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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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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靖王的莊子上。

許卿窩在她的竹林小屋裏發呆。

窗外的竹林裏透着斑駁的碎金光。濃蔭下的小院,彷彿與世隔絕。

知道她平安無事以後,除了她娘和她二姐,家裏人都沒有來打攪她。

許卿心沉得厲害,既不想因爲趙玉郎委屈自己,又不想親人繼續擔心。

“三姨!”

突然,六歲的孩童一下子撞進許卿的懷裏。

許卿連忙摟住他,開心地抱起來道:“泰哥兒怎麼來了?”

“今日沒有唸書嗎?”

泰哥兒搖了搖頭,一雙大眼睛心疼地看着許卿。

“我都聽說了,三姨受傷了。”

“父王帶我來,說是給三姨解悶的。”

許卿抱着泰哥兒不撒手,親暱地蹭着他的額頭道:“泰哥兒真乖。”

趙玉宸渡步走進竹屋,看着露出笑顏的許卿道:“不知道的都以爲是明泰黏着你。”

許卿親了親泰哥兒的小臉蛋道:“可姐夫知道是我喜歡黏着泰哥兒。”

“還說呢?”

“明泰如今也大了,可不許再親他了。”

許卿散漫地笑了笑,好似根本沒有把趙玉宸的話聽進去。

她牽着泰哥兒的手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三姨帶你出去玩。”

明泰暗暗瞅了他父王一眼,見他父王沒有反對,這纔跟着他三姨出去。

當年靖王妃難產時,許卿還在靖王府小住。

她親眼看着她大姐鮮活的一條命,在一盆盆血水中喪生。

下人攔不住她,她衝進產房,見了她大姐最後一面。

一屋子的血腥味,重得她幾次欲嘔。

襁褓中的明泰就在姐姐的臂彎裏,眼睛都還沒有睜開,只是輕微地哼着。

“卿兒,他好不好看?”

許卿哭着點了點頭,從姐姐的臂彎裏抱着孩子,湊到了姐姐的眼前。

“很好看的孩子,卿兒,幫姐姐照顧他,讓他平安長大。”

許卿抱着孩子,在牀邊哭得發抖。

而靖王妃的手,卻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那雙早已空洞的眼眸,像是一口幽幽的深井,怎麼也合不上了。

而後的六年,明泰就成了許卿的命。

趙玉宸站在窗戶邊,看着那牽着手,一大一小的身影漸漸遠去。

這長長的窄道,木製的階梯,蜿蜒而下。

恍如他心裏,曲曲折折,無法捋直的心思一樣。

當年那個抱着明泰不撒手,日日夜夜都要帶在身邊的許丫頭,長大了。

......

出了那一片幽深的竹林,視野便開闊起來。

靖王的這一處莊子很大,許卿帶着明泰來過三次,可三次都還沒有逛完。

後花園裏,有引來的山澗,造了小橋。

再往上走,那可真是雲梯向上,一覽周圍景緻的好去處了。

明泰想去玩水,許卿就脫了鞋襪,在那小橋下,囤了一個蓄水池。

用石頭堆砌,再深挖,卻突然刨出了一隻螃蟹。

許卿將它捉起來,假意去嚇明泰道:“看看這是甚麼?”

明泰興奮地伸手去接,開心道:“螃蟹。”

許卿把兩隻大夾子卸了,遞給明泰玩,略顯遺憾道:“可惜就是個頭太小了,不然到是可以拿去清蒸。”

明泰得了螃蟹,目光卻落在許卿的腳邊道:“三姨,我們往上再找找啊,說不定有大個的呢?”

許卿將裙襬挽到小腿的地方,帶着明泰順着水流往上尋。

下人們不敢靠近,自然要去回稟靖王。

趙玉宸來的時候,許卿和明泰已經捉了十幾只螃蟹了,全都用水草綁着。

許卿的腳白皙瑩亮,泡在清亮的水中就更顯眼了。

趙玉宸皺起眉頭,不悅地瞪視着許卿道:“上來。”

許卿的裙襬打了個結,走路笨拙極了。

趙玉宸好幾次怕她摔倒,眸光跟隨着許卿的步伐,晦暗不明。

上岸後的許卿放下裙襬,這才發現趙玉宸已經把她的鞋襪提了過來。

許卿臉頰微紅,連忙低頭道謝:“謝謝姐夫。”

趙玉宸“嗯”了一聲,看着裙面髒兮兮的許卿,再看看沾了水草的明泰,出聲道:“想喫螃蟹讓吳海去買就行了。”

許卿跟明泰對視一眼,搖了搖頭道:“我們就是抓着玩的。”

“姐夫去忙吧,我們不下水就是了。”感覺到明泰的侷促,許卿想讓趙玉宸離開。

趙玉宸看着慫着脖子緊靠許卿的明泰,心裏微微不爽。

“行了,本王給你們抓。”

趙玉宸脫了鞋襪,撩起長袍壓在腰帶下,然後捲起褲腳。

許卿和明泰眼裏皆閃過一絲興奮之意。

只見許卿指揮着明泰道:“你快跑去跟吳海說,讓他提個木桶來。”

明泰聞言,一溜煙地跑了。

許卿順着岸邊往上,看着趙玉宸輕而易舉就將那些大石頭搬開的時候,遏制不住地驚歎道:“姐夫好厲害啊。”

趙玉宸的嘴角微微扯了扯,這種事情他還真自豪不起來。

“哇,我看見了,就在那裏。”

“跑了跑了,好大一隻啊。”

“姐夫,你小心點腳,別被它夾到了。”

......

