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醜八怪,真噁心!天生一張陰陽臉,拿來鎮宅你莫怪!——”
“打!往死裏打!別讓‘陰陽鬼’出來嚇人!”
......
沈小蟬痛苦的陷入夢魘,有數不清的惡毒聲音在她腦中盤旋,這些聲音刻薄、尖銳。
“嗡——!”
刺耳的耳鳴聲如汽笛一般使人大腦發脹,她的胸口強烈的壓抑,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此時根本睜不開眼,渾身都很痛,只朦朧間隱約聽見潺潺溪水流動的聲音,但她卻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一雙男人有力的雙手抱在溫暖的懷中,鼻息間滿是淡淡的木香味縈繞。
沈小蟬依稀記得自己慘死在地下軍醫庫,爲組織獻身,身中歹徒十八刀,才爲組織爭取機會。
但此時,不屬於她的陌生記憶接踵而至的傳來——她穿越了。
並且,重生在了一個醜陋張着陰陽臉處處惹人嫌的貧苦農家丫頭身上!
沈小蟬愣了許久,只聽得耳邊傳來一陣清音闌珊、如沐春風般低淳的聲音,他嗓音低啞,道:“小兒不乖,該經此一遭。如此今後,便能長記性。只是......”
男人溫熱的手掌觸碰她嘴角的淤青,輕撫道:“只是這傷,瞧着怪招人心疼的。”
沈小蟬的心臟狠狠地跳了跳,她努力的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無法甦醒,只能嗅着他袖口裏散發着的淡淡的藥草香,沁人心脾。
他將她的身子緩緩放下,以乾淨的青竹紋樣的布帕子沾着溪水,擦拭她臉上的傷,力度儘量放柔,又上了點藥粉,沈小蟬只覺得臉頰上不那麼火辣辣的了,反而有絲絲清涼之意。
沈小蟬光是聽聲音,卻看不見人,就算是有原主的記憶加持,她也並不知道這個神祕男人究竟是誰。
這中間她又昏過去一次,很久才真正甦醒過來。
沈小蟬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看男子是誰,但似乎,並沒有找到他。
“他不在了......”
沈小蟬略有些失落,她左顧右盼,發現自己身上正披着一件棉麻的粗布外衣,是男子的,但很乾淨,聞起來還有淡淡的皁角葉的清香。
沈小蟬將衣裳默默收好,她現在正坐在山裏溪水邊的大石頭上。就因爲原主惡搞了幾個熊孩子,才被他們聯起手來痛打一頓,滾下了山腳。
還好有他給她處理了傷口,那個神祕男子。
她拍拍身上的灰塵,循着原主的記憶,一路走上山,滿身狼狽的回到了溪水村的沈家。
可她還沒入門,就見二房金氏一副尖牙利嘴的樣兒,在門前倚着嗑瓜子,嘴角嘲諷道:“哎喲我的乖乖啊!你還知道回來?是不是又在外頭惹是生非,被人打了啊!”
沈家的頂樑柱是沈大河,沈大河是個渣爹,共娶了三房媳婦兒,沈小蟬的親孃大房李氏體弱多病,終日躺在榻上不能起身。這二房金氏就是個咋咋呼呼的主兒,有個酒囊飯袋的兒子,不成器的很。還有那三房孫氏是個白蓮花,孫氏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是沈家最有出息的,小女兒則是嬌生慣養。沈小蟬有個胞弟,萌寶聰明又乖巧。
沈小蟬迅速在腦中搜索原主的記憶,說道:“二孃,爹爹讓你去挑糞,你怎麼還不去?”
二房金氏聞言臉色黑沉,將磕的瓜子皮灑在地上,道:“挑甚麼糞!老孃纔不要挑糞,就讓你那病的快要死的親孃挑去吧!”
說着,二房金氏忽而狐疑的抓住她,在她身上上下摸索,道:“不對啊。你娘不是讓你去山上給她採草藥麼?草藥呢,交出來!她都快要死了還要甚麼藥材,不如拿去賣幾個錢!家裏窮的都揭不開鍋了!”
沈小蟬的親孃李氏,是個貧寒農家出身的醫女,平日裏就靠她賣些山頭的藥材貼補家裏,如今李氏病危在榻,終日以藥材吊着性命。
“二孃,我沒采!”
她的話語剛落,就被身後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只見瘦削蒼白的李氏,肩披着粗布外衣緩緩走來。
李氏將孩子緩緩拉到自己身後,看着她臉上的傷,柔聲道:“蟬兒,這傷,是怎麼回事? ”
金氏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自己的女兒自己不知道甚麼貨色?還能是誰打的啊,肯定是她先招惹的人,才挨教訓的!”
她將靠在門邊的糞桶和糞刷扔到李氏的身邊,冷哼道:“既然你起了,還不趕快去把糞池裏的糞挑了!”
李氏一心皆系在女兒的傷上,她疼惜的流着淚水,以帕子顫抖的擦拭着沈小蟬受傷的臉,“疼嗎?孩子......”
