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民國(7)
事實正是如此,差的八九不離十,但凌霜哪裏會承認,便解釋道:“那沒有,我絕不是這樣的人,留這些藥給你只是爲了以防萬一,你現在用不上,日後還是可以的用的。”
她這解釋過於蒼白,一看就是編的。
一旁的程副官都看不下去了,瞪了凌霜一眼道:“閉嘴吧你!我們團長的傷還沒好,你就詛咒他有下一次?你到底還想不想走了!”
凌霜被兩個男人同時呵斥,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手腳麻利的把皮箱釦好,拖着朝外去:“走走走,我這就走。”
“嘶!”方天麒看着凌霜落荒而逃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不知道爲甚麼覺得一陣牙疼。這個人怎麼這樣?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這種想法充斥在他的腦海裏,讓他很想把凌霜的腦袋砸開看看裏頭到底是甚麼構造。
但到底忍住了,方天麒對女人向來輕慢,但上升到技術層面的女人,就另當別論了。
凌霜要走,程副官決定親自護送。
雖然她這幾日作爲俘虜,表現良好,但程副官總覺得她生了一副**子模樣,怕她半路生出甚麼幺蛾子來。
軍用摩托車坐的下兩個人,程副官騎着車,凌霜就蒙着眼睛坐在車斗裏聽程副官諄諄教誨。
“回去以後嘴巴嚴實點,不許透露關於我們團長的半個字!你家附近我們會派人盯守的,要是讓我們知道你耍花樣,不止你,你的父母親人一個都別想活!”
凌霜都一一答應下來,半點不帶含糊。
她要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這種作死的事情她能幹嗎?絕對不能幹。
程副官諒她也不敢不太好,便認真開起車來。
約摸是有一個半小時的,到了臨近城門口的地方,程副官扯了凌霜的眼罩,半點憐香惜玉也無,一腳把她從車上踹了下去。
凌霜上身穿了一件呢料外套,倒是不怕摔的,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便穩住了身子,方要抬頭看,就見一個偌大的皮箱劈頭蓋臉丟下來。
她慌忙抬手去接,再睜眼時,程副官已經騎着那輛軍用摩托車揚長而去了,留凌霜在後面吃了一嘴的灰。
這叫甚麼?明晃晃的陽奉陰違,打擊報復!
凌霜安慰自己不氣不氣,活着就好,活着就比甚麼都好,歇息了一陣便起身向城門口走去。
她這些天沒時間拾掇自己,方纔又在泥地裏打了幾個滾,這會兒灰頭土臉的樣子實在狼狽,進城過關卡的時候,引的路人紛紛側目。
凌霜不想一路被人圍觀着走回去,進了城就叫了輛黃包車去了城西的陸家公館。
陸家公館在東江邊上,舊時候的法租界,房子都是歐式的,三層花園洋樓,高大又氣派。
陸凌霜從火車上下來的時候只拿了裝醫藥箱那個皮箱,餘下的東西一概沒拿,自然付不出車錢,便吩咐看門的下人拿錢給黃包車伕結賬。
那看門的下人是認識陸凌霜的,見果真是她,飛奔着就跑進屋裏去了。
這時候正是飯點,陸家公館裏卻沒有半點喫飯的氣氛,一家子愁雲慘霧的坐在餐廳裏,半天沒人吭氣。
陸凌霜六天前上的火車,原定是前天晚上到的,查了購票記錄和乘車記錄也都是有的,奈何到了時候去接人卻撲了個空,派去調查的人說火車在霖縣附近停靠的時候發生了槍戰,死傷了好些人,查了票號,正是在陸凌霜乘坐的車廂附近,錢包衣物都在車上,人卻不見了。
這下可不得了了,陸家人紛紛疑心陸凌霜是在槍戰中被人打死了,抑或是受傷了被送到了甚麼地方,總之一屋子人仰馬翻的。
那下人跑進門,顧不得喘氣,就大聲喊道:“老爺,太太,大大大大小姐回來了!”
陸家大太太白素秋聞言瞪了他一眼:“大小姐回來就回來了!用得着你這樣嚷嚷?成天的就知道往外跑,她妹妹都不見了,也不見她掉一滴眼淚!”
陸天成臉色也很是不好:“你少說兩句吧,還嫌家裏事情不夠亂嗎!當初我不同意,你非逼着我拿錢送她出國讀書,現在好了?錢花了,人倒沒了!凌霜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都是你的錯!”
他拿出這麼多錢栽培出來的嬌花,眼看着就到了要驗收成果的時候,竟然半路上出了這麼大的岔子,若是陸凌霜真的死了,他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大太太哭鬧起來:“甚麼叫都是我的錯!女兒現如今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卻跟我提錢,錢錢錢!你眼睛裏只有錢!”
那下人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老爺太太口中的大小姐,跟他所說的大小姐根本不是一個人。
他們所說大小姐是新進城裏的陸錦繡,因一直是養在鄉下的,幾乎沒人知道她,所以從前家裏都是管陸凌霜叫大小姐的,直到陸錦繡回到了陸家,陸家人才改了口,稱她爲大小姐,陸凌霜爲二小姐。
他深吸了口氣,忙高聲打斷夫人二人的爭吵“老爺!太太!不是新來的大小姐,是咱們家的大小姐回來了!”
大太太和陸天成的表情都是一頓,齊齊回過頭道:“你說甚麼?”
那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怪我怪我……一時忘了叫錯了人……是凌霜、凌霜小姐回來了。”
“真的嗎?”大太太驚呼一聲,立即喜上眉梢:“人在哪兒?”
那下人答道:“就在門外呢……”
大太太不等他說完呢,便朝着門外跑了,一路小跑出了門,瞧見站在門外灰頭土臉,卻全須全尾的凌霜,眼淚立刻就止不住了。
一把摟住凌霜道:“霜兒!姆媽、的乖囡,你可算回來了!他們都說你沒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姆媽的心裏跟油煎似的!你要是再不回來,姆媽都要去跳東江了!”
眼前的女人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操着一口吳儂軟語,便是哭起來,也軟叫人耳根酥軟。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明豔的水紅色蘇繡立領旗袍,繡着折枝蓮花紋,配上純白色的皮草披肩,襯的她纖腰楚楚,明豔動人,見凌霜這樣竟也不嫌髒,直直的就撲上去,旗袍也皺了,皮草也髒了,可她臉上卻帶着笑,彷彿見到凌霜回來,便是天底下最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