高處的密林中,長腿下垂,坐在樹幹上觀望的趙玉郎冷嗤。

“甚麼嗆了水?”

“甚麼不能移動?”

“許卿,你分明好得很。”

姐夫,姐夫,叫得那麼甜做甚麼?

知道的說年少無知,不知道呢?

可她還年少無知嗎?

趙玉郎心煩意亂的,恨不得跳下去質問許卿。

可他隱忍着,繼續看着,明泰回來以後,那恍如一家三口的場景。

一家三口?

趙玉郎的心提了起來,猛然間像是被甚麼東西戳了一下。

六年了,四哥都沒有續絃。

難不成是爲了等許卿?

這怎麼可能呢?

許卿不是還和徐胤然定了親?趙玉郎的心思有些煩亂,他理不清那股不知名的恐慌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這一刻,他卻無法安然地繼續在暗處窺探。

只見他一躍下了林子,然後快速奔去。

趙玉宸聽見異動的時候,站起身來。

許卿還在疑惑,爲甚麼姐夫杵着不動了。

忽而間,似乎有股厲風從她的臉上刮過。

許卿下意識抬目朝前望去,只見記憶中那個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小霸王竟然直直地對着她奔了過來。

他的面容比四年前更加俊朗了,透着刀鋒冷箭磨礪後的堅毅。

尤其是那又黑又沉的目光,彷彿蘊含着一股血腥的戾氣。

幾乎是下意識的,許卿想也沒有想就往溪水裏跳。

她那奔逃的動作徹底激怒了趙玉郎,原本放慢腳步的趙玉郎輕功掠起,在許卿下了溪水時伸手拽住了她。

許卿掙扎着,伸手去拉趙玉宸,驚慌道:“姐夫救我。”

趙玉宸凌厲地瞪向趙玉郎,將手中的螃蟹擲在趙玉郎的手上,怒斥道:“放開她。”

趙玉郎喫痛,卻是不肯放手。

他那陰沉的目光看着許卿牢牢抓住趙玉宸的手,譏笑道:“當初我不過是碰一下,你便告到御前去,說我輕薄你。”

“那你現在呢,你現在又在做甚麼?”

許卿知道趙玉郎在嘲諷她,可她卻怕放開以後,自己會被趙玉郎收拾。

如今可不比往日,在她面前的,是收復西域十五餘國的楚霸王。

許卿嚥了咽口水,強撐道:“那怎麼能一樣,他是我的親姐夫,猶如長輩一般。”

“呵!”

“長輩?”

“你姐姐若還在世,看到你這樣,她會是何心境?”趙玉郎繼續冷嘲。

許卿的眼睛倏爾紅了,下意識放開了抓住趙玉宸的手。

趙玉郎趁機將她拉上岸去。

可下一瞬,他卻被趙玉宸狠狠地擊了一掌。

趙玉郎踉蹌後退的時候,趙玉宸將許卿護在身後道:“卿兒是個甚麼樣的姑娘,她姐姐和我都很清楚。”

“到是你,你來幹甚麼?”

“你當真以爲,我會念着母后的養育之恩一再對你縱容?”

冷戾的聲音,寒意四起。

許卿躲在趙玉宸背後都感覺到一陣涼意。

她看着似笑非笑,面露鄙夷的趙玉郎,憤然道:“如果你還記恨當初的事情,那你就恨吧。”

“像你這種做錯事不知悔改,還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報復的人,真是壞透了。”

許卿說完,對着被嚇到的明泰招了招手。

“泰哥兒,我們回去了。”

泰哥兒連忙跑到許卿的身邊,然後跟着許卿走了。

趙玉郎一直看着許卿的身影,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拿正眼瞧他。

甚麼叫做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報復?

他甚麼時候報復過她?

徐胤然那個僞君子到底有甚麼好的?

還有他眼前這個,處處維護她,卻心思晦暗的男人又有甚麼好的?

“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心思?”

“向來潔身自好的四哥,甚麼時候任由姑娘抓着你的手了?”趙玉郎嗤笑。

趙玉宸目光陰沉地瞪着趙玉郎,厲聲道:“你最好知道,你到底在說些甚麼?”

“你自幼和卿兒一起長大,靖王府開府的那兩年你是怎麼對她的?”

“是你變了,還是她變了?”

“看看明泰,再看看你自己!”

趙玉宸說完,拂袖離去。

趙玉郎一腳踢走岸邊慢爬的螃蟹,心裏憋悶至極。

明明,看起來有着超乎尋常的親密。

可該死的,個個都義正言辭,到顯得他疑心生暗鬼,裏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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