“孃親,孩兒不疼!”
沈小蟬握着她冰冷的手,心頭一陣溫暖,在現代,她沒有家庭的緣分,既然上天賜予她一個好孃親,她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她,還要治好她的病。
沈小蟬轉了圈眼珠子,對金氏道:“二孃,我娘她身子不好,還是我代我娘去挑吧!”
“蟬兒,不要......”李氏心下阻止。
“行啊,那你去啊!”金氏哼了一聲,繼續磕着瓜子瞧着。
沈小蟬背對着金氏,心裏頭卻懷着小心思。
她慢慢地拿起門口那長長的糞瓢,捏着鼻子,去沾茅坑裏的污穢,嘴上佯勢大聲道:“哦呀,這糞桶在哪兒呀!”
她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是不是無意,腳上絆了個石頭,忽然,她的糞瓢一揚手,“譁——”的一聲,對準金氏所在的位置,揚了出去!
“啊——!”
金氏被潑了個準,頓時發出尖叫聲,她的渾身頓時沾滿了粑粑,臉上都有被濺到,她怒吼出聲,只反覆的罵那兩句,“賤蹄子!賤蹄子啊!”
沈小蟬見勢,又將腳下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踢了過去,正要慌亂跑去溪邊的金氏,猝不及防的被狠狠絆了一腳,摔了個狗啃泥!
她表面滿是歉疚的啓聲,道:“真是不好意思,二孃。蟬兒手笨,挑不來。這差事,也只能讓二孃幹了!”
金氏就在不遠處趴着,她咬牙切齒,瞪着眼,一字一句道:“沈小蟬......你給老孃等着!老孃回來狠狠收拾你!”她的指甲,滿是淤泥,深深的摳進深泥裏。
金氏臉紅如豬肝色,她狼狽的爬起身,迅速的朝着溪流邊連滾帶爬的跑去沖洗。
李氏見此,眼光黯淡,輕嘆一口氣,蟬兒到底是自己親生養的,終是不忍心苛責。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在外做生意的沈大河從外頭鐵青着臉回來了。根據原主的記憶,他就是原主的親爹,沈大河平日裏以編制草鞋爲生,在外售賣。
沈大河一進門,就黑沉着臉,將編制的一簍筐的拿出去賣的草鞋,重重的扔在了地上,說道:“真他孃的!今日一個草鞋也沒賣出去!真倒黴!”
他掃了一眼站在一旁弱不禁風的李氏,將脾氣都灑在她的身上。
他冷聲呵斥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害病,給我們沈家帶來了晦氣!老子也不會這麼倒黴!你這個病秧子的東西,怎麼不早點死,沈家還能少幾口飯!”
“......對不起,夫君。都是我沒用,連累了沈家。”
李氏也只是默默的挨着罵,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也不反駁,只是無聲的掉着淚。
沈大河氣不打一處來,老臉都氣得通紅,道:“虧你自己還是醫者,怎麼就醫不好自己!”
沈小蟬同樣是醫者,她在現代是軍醫出身,故而知道,醫者不能自醫的道理。沈大河不給李氏看病,李氏自己抓些不對症的藥材,自然好不了。
那廂,三房孫氏聽見了爭執聲,牽着小女兒沈小魚從裏屋緩緩走了出來,道:“大姐的這個病呀,這麼一直吊着,也不是個事兒。這用來治病的藥材,賣出去,可值不少錢的。”
聞言,沈大河的臉色愈加陰沉了,看着病泱泱的李氏,他就來氣。
他滿臉不悅的對李氏道:“聽見沒有!你還不趕快去山上採藥材,再賣點錢,貼補家用去!”
“夫君......咳咳,咳,我......”李氏止不住的用手捂着帕子咳嗽,連話也說不成形。
她若不是病着,她能滿山頭的尋藥材去賣。只是她渾身軟綿無力,實在是無法再爲沈家盡一點綿薄之力了。
孫氏白蓮花充當好人,顯自己的大度,懇勸道:“大河啊,你看大姐都這樣了,要不還是算了吧。不如就讓小蟬去吧。”
沈大河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追悔莫及,道:“老子當初就不應該娶她過門,這個喪門星!”
現在倒好,全家喫不飽穿不暖,還要養着她這麼一個藥罐子!
孫氏的身旁,有個年紀只有十二歲的女兒沈小魚,她嘲笑沈小蟬,道:“爹,二姐哪裏會採藥草啊?等會兒去山裏,可別被大豺狼給吃了呢!”
沈小蟬本想旁觀,卻被點了名,她只好回應,“四妹妹,我都跟着孃親採了好多次藥草了,這不還是好好的活着麼?若是沒有孃親的藥草接濟,我們沈家早就沒了。怎麼好說孃親是喪門星呢?”
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是說給那沒本事的沈大河聽的。一個大男人自己沒本事養家,卻把過錯全都推到女人的頭上,真是實在的渣男。
以沈大河編草鞋的收入,根本遠不及李氏賣藥材賺的多,前期基本都是李氏在養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