放置何處!
一念之間,合了二人意。
二月十五,仲春之仲。無景府內人頭攢動。
許是無景朝歌二皇妃面子大,此番竟全數邀到了各官各吏,一時間賓客如雲,府內熱鬧至極。
無景朝歌立於樓臺遠遠望着衆人,繼而便看到一人藍衣儒雅,於人羣中左顧右盼,顯然是在尋甚麼東西。
無景朝歌本因人多嘈雜而煩躁不堪的心情霎時大好,揮手斥退了欲跟上的衆僕,獨自下樓。
只道是天不遂人願。
無景朝歌前腳跨出門檻處,右側便聞一男聲道:“朝歌。”
她望去,竟是自那次換簫後就未曾見過的風間寒辰。幾日不見,這人倒是精神了不少,倚在朱欄邊淡笑。
無景朝歌微怔後方憶起兩人婚約在身,便疾疾迎上去問道:“怎得今日來了?陛下可曾知道?”
風間寒辰直起身道:“父皇說你家今日大開春宴,你必是極忙,讓本殿來幫襯着點兒。”
無景朝歌笑道:“那豈不累着你麼?”
風間寒辰道:“若能叫你少累些,本殿是再累也無所謂的。”
朝歌年方十五,未經人事。
一聽此話便不自在起來,然面上卻仍是盈笑道:“朝歌若累時再說罷,眼下還不用殿下煩心呢。”又顧左右而言他,道:“六公主今日未來麼?”
話音未落,就見一女子自遊廊那邊行來。
身穿一身碧綠色百蝶齊舞茜裙,耳佩一對雙鳳鑲菱花點翠墜子,素簪綰着青絲,儼然是位小家碧玉。
風間思服素來便只着紅裳,大紅華服配她那高傲嫵媚的氣質,自是恰到好處。
而今這柔弱乖順的女子雖美貌不減卻叫人彆扭,直看得無景朝歌一陣驚悚,未行禮便提聲問道:“你今日怎穿得這般?”
風間思服眸內閃過幾絲尷尬,卻仍是強硬回道:“本殿高興,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