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很害怕,想要說話又說不出來,眼皮使勁抬起一條縫,就看見牀邊站着一個渾身溼漉漉的女人,像是剛從水裏爬出來,她的臉上籠罩着一團氤氳的水汽,看不清楚她的樣子。她張開雙手,用溼噠噠的手捂住了我的臉,不斷有水流進我的口鼻,我頓時無法呼吸,整個人就像是沉入了水裏。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好像又有甚麼東西爬上了我的脖子,滑膩膩的,在我的脖子上纏了一圈,那雙溼漉漉的手終於離開了我的臉,我的呼吸又變得順暢起來。
我也不知道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多久,直到外面傳來清晨第一聲雞啼。
村子裏的公雞每日清晨都會打鳴,我在盤龍村生活了十年,聽了十年的雞叫聲,但是今天早上的雞叫格外特別,仿似驚雷般在我的耳畔炸響,驚得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我終於從那種倒是不活的狀態中醒過來,渾身上下都是冷汗,把被褥都浸溼透了。
我雙眼無神的看着屋頂,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了老半天,大腦才重新開始運轉,我想起昨晚出現在牀邊的女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扭頭看向牀邊,牀邊空空蕩蕩的,連臥室房門都是關着的,哪裏有女人的影子?
我摸了摸腦袋,心中自言自語:“難道昨晚是在做夢?”
昨天傍晚在爛泥塘受到了驚嚇,所以昨晚睡覺做了噩夢,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通。
外面的天色已經矇矇亮了,外面傳來雞啼犬吠之聲,整個世界彷彿都充滿生機,我也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出了一身臭汗,我準備下牀衝個涼,當我的兩隻腳丫子塞進涼拖鞋裏面的時候,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我低頭一看,只見牀邊殘留着一大灘水跡,而我的涼拖鞋正好泡在這灘水跡裏面,所以纔會變得溼漉漉的。
看着地上的水跡,我剛剛清醒過來的腦袋,嗡一聲就炸了。
我臉色慘白,身體虛弱地搖晃了一下,然後一屁股坐在牀邊,整個人完全傻掉了。
這灘水跡絕對不是我自己留下的,我記得很清楚,昨天吃了晚飯我就回屋睡覺,根本沒有沖涼,拖鞋不可能是溼的。就算衝了涼,也不可能把那麼多水帶進臥室。
那這灘奇怪的水跡,究竟是從何而來呢?
我想到昨晚迷迷糊糊的時候,出現在我牀邊的那個女人。
我記得那個女人渾身溼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淌着水,這一大灘水跡,難道......是那個女人留下來的?
可是,我一直以爲,昨晚只是一個噩夢。
難不成昨晚我所經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真的有一個渾身淌水的女人,走進了我的臥房,然後站在牀邊看着我睡覺?並且想要捂死我?
那個女人是誰?
她爲甚麼要來找我?
我越想越覺得恐怖,雙手抱頭,蜷縮在被窩裏,渾身瘋狂地顫抖。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爛泥塘裏面有甚麼髒東西跟着我回來了?
就在我極度驚恐的時候,臥室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把我嚇得叫了起來。
房門推開,爺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我看見爺爺,心裏頓時踏實了不少。
爺爺揹着一個包,包裏都是他幹活的勞什子,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匆忙。
“爺,又要出門辦事嗎?”我從被窩裏鑽出來。
爺爺點點頭,臉色凝重地說:“爛魚仔是你朋友吧?住在村口外河邊上的爛魚仔,昨晚死了,死得有些蹊蹺,他老爹哭着來請我過去看看!我給你臥了兩個雞蛋在鍋裏,你起牀以後記得喫!”
爺爺交代了幾句,匆匆出了門。
爺爺出了門足足有半個鐘頭,我都沒有從驚駭中回過神來。
爛魚仔死了?!
爛魚仔竟然死了?!
昨天還鮮活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
我想到爛魚仔右腳踝上的那個黑手印,渾身的毛孔都緊縮起來,嗖嗖地往外滲着寒氣,爛魚仔的死,該不會跟那個黑手印有關吧?
屋子裏安靜得令人發毛,我再也坐不住了,一骨碌翻身從牀上爬起,也沒有喫雞蛋,隨手抓起一件外衣,就往爛魚仔家裏跑去。
一路上,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因爲爛魚仔是我在盤龍村唯一的朋友。
現在,我連這個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爛魚仔的家住在村口,離外河很近,方便打漁。
村口外面有一條大河,是都柳江的一條分支,因爲是從村子外面流淌而過的,所以我們習慣性地稱爲外河,而後山的那條小河,稱之爲內河。
爛魚仔的家很簡陋,還是那種老式的吊腳樓,破破爛爛的,院子裏晾曬着很多魚乾,散發着老大一股臭氣。
很多人不願意跟爛魚仔玩,就是因爲爛魚仔家裏的魚腥臭太重了,尤其是夏天,更是吸引不少蒼蠅蚊蟲前來,嗡嗡嗡的,實在是讓人接受不了,爛魚仔這個綽號,也正是這樣來的。
我趕到爛魚仔家門口的時候,門口聚集着不少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臉上都帶着惶恐之色。
我走進吊腳樓,聽見爛魚仔他老媽撕心裂肺的哭聲。
爛魚仔他老爹站在房間門口,一個勁地抽着水煙,臉色陰鬱的可怕。
房間裏有些昏暗,點着一盞油燈,爺爺背對着門口站在牀邊,正在檢查爛魚仔的屍體。
我跟爛魚仔的老爹打了個招呼,走進房間。
房間不大,藉着油燈的光亮,我一眼便看見了爛魚仔。
爛魚仔躺在牀上,屍體都已經僵硬了,雙眼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那死狀真心可怕,嚇得我差點叫出聲來。
我趕緊捂着嘴巴,視線飛快移到爛魚仔的右腳踝,那個烏黑的手印依然清晰可見,不僅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像是深入了骨髓裏面。
最讓人感到費解的是,爛魚仔的牀上全是污水,還有很多黑色的爛泥,像是從爛泥塘裏面帶出來的。爛魚仔渾身溼漉漉的,臉上也全是水跡,脣角和鼻孔裏還有黑泥。
在爛魚仔的牀邊上,還有一灘水跡,跟我牀邊上的那灘水跡,幾乎......一模一樣。
我的心瘋狂地顫抖起來,聲音都在發顫:“爺......爛魚仔......是......怎麼死的?”
爺爺轉過頭來,一臉冷肅,緩緩從嘴裏擠出三個字:“溺死的!”